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夜沒有睡好,早上起來頂着兩個熊貓眼就去了電視臺。自從陳君諾的那一通電話之後她便一直惴惴不安,許領悟人真的是不能做虧心事的,就好象她這樣,陳君諾和周曉年那裡稍有風吹草動,她便會惶惶不安。
早上新聞部的領導就找到了許,因爲昨天她採訪中對物業管理處存檔的業主投訴和有關部門回覆的相關文件進行了拍照,也在現場報道中指出了監管單位的管理缺位,這會兒又有領導找到了臺裡。
“小許,新聞報道我們還是要掌握一個分寸,什麼話該說,什麼話要請示了再說一定要分的清楚。你看你這直接把矛頭對準了有關部門,是不是有些不妥當。”
許有些詫異,“主任,首先片子傳回來也是過審才撥出去的,現場採訪了衆多的業主也都反映了相同的情況,在物業處也有相關的記錄,我們所報道的事實是準確的,不知道您說的不妥當是指什麼。”
“你這個同志,大局觀還是差了一點兒……”
新聞部的大老闆於是巴拉巴拉的對許就是一番說教,大抵說的是她不顧大局,沒有照顧領導的臉面之類的。後來許才知道,其實是因爲這件事已經驚動了帝都的頂層,國家領導人都看了新聞,並且親自做了批示。也就是說,有關領導肯定是因爲這件事受到處分了。許最是看不慣這種媚上欺下的做派,當時便據理反駁了主任的大道理,這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很快整個臺裡就都知道這件事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許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剛吃了沒幾口便看見吳天在對面坐下來,“你看起來心情不好。”
許垂頭喪氣的,“你覺得這種情況我會心情好嗎?本來讓我上午去醫院做報道的,臨時換人了。”她咂着筷子,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我就想不明白了,報道事實的真相不是我們的責任嗎,片子播出去的時候也是審過的,怎麼就成了我的問題了?”
“中央派了調查組下來了,這事兒怕是大了。”
“這本來就是大事兒,捂着能捂住了?”
吳天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許,這算是無妄之災吧。每一個剛從象牙塔裡出來的人都需要更多的歷練而不是憑着一腔熱忱。
這是一個過程,每一個職場新鮮人都要走的路。
許跟吳天說了說話心情好了不少。尤其是許知道吳天策劃的那個節目收視在友臺同類節目當中拔得了收視的頭籌便更是歡喜,“聽說臺裡要推薦這個欄目參賽,是不是真的?我覺得你前途大大的,好好幹吧”。
吳天笑,輕輕的敲着她的盤子,“快吃飯吧,你看你又瘦了。”
“我故意的,在減肥呢。”許笑,把自己盤子裡的雞腿夾給了吳天,“給你們這些電視臺的牲口補補。”
許吃了午飯回去就聽見辦公室大家都在議論《人物》第一期正式向陳君諾發邀請,而且景天公關部竟然鬆口了。
“你別說周曉年還真的是本事大,陳君諾可從來不接受國內媒體的訪問,聽說中央臺他都拒絕過。曾經只在香港接受過沈佳倩的專訪。”
“這菩薩的金身都有打破的一天,何況一個經濟人物,我看陳君諾慢慢的也會跟很多的富豪一樣,棱角總會被磨沒了。”
許愣楞的聽着,正巧張俏看見她,衝着她過來,“,你老公這是給誰面子呢,你吹枕邊風了吧?是不是你做了他的工作?”
許努力的擠出了一點兒笑容,“他工作上的事情我從來不管,大概是最近荷爾蒙分泌出問題了吧。”她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來,可是卻沒有什麼心思工作。她把玩着自己的手機,看着陳君諾的電話號碼發呆,心裡總是猶豫着不知道能不能給他打電話。許正舉棋不定,突然向東的電話打了進來,許驚了一下,忙接起來。
“太太,先生讓我來給你送鑰匙,我現在在電視臺的樓下。”
許一句話沒說起身便下樓去了。向東開着那輛輝騰在門口有些扎眼。許劈頭就問了一句,“先生在哪,他在公司嗎?”
向東面色有些爲難,面對着許執着的眼光他不知道該怎麼辦。許有些着急了,“陳君諾到底去哪裡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陳先生去北京了,今晚能不能回來不好說。”向東說的含糊,可是許早就聞到了不一樣的味道。
“昨天晚上陳君諾跟誰吃飯了?”她並不打算放過陳君諾的貼身侍衛。
向東倒是送鬆了一口氣,“昨晚先生自己開車去的。”
許徹底泄了氣,可是心中總有一種不安的情緒在不停的發酵,這一科她甚至覺得有些無法喘息。
陳君諾本來只是想跟胡家聲聊一下,可是沒有想到他們一家人一早就飛回北京去了。陳君諾想都沒有想,買了一張機票就追了過去。
他想,他有必要了解他自己究竟錯過了什麼。
胡家聲也沒有想到陳君諾來的這麼快,早上他接到陳君諾電話的時候他已經在機場了,可是他還沒有到家,陳君諾已經在北京落地了。
胡家聲有些不待見這個男人,說不出他哪裡不好,斯文有禮,能力不凡,可能是因爲周曉年吧,任何一個男人看自己的情敵總是不會那麼舒服。
陳君諾在酒店大堂吧等了一個小時纔看見胡家聲姍姍來遲。他解開西裝釦子,“對不起,有個病人出了點兒問題,我回了幾個電郵。”
陳君諾縱然惱火可是也只能忍着,他很謙恭的跟胡家聲握手,“倉促之間來打擾你,我想了解一下曉年的病情。”
胡家聲扯了扯嘴角,“你應該知道她已經痊癒了,現在你真的沒有必要再關心她的健康。”
陳君諾的嘴脣抿得緊緊的,他看着胡家聲,明顯感覺到他的敵意。作爲男人他能夠感覺到這種敵意來自於哪裡,他並不介意這種敵意,他鬆了鬆自己緊繃的表情,“坦白講,我想知道這些年曉年到底爲我做了什麼?”
“知道了你打算怎麼辦?”
胡家聲的這個問題真的把陳君諾給問住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沉默了片刻才幽幽的開口,“我想,我應該儘量的給她補償,雖然我還沒有想到用什麼樣的方式……”他擡眼看對面的人,“其實這個也沒有什麼必要跟你說明,我認爲我有資格知道這些年發生了什麼?”
“那你爲什麼不直接去問曉年,你害怕了?”
陳君諾不說話,他只是不想在周曉年需要安慰的時候不能給她一個合適的擁抱。昨天他想了一晚上,只記得許跟他說的一句話:
“陳君諾,你的情商弱爆了!”
他自己的情商真的弱爆了,以至於面對這樣的局面他毫無頭緒。他很謙恭的看着胡家聲,“我知道這五年我虧欠了曉年很多,……”
“五年前我還在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的醫院做住院醫生,我的研究方向是腦外科,可是後來我同學發電郵給我跟我討論一個病例,就是周曉年的病例。那個時候我正缺一個病人,我想老天幫我,讓我遇到了周曉年這個病人,我覺得我揚名立萬的機會到了。我從美國回來,可是周曉年卻拒絕我了。她說她現在不能離開自己的男朋友,他需要她的陪伴和支持。我承認我當時有些被名利衝昏了頭腦,我去看了你……”胡家聲輕輕的搖了搖頭,“坦白講,我沒有想到你陳君諾能有今天的成就,你頹廢的樣子真的像是一個可憐蟲。”
陳君諾很安靜,他的臉繃得緊緊的,兩隻手交叉着,骨節分明,僵硬的利害。
胡家聲叫了一杯水,“我雖然是一個醫生,但是從小耳濡目染也會一些陰謀詭計,當時我瞭解到你們公司爲了資信借了高利貸還銀行貸款,我知道你缺錢,非常缺錢,所以我就用這個引誘了周曉年。”
“那是一個什麼樣的手術?”
“你可能不關注我們這個圈子,當年我上了《柳葉刀》,就是憑藉着這個手術。周曉年腦子裡的膠質瘤並沒有惡性病變,可是壞在位置長得太不好,稍有差池便會癱瘓甚至死亡。她之所以開始拒絕我的要求,是因爲國內沒有醫生願意動這個手術,用一個成語來形容,九死一生。我爸爸是個商人,他真的不看好你,但是爲了他兒子的前途,他拿出一個億打水漂,成爲你們公司的股東,可是沒想到賺了好幾倍,對你景天的投資成爲了他近幾年最成功的一次投資。”他一邊說一邊看着陳君諾的表情,他的眼圈微微有些紅,喉結輕輕的動了幾動。胡家聲有些後悔,可是他知道周曉年心裡心心念唸的都是這個男人,他曾經不能理解爲什麼她對他癡心不改,現在他似乎有些懂得,曾經他並不瞭解對面的這個男人。
“這些年曉年的病也曾經幾次反覆,可是她都堅強的挺過來了,她是個非常好的女人,作爲醫生我應該感謝你,我想她幾次在手術檯上面臨生死邊緣都堅強的挺了過來,是因爲她心裡還惦記着她的愛人。”
陳君諾就只說了一個謝謝,在機場休息室,他走神到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員來親自通知他登機。他看着手機有些出神,“對不起,我不走了。”他起身拎着自己的包就出了貴賓休息室,他邊走邊給胡斌打電話,“胡總,我想跟你談談你在景天的那一部分股份的問題,我想收購,你出個價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