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拍後腦勺，剛纔光顧着看熱鬧，竟然把這一茬給忘了。我說我知道他們被困在哪裡了，然後叫上玻璃，由蔥花帶路，一起往北山走去。本來這邊缺一個能鎮得住場面的人，玻璃在這邊正好，但是考慮到他命格比較特殊，容易招惹那些東西，說不定會吃虧，所以還是留在我身邊比較好。做這個決定，我確實藏了私心。
北山林，我們來的時候走過，那裡面藏污納垢，窩了幾隻無頭的野鬼。這些野鬼是如何來的，我問楊老爹，楊老爹說怕嚇着我們就沒說。到底什麼情況，我還是聽溫夫華說的，而溫夫華那張嘴，大家事知道的，特能扯，所以只能聽一半留一半。兩個說法，第一當年義和團將士抗擊外國敵寇，不料遭到清政府的圍剿屠殺，其中有一支隊伍逃竄到了這裡，被圍困住了。所有義和團將士被斬頭，斬頭的位置就在北山林裡，頭顱全部拋到了山溝裡。第二種說法有點類似，事件不變，人物變了，不是起義軍和軍隊，而是兩撮山匪。抗日戰爭時期，這邊有個衝王，盤踞在附近山頭，手下有百十號人，後來不知道從哪邊又竄過來一羣流匪，要在這裡立山頭。衝王當然不同意，於是仗着人多把這幫流匪生擒了，砍了頭。
這兩個說法聽起來有點故事的味道，不過我相信有一部分是真的，就是曾經確實兩股力量在這裡發生衝突，一邊失利被擒，全部被砍了頭顱。因爲那天晚上，我看到的就是三個沒有頭顱的人在地上摸索，很明顯就是在摸自己丟失的頭顱。
我現在只是鬧不明白齙牙男他們是坐着馬車去的，但是北山林人上去都不容易，馬車怎麼可能翻山越嶺，晃到那裡面去。不過蔥花說那匹馬回來了，說明馬已經脫了繮，若不是車子翻了，馬怎麼會與車子脫離開來。當然另外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齙牙男自知被惡鬼所困，故意割斷僵繩，讓老馬回家報信。到底是哪一種，現在不好說。
蔥花拿着手電筒和玻璃走在前面，這一次我們選擇從山東邊繞過去。原因有二，第一齙牙男應該是乘馬車回來時着了道，村子周圍也只有這一條路能走馬車，所以如果出事肯定是在這一段路上。第二，之所以不翻山走捷徑，原因很簡單，山路難走，指不定會耗去更多的時間。
這條路位於山腳下，兩米來寬，確實比山路要好走得多，繞着山蔓延開去。因爲這裡是兩座山相連，所以道路呈3的形狀。我們往北走的話，左側就是山，沿路這一側全部上有樹木下有野草，樹木遮月野草鋪地，全都伸出路面。而右側地勢較低，有的地方依然是樹木和野草，暗示是從左側承接過來的，形成整個林子，這段路就是穿插在林子中的小路。而有的地方因爲地勢太陡了，樹林只伸到左側，被路截斷了，右側則是一個陡坡，雖然沒了樹木卻長滿草，往下面走到底，就是那條河流。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村子西面和北面的那條河，嚴格地說並不是繞着村子走的，而是沿着山。
山下面低沉的流水聲伴隨着風聲在我們耳邊響起，路兩邊草叢裡不時傳來蟋蟀的叫聲，當我們經過時，他們受了驚嚇便不再作聲，遠處是一大片稻田，再往外就是那條鐵路了。
一切看起來非常祥和，並不讓人覺得害怕。
蔥花不時用手電往坡下面照，嘴裡喊着齙牙男，時不時停下來照了照路面，看看有沒有車輪子的痕跡。我想說不用找了，他們一準在那個林子裡，你現在喊簡直是白費力氣。而且現在月光這麼好，你還是把手電筒收起來吧，說不準進了林子還需要照明。
“他們到底怎麼了，以前走這段路從來沒出過事，現在怎麼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說着說着，就開始哽咽了。
玻璃可算找到機會了，開始大獻殷勤，把能用來安慰的話都說盡了，最後拍着胸脯保證老大和齙牙男沒事。蔥花本來沒哭，但是聽了玻璃一番話，竟然哇啦一聲哭了出來，我估摸着是被感動的。
我心說你拿什麼來保證他們沒事，說話也考慮考慮，若是車子真得翻到下面的河裡了，估計齙牙男和老大的命也就交代了，到時看你怎麼面對蔥花？
我們一直往前走，走到兩座山之間，也就是3的中間位置，路中間出現了一個岔路，其實也不算岔路，就是路中間有一個小片的樹林，大概有二十來米長，最寬的地方不足十米，當然這是我目測的距離，因爲這裡的樹木相對要稠密一些，光線也隨之暗了下來，距離上可能會有所偏差。
“這兩條路只是暫時分開，過了幾十米就會匯合，我們先分開，各走一條路，看看情況。”
蔥花說這句話時，我並沒有想多，暗想分開就分開唄，反正距離也不長，相隔的也不遠，都能照應，不可能會出什麼事。但是我錯了，在最簡單的地方出錯了，就像我們常說的問題往往出現在最平常的環節上，因爲自認爲能夠完全掌控，掉以輕心了。
我該想到的，好好的一條路爲什麼要分岔，直接過去不就得了嗎，幹嘛非要先分再合，這不是多此一舉嗎？大家可能覺得這不是個問題，人家就是突發奇想的搞個花樣出來也未嘗不可。對，當時我也認爲這不是問題，可是偏偏它就隱藏着一個大玄機。
自然是玻璃和蔥花走一起走，他們選擇靠外面的一條。剛分開時，我們透過林子還能看見對方的身影，走着走着就不看見了，一來是中間林子的地勢慢慢增高了，二來林子也逐漸變寬了，樹木擋住了視線，還有就是月光完全被樹遮住了，光線很差。
我最後幾乎都看不清路面了，遠近黑乎乎的一片，樹幹也只是一個輪廓，顯得非常陰森恐怖。未知的環境，朦朧的視野，再加上是荒山野嶺，一絲恐懼感一下涌上心頭，總感覺會發生點什麼。若是沒有什麼異常，反而覺得對不起這個環境。
果然情況來了。
我正摸索着走在路上，突然有人“哎”叫了我一聲，就這一聲，便沒有了下文。我心裡一顫，他孃的可算來了，你不來我心裡還不踏實呢。
我趕忙四下看了看，什麼也沒有，其實就算有我也看不見。
估計大家平時都有這個經歷，就是突然聽到有人喊你，當然一般不是喊名字，就是“哎”一聲，聽語氣好像是要叫住你，然後會說什麼什麼事。可是當你環顧四周時，卻什麼也看不見，壓根就沒有人。有人會說這是耳鳴，可是耳鳴能聽到這麼真着的喊聲嗎？要是說幻聽還勉強說得過去，可能環境壓抑人，保不齊心裡會產生壓力，產生幻聽。當時我也是這麼認爲的，所以我看沒有人，就扭了扭耳朵，繼續往前走。我雖然心裡這麼想，但還是感覺有點彆扭，心裡發堵。
我疑惑着慢慢又往前走了四五米，突然又一聲“哎”在耳邊響起，聽聲音就在我背後，而且要急促的多，聲音也很響亮。我頭皮一緊，下意識立即轉身看過去，還是空空如也。我沒有慌，因爲心裡已經做了準備，而且我一直認爲鬼的存在和人是一樣，他們也有自己的活動的空間。而人們之所以害怕他，是因爲他們出現在人們毫無準備的時候。
我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對着背後說道，“報上姓名，有何請求！”我等了很久，也沒見到有迴音，心裡不由罵道，有事你說事，別這麼一驚一乍的，問了還不理會，太討厭了。
我見沒什麼動靜，於是轉過身就要繼續往前走，就這一轉身，萬沒想到眼前猛然出現了一雙腳。對，就是出現在眼前，也就是說這雙腳是飄在空中的，毫無疑問，我頭上一定立着一個人。都說鬼沒有腳，分明就是胡說八道，我敢確定鬼確實有。不過這個時候我並沒有立即擡頭看去，因爲我也害怕。
就這轉眼功夫，那雙腳已經從我頭上越過去了，我慢慢轉身過去，只見那雙腳正一步一步往前邁去，我擡頭看了看，只見一個身影漸行漸遠。顯然，他在趕路，並沒有發現我。既然如此，我還是不要打擾他爲好。
於是我轉身準備離去，奇怪的是，這時又一雙腳從我頭上走了過去。難道還不止一個“人”在趕路，我左移一步，仔細向前看了看。
我的天，我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原來也不止兩個人，而是一隊人馬，看樣子少說也有幾十號人。這些人也就是一個影子，模模糊糊的，整體一步一步往前走，非常整齊。我下意識就去注意他們的頭，果不其然，這一隊人全沒有頭，都只是個腔子。而且這行人，後面一個都是雙手放在另一個的肩膀上，一個跟着一個走，感覺就像一隊瞎子在摸索前進。
我一直站在原地沒敢動，就等他們過去，我數了一下，大概有三十人，等他們都過去了。我突然想到剛纔兩聲“哎”搞不好就是他們發出的，因爲我擋住了他們的去路了，他們叫我讓開。不過讓人想不通的是，既然沒有頭，他是如何發出聲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