一聽到“舊號碼”這三個字,我的後背頓時就出了一層冷汗。因爲那個號碼我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有用過了,如果鄭瑩瑩現在真的聯繫不上的話,那就說明肯定不是手機沒電之類的原因,是有人故意以我的名義把她給騙出去了。
我的腦海裡冷不丁地就浮現出景欣那張痛苦又扭曲的臉來,伸手扶了扶袁澤的手腕。從他的表情中,我看出來了,他也跟我想到一塊去了。
袁澤反握住我的手,跟楊子文把話說清楚了,“許可沒有用過那個號碼,這件事情肯定不簡單。你先找人看看能不能追蹤到鄭瑩瑩的手機,再去景家找一下景欣。”
“她的性格你我都瞭解,從小到大,除了心甘情願地吃袁明宇的虧之外,別人誰的她都不會買賬的。同樣的,她也瞭解你,所以,鄭瑩瑩把那段視頻放到網上之後,景欣可能短期內沒有什麼舉動,就等大家的警惕性都放鬆下來。最近她一直避着不見人,估計你一會兒去景家,還要費點兒神了。”
“我和許可先從這個舊號碼入手,看看能不能找到發短信的人。另外,我再通知一下蔚子,他在道上的狐朋狗友多,真要是有什麼事情,得到消息快一些。”
袁澤在說話的時候,我都能清晰地聽到楊子文在電話那頭沉悶的呼吸聲,像是在竭力壓抑着心中的怒意。袁澤說完,楊子文便應了句,“好,就這樣,保持聯繫!”
掛了電話之後,我就催促着袁澤再打一下鄭瑩瑩的號碼和我的舊號碼,不出所料,兩個都處於關機的狀態。我急地在原地直跳腳,不停地喊着鄭瑩瑩的名字,雙手合十地祈求她沒事。
袁澤給孫蔚打電話的時候,那頭傳來了麻將聲,他還不以爲然地說道,“那個死女人,不會是又跟楊子鬧什麼矛盾,玩捉迷藏的遊戲吧?正好,我趁機遊說楊子趕緊換人,我是被她給折騰的夠嗆了,天天看着那綠帽子,都感覺我要成綠毛龜了。”
“蔚子,沒跟你開玩笑,這事可能跟景欣有關。趕緊聯繫人,有什麼情況第一時間給我和楊子掛電話。”
袁澤剛說完,麻將聲就聽不見了,孫蔚也一改慣有的吊兒郎當的口氣,沉着聲音應道,“知道了,我現在就讓人放消息出去。”
攤上事的時候,袁澤顯得比我要淡定的多了。他讓我不要再在那裡晃來晃去了。摁着我的肩膀讓我坐在一旁,好好地想一想,如果這個舊號碼不是我自己親自去辦理的話,還有誰有機會可以拿到。
其實,我從袁澤的眼神中感覺的到,他在問我話的時候,似乎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了。而他這個問題也恰恰讓我凌亂的思緒慢慢地鎮定下來,想了想,便說道,“莊林,當初去學校報道的時候,號碼什麼的都是他一手包辦的,我只管用。用的也是他的身份證登記的,我這人用慣了一樣東西,就不習慣去換。所以,從來安城到現在,就沒有換過號碼。”
說到這裡,我就用埋怨的眼神看了袁澤一眼,要不是他當初無理地摔了我的手機,哪裡來的這檔子事情?他拽起我就往家的方向走,“你說就說,不用跟我刻意強調那時候你被他照顧的有多好!”
我看着袁澤黑漆漆的後腦勺,心想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吃閒醋?
拽過袁澤的手機,就要給莊林打電話,但我發現我壓根不記得他的號碼。袁澤轉過頭來看着我愣住的右手,就直接摁了一長串數字。
我呆呆地問了句,“你怎麼會把莊林的號碼記得這麼清楚?”
袁澤簡明扼要地回我,“知己知彼!”
但是,電話通了卻一直都沒有人接,袁澤扯着嘴角說道,“看來要回家用你的號碼打,他才願意接了。”
不過,等我迅速跑回去,栓好大衛,抱着手機和包出門之後,一路上狂打莊林的手機,也都沒有人接聽。袁澤便從名啓的員工那邊要來了莊林的住址,往右邊打着方向盤的時候,還問了句,“你真的不知道?”
我沒有搭理袁澤,也知道他是故意想要讓我放鬆一下自己的情緒。
到了之後,我迅速地下車,戳着電梯按鈕的時候,恨不得直接給它捅破了。敲了好長時間的門,敲到我都快沒有耐心地想要找人來踹了,莊林才眯瞪着眼睛過來應門了。
他乍一見到我的時候,顯得既驚訝又興奮,“小可,你怎麼會來這裡?”
隨後,就看到了站在我身後的袁澤,莊林的笑容漸漸地僵了,“袁總也來了,是有什麼……”
不等莊林說完,我就直接推開他,闖了進去。把整個屋子翻了個遍,確定沒有鄭瑩瑩的身影之後,就站定在他的面前,質問道,“你辦了我以前用的那個舊號碼?”
莊林愣了下,便點了點頭,“是的,前兩天我把以前的兩個號碼一起恢復了,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
“莊林,你要是真念舊,愛用什麼舊號碼,我管不着。不過,你爲什麼要用那個號碼冒充我來聯繫鄭瑩瑩?你受誰的指使了?袁明宇還是景欣,你把她約到哪裡去了?”我根本就顧不上莊林跟我說了些什麼,一口氣問了一連串的問題,問的他都有些反應不過來了。
“小可,雖然我不知道到底出什麼事情了,但那張卡後來不知道被我放到哪裡去了,一直都沒有找到。所以,你說的冒充你名義聯繫你朋友的人,肯定不是我!”莊林一臉鎮定的表情對我說道。
我突然就怒了,衝着他吼了句,“你騙鬼呢?剛辦好的卡又突然不見了,你覺得我會信你的話嗎?如果你真的還念着點我們之間的舊情,那你現在就麻利地告訴我,你他媽的到底把鄭瑩瑩給約到哪裡去了。”
我急了
之後,莊林也就跟着急了,指天指地地發誓他說的都是實話。
這時候,一直沉默地站在旁邊的袁澤開口了,“那你這幾天有見過什麼人嗎?比如說景欣和袁明宇……”
莊林聽到這話,有些不耐煩地迴應道,“袁總真是幽默,我是名啓的員工,見到袁明宇不是每天都能發生的事情嗎?至於景律師,我跟所有人一樣,很長時間都沒有見過她了。”
雖然莊林揶揄了袁澤一句,但他還是凝眉思索起來。過了好一會兒,突然一拍巴掌說道,“小可,辦卡出來的時候,我正好撞見沈思妍了。因爲知道她和你之間發生的事情,我本來沒打算跟她多說什麼的。但是……我又想從她那裡得知你這兩年在安城的生活情況,而她恰恰是跟你離的最近的人,當晚我們兩便一起吃了頓晚餐,難不成是沈思妍?”
說實話,如果不是莊林突然提到這個名字,我都要刻意地忘掉沈思妍的存在了。想起我兩的最後一次談話,就是關於她想爬上袁太太這個位置的。
可是,鄭瑩瑩並不是在她這條漫漫上位路上的障礙啊,就連景欣現在都已經跟袁明宇離婚了,她沈思妍應該更有機率纔是啊!
來不及多想,我就要拉着袁澤一起往以前的出租屋去。莊林卻適時地攔住了我們,拿起外套就走了出來,“沈思妍現在已經不住在你們以前的那個房子那裡,我那天吃完飯送她回家的,導航儀裡有行車記錄。”
聽莊林這麼一說,我就沒再攔着他了。上車的時候,莊林讓我坐他副駕駛的位置,理由是他剛回安城,地形有些不熟。即使有導航,大晚上地也容易走錯路。
我覺得莊林根本就是故意的,但也不想耽誤正事。正準備轉過頭看向袁澤的時候,他卻率先開口了,“那你去吧,我開車在後面跟着。”
莊林在開往沈思妍家的路上,問我是什麼時候回的安城,前兩天還給我爸去了電話,說是聽他的說話聲,好像精神狀態還不錯。我心不在焉地應着,反問了句,“那天沈思妍有跟你說什麼嗎?有沒有提到過關於鄭瑩瑩什麼事?”
“沒有,只說了些你們在一起的事情,我看她的樣子,好像還挺後悔的。”莊林說完,我就笑了,實在是想象不出來沈思妍後悔到底是個什麼樣子,我現在能夠想起來的畫面全部都是她的理直氣壯。
到了小區門口之後,莊林就停了下來,因爲那天沈思妍就是在這裡下的車。所以,他根本不清楚她到底是住在哪一棟哪一戶。我有些氣急敗壞地看着莊林,這時候,袁澤的車喇叭在後面響了下,跟着就跟保安說了幾句話,先開進去了。
我催促着莊林趕緊跟上去,他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發動了車子。跟着袁澤一起停下之後,他就報了個“803”。莊林帶着懷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袁總這麼確定?”
袁澤笑了笑,“也不是很確定,只是恰好知道有人前段時間在這裡買了套房子,敲敲門不就知道了。”
袁澤說着,就先朝着裡面去了,臨上去之前還抓了個保安,說是他懷疑他妹妹在家裡出什麼事情了,打電話一直都沒有人接。那保安看我們一行人都是神色匆匆的樣子,還就真的信了。
我理解袁澤這是怕我們幾個人出現的時候,沈思妍會生疑地不開門,如果這件事情真的是她做的話。走到803門口的時候,袁澤還把手機放在耳朵上,扮作不停地打電話的樣子。
保安敲了門之後,聽到裡面傳來了腳步聲,我們稍稍往旁邊站了站。等門鎖轉動的時候,袁澤就鬆了口氣,表示沒事了,謝謝保安,就護送他去了電梯那邊。
沈思妍在打開門的一瞬間,愣了下,反應過來門外站着的是我和莊林的時候,纔想起來要關上門。一開始我還不是太敢確定這事情是不是沈思妍做的,現在她這種出於本能反應的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行爲,倒是讓我確認了那個短信肯定是她發出去的。
沈思妍的力氣肯定是敵不過莊林的,我們強行走了進去。袁澤很快就折了回來,進來之後,便把門給關上了。
沈思妍儘量壓制中眼中的怯意,看着我質問道,“許可,你大晚上的帶着兩個男人來我家幹什麼?”
我注意到她在說話的時候,雙手有微微護着腹部的動作。再看向來注重身材的沈思妍下巴都豐腴了不少,女人的直覺告訴我她應該是懷孕了。
我也沒有跟她周旋的打算,便直截了當地說道,“你這麼緊張,難道不是早就知道我們因爲什麼而來的嗎?沈思妍,莊林補辦的那張電話卡現在在你的手裡吧?你把鄭瑩瑩約到哪裡去了,你想對她做什麼?”
說着話,我就一步步地朝着沈思妍靠近,我每走一步,她就後退一步。臉上有着難得的緊張的情緒,雖然她掩飾的很好。奈何我們是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的舍友,認清了真面目之後,沈思妍的一些細微的臉部表情還是逃不過我的眼睛的。
當沈思妍退到沙發那裡的時候,她索性就坐了下來,拿了個抱枕抱在胸前,“許可,你在說什麼,我根本就聽不懂。如果你們不想我把物業和警察都招來的話,你們就趕快離開吧!”
沈思妍剛說完,我就一把扯過她的抱枕,指着她的肚子說道,“你懷孕了是吧?袁明宇的?他知道嗎?還是你狗膽包天地偷偷懷的,想着能夠母憑子貴地坐上袁太太的位子?可是,這跟鄭瑩瑩有什麼關係,你爲什麼要害她?”
我剛說完,沈思妍就準備拿手機打電話,袁澤那個長臂猿手一伸,就奪了過來,順着我的話題說了下去,“沈小姐,我想袁明宇應該還不知道這個喜訊吧?我給你三分鐘的時間考慮,如果你還不
肯說實話的話,我就立刻給他道喜。聽說你跟着他時間也不算短了,遊戲的規則你應該懂吧?”
“我這個電話一打,你想瞞着袁明宇把孩子留到足夠大,再從林英那邊入手的如意算盤可就要打水漂了。依照我對我這個哥哥的瞭解,今天得知消息的他,明天大概就能綁着你上手術檯了。嗯,沈小姐,你可以好好地暢想一下那個殘忍的畫面,再考慮要不要告訴我們實話!”
隨着袁澤每多說一個字,沈思妍的表情就蒼白了些。她緊緊地咬着下嘴脣,彎着腰雙手抱着手臂護在腹部的位置。
我要開口說話的時候,袁澤衝我擺了擺手,沈思妍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慢慢地開口了,“沒錯,那天莊林送我回來的時候,我無意間在後車座上發現了那張卡,就帶了回來。本來今天是景欣約的我,在藍湖咖啡廳。我害怕,不知道她到底要幹什麼,就沒敢去。”
沈思妍說着突然停了下來,猛吸了幾口氣之後才繼續說道,“後來……看到那張卡的時候,突然就想起了鄭瑩瑩和景欣之間的矛盾,就……就鬼使神差地插了進去,又以許可的名義發送了那條短信。”
聽到這裡,袁澤便直接出去給楊子文打電話了,我把手裡的抱枕狠狠地砸在沈思妍的頭上,“你真讓人噁心,你自己不願意去冒險,你就想讓鄭瑩瑩和景欣互相鬥,你好在家裡坐收漁翁之利,是不是?沈思妍,現在想想我竟然跟你這樣的人一起住了一年多,我都覺得有些後怕!”
說完,我就準備轉身離開了,連一秒鐘都不想面對這張臉。可是,沈思妍卻突然“撲騰”一聲跪了下來,聲淚俱下地抱着我的腿不讓我走。
“許可,我真的不是有意想要去害鄭瑩瑩的,我只是太害怕了。你不知道,前段時間我收到好幾個被肢解了的死貓和死狗的快遞,我嚇的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把膽汁都吐出來了。”
“我知道是景欣,一定是那個賤人做的。我太恐慌了,所以,纔會一時爲了自保把鄭瑩瑩給推了出去。許可,一直以來,你是最清楚我心裡到底有多苦的人。走到這一步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你不知道當初騙你的時候,我心裡到底有多麼地煎熬。”
聽到沈思妍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我冷笑了一聲,看着跪在地下的那個她,問道,“你真的煎熬嗎?爲什麼我一點都看不出來?庭審那天,如果不是袁明宇及時地通知你不要進去了,你還不是打算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睜眼說瞎話地誣陷並指證我?”
沈思妍一個勁地衝着我搖頭,眼淚就跟斷了線的風箏似地往下直留,“不是的,許可,在你來質問我的時候,我只是努力裝作無所謂罷了。我一直以爲我的眼裡只有錢沒有朋友,我不想承認我其實是一直把你當朋友的,我沈思妍唯一的朋友。”
“我們會在彼此遇到危險的第一時間出現,顧不上自己在那些有權有勢的人面前到底有多麼地渺小。只憑着點小聰明勇敢地往前衝,爲朋友做到力所能及的一切。你離開之後,我時常想起我們已經在一起嬉鬧的畫面來,我們……”
沈思妍還沒有說完,袁澤就打完電話進來,示意我們可以離開了,他眉頭微皺地看了一眼還死死地抱着我的腿的沈思妍。她說的沒錯,我是見證過她所受的苦,也心疼過她的逞強,只是在得知被欺騙的真相的那一刻,都覺得以前的自己太過可笑。
我也承認在聽到剛纔那段話的時候,我甚至又沒記性地開始同情沈思妍。但我還是嘆了口氣,冷冷地說了句,“行了,你的懺悔我也聽到了,你自求多福吧!順便再祈禱一下鄭瑩瑩最好什麼事都不要有,否則……”
後面的話我沒再說了,我相信沈思妍也能聽得懂。但她還是不肯鬆手,哭着請求道,“許可,我不能沒有這個孩子,袁明宇已經要用這套房子來終結我們之間的關係了。所以,我只剩下孩子這一個把柄了,我求你,求你先幫我保守秘密,好嗎?”
從我認識沈思妍以來,我還沒有見過這麼卑微的她。就算是死了酒鬼父親,她也只是買一場醉,慢慢地也就過去了。她突然這幅樣子,我反而不知道如何去應對了,最後只丟了一句話,“沈思妍,你醒醒吧!”
出了那個小區,我心情異常地複雜,既爲了沈思妍,又爲了鄭瑩瑩。袁澤打完電話沒多久,楊子文就立刻派人去了藍湖咖啡廳,可在那裡沒有找到鄭瑩瑩。調閱了那一帶的監控錄像,可惜盲區太多。看來看去,也只是能確認鄭瑩瑩的車子的確開往了藍湖咖啡廳的方向。
最後的鏡頭是定格在她把車停在離咖啡廳稍遠的一個停車場之後,一邊把車鑰匙套在手指上搖晃着,一邊要過馬路的妖嬈身影,再之後的事情就進入了監控的盲區了。
其實,幾乎是在袁澤給楊子文打電話的同時,他託警局那邊調查的人,也查出藍湖咖啡廳的這條線索。不過,楊子文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大概是料定了景欣不會就真的這麼跟人在咖啡廳見面。所以,在得到消息的時候,他只派了人過去,自己還留在了景家。
等我和袁澤趕過去的時候,發現景家最外面的一層大門的門鎖已經被人給砸壞了。走進去之後,便看到楊子文坐在一邊,景家人坐在另一邊,有幾個我在袁家見過,好像是景欣的兩個哥哥。
楊子文的黑色領帶已經被拉扯開,他看着對面的幾個人,面無表情地說道,“給景欣打電話,告訴她我就在這裡等着她,讓她最好不要做傻事。如果五分鐘之內,我聽不到她的聲音,十五分鐘之內,看不到她的人影的話,我就立刻讓人拋售你們錦瑟的股票。看看剛剛從資金短缺中掙扎出來的景家,到底還有什麼能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