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了指柵欄,輕聲說:“翻過去。”
我一個加速跑爬到柵欄上,縱身一跳進了裡面。尤素的身手沒我利索,後面鳥爺託着,我在那邊扶着,用了吃奶的力氣,幫尤素翻過柵欄。鳥爺把手機給我,我把攝像頭對着他。鳥爺對攝像頭說:“各位觀衆老爺,看看你們鳥爺的身手。”說罷,他倒退幾步,呸呸手掌,一個加速到了柵欄上,快速攀爬,眼瞅着身體失去平衡,他縱身一躍,落在地上,打個滾站起來。
我笑着對攝像頭說:“你們鳥爺年輕時候幹過飛賊。”
鳥爺一把把手機奪過來:“別胡說,好幾萬人看着呢。”他低頭一看,猛地倒吸口冷氣:“我靠,直播間已經十一萬人了。”
我們蹲在樹下,我用手電照着亮,鳥爺翻看直播平臺,長舒口氣:“有個人氣特火的女主播正在咱們這個房間看,她的那些粉絲都進來串門了。”
“誰啊?”我隨口問。
“莉莉。”鳥爺說。
我很少看網絡直播,可也知道莉莉這個女孩。號稱性感小野貓,不但人漂亮,前突後撅的,而且玩英雄聯盟水準極高,據說以前還是什麼女子戰隊的成員。她可是直播平臺的頂樑柱,她要是挺我們,那效果無法想像,絕對是帶節奏的大人物。
鳥爺蹲在那裡,摸黑對着攝像頭說對莉莉的支持表示感謝。
尤素在旁邊不耐煩:“說兩句得了,咱們今天來的目的你們都忘了?這裡龍潭虎穴,多加小心,速戰速決。鳥爺,你要是這麼個態度,就蹲在這裡和你的粉絲慢慢溝通吧,我們先進去。”
鳥爺趕緊表示不說了,他把彈幕關掉,把手機的攝像頭對着前方,我打着手電,我們三人往樹林深處走。
走的時間不長,從樹林邊緣出來,外面是一條整整齊齊的石板路。路上空無一人,月光如水。我們三個順着路往前走,沒多時,耳邊出現了“嘩嘩”的水流聲,我指着眼前的彎路說:“拐過去,就是防空洞。”
尤素低聲道:“小心。”
我們小心翼翼順着路過去,深夜四處寂靜無聲,不遠處升騰起一片濃白色的煙霧,虛虛淡淡,如雲翻滾。我來過一次,有心理準備,而鳥爺和尤素都看呆了,從來沒見過這般詭異的夜景。
鳥爺顫着手,把手機攝像頭對準那片煙霧,低聲說:“老馬,這就是你說的那些冷氣。”
“對,從防空洞裡散發出來的。”我說。
往前走到了山腳下,出現了那座臨崖而建的防空洞。洞口巨大而陰森,飄渺出滾滾寒氣,充滿了一種非現實的虛幻效果。
鳥爺嚥着口水說:“我草,真像是西遊記裡的妖精洞。”
寒氣吹到身上,很明顯能感覺到氣溫陡降,哈氣成霧。我撫着肩膀說:“趕緊穿過去,這股冷實在受不了。”
我們三人跌跌撞撞進了防空洞,剛一進去,只聽鳥爺“哎呦”一聲。
黑暗中,我拿手電晃他的臉,鳥爺臉色慘白,磕磕巴巴說:“信號斷了,直播停了。”
尤素輕聲道:“冷靜點,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越靠近我們去的地方,很可能干擾就會越嚴重。我們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趕緊穿過防空洞,等外面有信號了,你把前因後果和觀衆說明白就行了。這是人力不可抗拒的因素。”
鳥爺呼吸平緩:“好,先出防空洞再說。”
我們在洞裡往前走,手電照出長長的一道光亮射在前面。黑暗中誰也沒有說話,只能聽到濃重的呼吸和腳步聲,時間不長,走出防空洞。
外面是山區,我們站在高處。我指着下面羣樹環繞低聲道:“電塔。”
一座銀白色的電塔,從樹叢中伸出來,高高矗立,塔尖向外以輻射狀延伸出很多條電線。
鳥爺擺弄着手機,一臉焦躁,還是沒有信號。他在原地走來走去,到處找着信號源,走到一塊石頭後面好不容易有了網絡信號,他趕緊登陸直播房間,頓時眼睛直了。
“你們快過來看。”鳥爺叫着,我和尤素走過去。鳥爺指着手機,激動話都說不溜:“現在我的直播房間已經二十萬人了。”
屏幕上滾滾白色字幕,幾乎密不透風,上面有不少人喊着“高能”,還有人呼喚房主鳥爺。
鳥爺對着攝像頭,把信號干擾的事跟房間裡的人說了一下,希望大家能夠諒解。當時就有土豪贈送禮物,有土豪表示:“打算贊助鳥爺一套最先進的戶外直播設備,再強的干擾也不怕。”
這時尤素慢慢伸出右手,五指伸開,朝向電塔的方向。
鳥爺用手機拍攝着這個古怪的場面,我們狐疑地互相看看,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好半天,尤素把手慢慢縮回來,說道:“我剛纔把手伸向電塔,感覺手心麻麻的,那裡確實有很強的電磁場。”
鳥爺嘆口氣,對攝像頭說:“兄弟們,一會兒能不能拍攝就看天命了。就算拍不了,你們也別質疑我的人品,確實是沒辦法。”
我們三人小心翼翼翻過山坎,沿着小路跑下來,來到空地的小樹林前,貓着腰鑽進裡面。
我辨了辨方位,正是上次我偷着進來經過的路線。我打着手電在地上踅摸,一直走到小樹林的邊緣,也沒有發現丟失的項鍊。
我的心情無比焦躁,緊緊捏着手電,咬着牙,全身像是虛脫一樣。項鍊如果找不着,我整個人真的會垮掉。
鳥爺罵了一句:“槽,信號又沒了!”
尤素拉住我們,不讓輕舉妄動。外面響起了一陣狗叫聲。
我們三個往裡縮了縮,躲在樹林黑影裡。前方的空地出現手電的光亮,我們看到那個門崗老頭帶着保安牽着狼狗走了進來。
門崗老頭的聲音在夜色中很清晰:“這些天仔細巡邏,別在出現上次小偷進來的情況。如果再發現小偷,你們也別幹了,都回家種地去。”
“你放心吧。”保安們保證。
這些人在空地轉了兩圈,也就散了。月光清冷,此時一個人也沒有。
我們看到電塔下面的那間破廟。
尤素低聲說:“這座廟的樣式真的和大樓頂層的那座一模一樣。”
“同根同源。”我說。
鳥爺還在擺弄手機,找着信號,他唉聲嘆氣:“完了,這次直播算是砸了。”
“既來之則安之,”尤素說:“已然這樣了,不如接受現實。專心點,咱們先去那間破廟看看。”
我們小心地又等了一會兒,看到確實沒人,從樹林鑽出來,貓着腰一路快跑,來到電塔下面。
我站在基座,擡頭上看,電塔高聳,呈金字塔形,越往上越尖,直聳進黑藍色的夜空深處,呈現出一派後現代的迷離。“真漂亮。”鳥爺喃喃地說,他也在擡頭看電塔。
我打開手電照着破廟,光線滲透進廟門,隱約看到裡面的地面是石板,早已破敗,裂出蜘蛛絲般的紋理,再往裡就是濃濃的黑暗,什麼也看不見。
“怎麼辦?”我低聲說。
“進去看看。”尤素道。
我有顧慮:“上次那個女人就是進了廟,出來變成了白癡。”
鳥爺拿着手機晃,興奮地說:“真他媽怪,在外面干擾那麼強,而到了電塔的下面,信號反而變得強了。”
我看到手機上彈幕滾滾,一羣人不停地刷着大字:進廟!進廟!
“這是羣衆的呼聲。”鳥爺興奮地說。他指着房間名的旁邊,上面顯示房間人數已經超過了三十萬!
“走吧,既然來了,就看看。”尤素說:“老馬,上次那個女人變成白癡,當時門崗老頭說了一句話,你轉述給我們聽的,你還記得嗎,他說‘今年就算是完事了’。按道理推算,這種事一年就一次。”說完,他來到廟口,探頭進去看,然後招手示意我們進去。
沒辦法,我跟着一起進廟。裡面的黑暗像是濃墨一般霎時把我們吞沒了。
我們摸着牆慢慢走着,手電的光亮下,能看到古老的牆上畫滿了雲海中飛翔的蝙蝠,情狀和樓裡的那座廟一樣。
走在這座廟裡完全喪失了空間感。
外面看這座廟並不大,可能佔地面積不到一百平,而真的進到這裡面,感覺上卻好像空間無比深邃,似乎無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