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的白色宮殿裡,鋥亮的銅盆中,炭火燒的旺紅,偶爾會發出噼噼啪啪的輕響。
沉香的書案上,大祭祀一身白色的單衣,映的他的面孔分外的瑩白,污濁的雙瞳一轉不轉的看着宣紙上的文字。
看着看着骨節分明的手指卻在紙上越收越緊……他緩緩的吐了口氣,閉上眼睛,眉頭有些痛苦的皺了起來!
許久許久……他忽而擡起手,顫抖着拿着沉香書案上的畫卷,緩緩的展開!
畫卷上的少女極美,躺在紅梨軟榻上的她,嬌憨、空靈,猶如一朵空谷幽蘭,纖細的身姿,眉眼間卻是和“她”如此相似。
長長的嘆息,那張宣紙單薄的在他手中浮動,漆黑的一握,如同窗外的夜色……
“叫大長老來!”一段幾乎無法察覺到的沉默,大祭祀靜靜的說着。
……
“大祭祀!”白髮蒼蒼的老者恭敬的站在下方,等候他的吩咐。
“大長老你知道嗎?十六年前我運用異能將一名少女送出了這個大陸……我本以爲她在也不會出現在我的生命裡,但是十六年後,她的女兒卻從異世又回來了,你說我該怎麼辦?”帶着輕微不屑的笑意,用銅勾撥了撥火盆中的炭火。
沉默了許久,大長老滿是溝壑般的皺紋顫抖的說道:“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就讓一切都順其自然吧!”
看着大長老,男子的嘴角忽然揚起一抹弧度,猛然間眼色變冷,問:“過去的,就過去,說起來真的好簡單,她就是一個魔咒,現在這個魔咒又降臨在我的孩子身上,你認爲我會袖手旁觀嗎?”
感覺到忽然窒息的殺氣,大長老的臉有些蒼白起來,怔怔的站在那裡。
“所以,尉言絕對不可能和那個女子的孩子在一起,絕對不可以!無論用什麼辦法,我要把那個孩子重新送出這個世界!”大祭祀忽而大笑起來,水墨畫般深邃的五官有些恐怖的扭曲起來,有些近乎病態的瘋狂。
雪絲般的長髮獵獵的在風中舞動,眼睛裡的光如劍般凌厲。
“父親!”隔着門傳來猶如白蓮般通透的聲音。
被炭火燒的火紅的房屋,大祭祀的眼眸陡然間亮了一下!
大長老輕嘆一口氣,看着大祭祀的眼神在瞬間變幻了無數次,僵直的站在原地。
輕聲提醒道:“大祭祀,是尉言!”
等目光裡的亮色漸漸歸於平靜,雪白的長髮,像是被人遺落的雪花,細細密密……
隔着門,那眼神似乎穿透了厚厚的房門,帶着萬世的寂寥:“怎麼,你還知道我是你的父親嗎?”他本來不是想這麼刻薄的,但是話到嘴邊卻有不自覺變成了這樣。
門外一陣沉默……
“你進來吧!我有話要對你說。”他靜靜的站在那裡,恢復自己大祭祀的神聖高貴。
門緩緩的被推開,男子高貴的讓人無法直視,如同恩賜般精緻的五官,猶如霧中看花。
隨着他的靠近,一股蓮花般的香氣悠然傳出,幽香馥郁,又帶着幾分冰雪般的氣息,無端的讓人感覺到發涼。
大祭祀笑的溫和,水墨畫般的俊容彷彿在一瞬間柔和起來:“言,我聽說你娶妻了,這麼大的事情怎麼都沒有通知我呢?”
尉言凝視着他,表情淡淡的:“您那時候在閉關,自是不敢打擾!”
大祭祀對着大長老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出去。走時,長老那睿智的雙眼看着尉言裡面卻閃耀着奇異的光芒。
深深的一聲長嘆,坐在雕花方桌前,倒上一杯上好的茶鬆鬆的握在手中:“孩子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注意,我已經管不了了,沐雪那麼善良的孩子,我本以爲你會和她在一起的……跟我說說吧,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看着如此的溫柔的大祭祀,尉言恍然間有些恍惚,茶香的氣味充滿了整個房間,怔怔的有些出神。
“我們就猶如尋常父子般,來過來坐我們好好聊聊,我也好奇是什麼樣的女子使的你如此的奮不顧身!”他的笑容慈祥,又倒了一盞茶,尉言慢慢的接過。
想起她……從內心深處就感覺到無比的幸福,如蓮花般的男子,那一雙無悲無喜波瀾不驚的雙眸中涌出的情感。
霎時間,大祭祀臉上溫柔的表情有着瞬時的龜裂,一陣陣刺骨的冰冷襲上他的心頭,只覺得寒冰之處,他的眼神有些慌亂,從那裡流露出猶如黑洞般久的發膿的苦澀。
他記得他那個時候也是這種幸福的表情,但是……身體猛然一震,這種事情絕不會再發生第二回。
“她很美,在我的眼中她無論變成什麼樣都是最美的,手軟軟的,摸起來像需要保護起來的小動物,很膽小,但是有時候她卻出乎意料外的勇敢……她很倔強,但是我卻被她這種倔強吸引着……她是個好女人,我希望父親你能接受她!”
尉言誠懇的說着,卻不知他每次說起她時,清冷的眸卻是那樣的華光流轉,奪奪生輝。
大祭祀脣角的笑容是僵冷的,凝視着他,眼底有幽暗的光,語氣依舊的溫和:“被你說的我都想見見她了!”
他舉起杯,淡淡的說道:“嚐嚐吧,這是雪茶,可以清心靜腦!”凝視着尉言,孩子也應該好好清清心,靜靜的想一想了!
尉言拿着青花白瓷的杯盞送到脣邊,淡淡的抿上一口……品着茶的味道,微苦裡帶着甜膩的味道,不對這不是雪茶,猛然間驚愕在眸中凝結,他錯愕的喊道:“父親!”
修長的身體卻在同一時間直直的向後倒去。
祭祀的睫毛幽黑,眼睛卻是污濁的,顫聲道:“言兒,你不可以和那個女人在一起,她會毀了你的!”
“來人,將他送進冰牢!”他的話是無情的。
忽然間,聽着他的話,仿若被雷電擊中的尉言,滿眼的不可思議,他奮力的掙扎,聲音裡帶着猛然爆發出來的野性,心臟開始陣陣的抽痛,眼底最後一抹光亮也被奪走:“爲……什麼?”
他的嘴脣開始漸漸發紫……
棕色的眸卻凝視着站在那裡依舊高貴的男人,他要知道答案。
修長的手指緊緊的握緊,似乎能看見關節處的青色的血管,他的聲音驟然黯啞下來:“因爲她是那人女人的孩子!放心吧……你好好待上一段時間,等你出來時,她就會消失在這個世界裡!”
他話裡的殘酷讓癱軟在地的男子不寒而慄,他要做什麼?瞳孔縮緊,這一刻他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害怕。
身體被侍從拖出門外……
他難以想象自己再也看不見她……世界會變成什麼樣?不可以……不可以。
“只有這樣了,言兒,要知道我也沒有別的辦法……”寂靜的祭祀殿中,炭火依舊燒的火熱火熱,大祭祀的聲音傳來,有些悲憫,陡然間,聲音失去了控制開始低沉的哭了起來。
……
一天的約會,無疑赫連明月是溫柔體貼的,有時候一個動作,他似乎都能猜到小魚的心思,他的笑容永遠那樣的溫和,眉宇間的光華讓小魚常常失神。
說些心底話,其實並不討厭他,甚至算是喜歡吧!
夜晚的風有些冷,他會主動站在風口的方向,爲小魚擋風。聞着淡淡的藥草香小魚覺得此時的心有着從來未有過的平靜。
離忘憂閣越來越近,小魚淡笑的道:“那我就先進去了!”
赫連明月凝視着她,笑容依舊溫柔:“好!”
走在鵝卵石鋪成的小徑上,凝視着忘憂閣,那裡被燭光照的亮亮的。
但是……門前不遠處,她似乎看見一個淡淡的人影,隨着距離的拉近。
殤站在那裡,那修長的身影孤煞的彷彿冷漠的冰雕。
垂下眼睛,睫毛在他俊雅的面容映下淡淡的陰影,他扯動着脣角,淡淡的苦笑:“今天玩的開心嗎?”
小魚凝望着殤,五官精緻的好似上天的恩賜,他周身散發着的孤寂,冰冰的,不知怎的小魚的心驟然緊縮起來,她有些慌張看着他單薄的衣衫,還有凍得發紫的嘴脣。
上前溫柔道:“你在這裡等我很久了嗎?我們先回房間吧?”
小魚伸出手……
伸到一半卻被殤打掉了……
小魚微怔。
他紫色猶如水晶般的眸靜靜的凝望着她,目光裡有一種心痛和憂傷,像是怕她發現,又努力剋制着將它深深的掩埋在眼底。
他的語氣有些生氣,帶着沙啞聲,臉上涌上一種異樣的緋紅,咬住嘴脣,呼出來的空氣帶着異樣灼熱的溫度在冬日裡噴出一串白色的霧氣。
“不!”他嘶吼道:“我……有你在,空氣甜美的捨不得呼吸,沒有你,空氣變得空洞的難以忍受,魚……我好像生病了,我病的很重,我想欺騙自己只要你的心裡有我的位置便好,但是看見你和別的男子在一起,卻又嫉妒快要發瘋了。”
此時他脆弱的像個孩子,晶瑩的淚水順着臉頰流下,看着小魚,好像渾然忘記一切般的幸福而絕望,這種神情是小魚從未看到過的。
她的呼吸很輕,望着殤的目光那麼的專注出神。
殤似乎感覺到僵冷的身體漸漸變得溫暖起來。
小魚知道殤平時看上去笑的開心,但是他的心卻是空空的,有時清晨看不到身旁的自己他慌張的猶如迷路的孩子,看的小魚眼睛猛然酸澀起來。
但是小魚卻不知道怎麼樣才能給他安全感,彷彿他永久都是那麼不安的。
擔心的伸出手覆上他的額頭,火燙燙的,心猛然被人揪緊般,黑白分明眸裡開始慌張起來。
“你發燒了?”她的聲音很輕很輕。
殤摸着頭,那裡傳來的炙熱的溫度,苦笑着:“我的確是生病了……但是我剛剛說的病不是這樣的,小魚你能明白嗎?”
“不要離開我……好不好?”他在她的耳邊輕聲低喃。
小魚怔住。
她輕拍他的背,扶着他進了屋子:“我不會離開你的!”
殤的高燒很重,全身滾燙滾燙的。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到底站了多久,小魚只知道進屋時他的手仿若寒冰般,心不斷的揪痛起來。
睿最近很忙,清早便告訴小魚今夜他不回來,言更是異樣的沒有留下一句話消失的無影無蹤,房間裡小魚將布浸溼擰乾放在他的額頭上。
該死,那燒不但沒有退下反而有越來越厲的趨勢,看着屋子裡呆呆的注視着兩人的鮫人,小魚慌張的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不行這樣燒下去真的會出問題的,只能找赫連明月來了。
小魚輕輕的再次換下溼布。
起身……
卻被燒的有些糊塗的殤緊緊的抓住手腕:“不要離開我……”他說是那樣的無助,身體瑟縮成一團,嘴脣蒼白。
“我去找大夫,你這樣燒着是會出事的!”她的眼神倔強,有着不顧一切的神情。
“你乖,我馬上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