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喇叭溝下站着一個人影,而且從身形上看很像一個人,這個人就是賈來,入贅之後隨這邊曹氏,也就是曹老五。我忙催促前面快點走,玻璃並不知道後面的情況,一直在抱怨路太差。如果他知道曹老五在後面,肯定比誰跑的都快。
我們順着來時小路盡頭的小溝迂迴上了喇叭溝上面,一到上面便感覺到山風大了很多。現在是秋季,根據四季與四象理論,秋風當發於西,西方是白虎位,主肅殺,所以西風往往吹得很緊,萬物凋零。現在確實是這個情況,風自西面吹來,帶着枯草的氣息,大有愈吹愈烈之勢。遠近大小墳頭上的草經山風一吹,在夜色下若隱若現,而在那些墳冢之上,集結一羣羣鬼火,繞着墳頭飛舞。我一擡頭才發現今晚的星星出奇的少,星光也非常微弱,因此鬼火顯得特別搶眼。這場景要不是放在山南這塊地上,絕對算得上是一處絕妙的佳境。
來富叔把我們帶到當初他挖到趙老太太骨骸的地方,指着一個地方說,“當初挖到骨骸的第一叉就是在這個地方下的。”
“不需要這麼精確。”花狸貓說道,“二郎,你把燈放在這裡,然後繞着這個位置畫一個圈,徑長三米左右,就用招魂幡的杆畫。”
圈畫完後,花狸貓掏出一把黃裱紙,遞給我說,“就着燈火點着,圍着圈倒退着走左轉三圈,右轉繞圈,這叫劃清陰陽界,記住,圈數不可多也不可少,黃裱紙燒完,要及時續上,否則大家都得倒黴!”
看來到現在爲止,一切纔剛進入正題,只是不知道爲什麼要繞圈圈,我問花狸貓,他也不願意說。我點着黃裱紙,在那裡繞着圈,玻璃在一邊樂得手舞足蹈,嘴裡一直說我在耍猴,氣得我真想一腳踢暴他。我暗想自己這是怎麼了,好歹也一知識青年,素來接受無神論的教育,今天竟然也做起了神棍的勾當,可惜了父母十幾年的血汗錢。
我正反各轉了三圈,事情進展得很順利,並沒有絲毫異常出現。我不禁懷疑這招有用嗎,花狸貓在這裝神弄鬼,我們卻陪他一起耍雜,還真像玻璃所說的那樣,在耍猴,我怎麼就走上了這條路呢。
花狸貓這時從背袋中取出一條麻繩放在地上,捯飭了老半天,最後折成了s形,我和玻璃就蹲在旁邊,百無聊賴的看着花狸貓在那忙乎。花狸貓忙完之後,讓來富叔把麻繩點着。
來富叔掏出打火機對準繩頭,剛一按下壓頭,就聽“噗”一聲,一條火舌順着麻繩燒了起來,速度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不但來富叔嚇了一跳,連我和玻璃也嚇得連連後撤幾步。
“肯定拿汽油浸過的!”玻璃說。我點點頭表示讚許。
“二郎,你去西南方向蹲着,那個誰你去西北方向蹲着。”花狸貓命令道。
“我叫玻璃,”玻璃不滿說道,不過剛說完就覺得不妥,忙又接着說道,“叫我小劉吧。”
“廢話少說,快點就位!”花狸貓催促道,“蹲在圈裡面,二郎面朝外,玻璃面朝內,往外走一步就是找死!”
我和玻璃不敢馬虎,立刻就位,這時玻璃一拍腿說,“我知道了,一個太極就是一個宇宙,而剛纔花狸貓,不,李伯父就是在建立這樣一個太極,也就建立一個宇宙,至於目的可能是出於自我保護,也可能是爲了窺探鬼界,或者兩者兼而有之。按照後天八卦爲止,你在坤位,是純陰卦位,而我在乾位,是純陽卦位,他這麼安排究竟有什麼用意!”
花狸貓在背後咳嗽一聲,很明顯這聲咳嗽是故意的,目的是讓玻璃閉嘴。因爲我是面向外的,背對着花狸貓和來富叔,所以他們在做什麼,我並不知道。
這時,一陣蕭聲從背後傳來,悠揚深遠,欲斷不斷,這聲只能是長蕭吹奏出來的。沒想到花狸貓還有這手藝,而隨着蕭聲響起,另一個聲音也傳了過來,呼呼,呼呼,是風吹動旗子的聲音,我猜想應該是來富叔在揮動招魂幡。花狸貓夜半吹簫,還是吹奏這種令人肝腸寸斷的曲子欲意何爲?史書記載,曾有人通過簫聲引來無數亡靈的先例,只不過是哪部典籍我還真得記不得了,難不成花狸貓學來了這個本事?
聽得出來這個曲子充滿了悲傷,扣人心絃,我暗想一定是他用蕭聲來招引魂魄,如此如絲如縷的旋律不要說是孤魂野鬼會聞風而動,就連我自己的魂魄感覺也要飛出了一樣。這時我發現自左右兩側逐漸有兩股風襲來,陰嗖嗖的,無數的鬼火乘風飄來,在眼前越聚越多,地面的草木照的清清楚楚。我用餘光向兩邊看了看,卻發現其他地方的鬼火也全都逐漸匯攏過來。鬼火會集中在這個方位我想和玻璃說的純陰位是有關係的。
我正想跟花狸貓說這事,卻發現眼前的鬼火逐漸暗了下去,好像在一個個熄滅。
這時玻璃說話了,“怎麼突然之間就起霧了。”
起霧了?我揉了揉眼,再看去,果然是起霧了,霧將鬼火吞沒了,所以看上去鬼火要熄滅一樣。我四下查看了一下,發覺這個霧似乎有玄機,因爲這突如其來的霧竟然是從喇叭溝下升起的,一縷一縷涌上來。
不對,我的額頭開始癢了,癢得厲害。我暗想這霧起的有點蹊蹺,一定是它在作怪,正思考間卻發現霧中似乎有東西在衝撞,因爲剛纔成片的鬼火突然全部四下散了開去,速度非常快,好像有東西在驅趕他們。
我說道,“有霧從喇叭溝下升起,鬼火聚了又散了,現在該怎麼辦?”
花狸貓立刻停了簫聲,急忙說道,“有惡鬼鬧場!二郎,你正氣足陽氣盛,不用怕他,切記無論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不要離開那個位置,一旦離開我們誰都頂不住。”
我聽花狸貓這麼一說,心裡咯噔一下,不由得緊張了起來。惡鬼?惡鬼是什麼樣子的?是不是那種五官不端,四肢不全,渾身是血的恐怖東西。
惡鬼始終沒有出現,眼前只是霧濛濛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楚,只是額頭越來越癢。又過了一會,情況出現了,一陣疾風從側面吹起,捲起地上塵土朝我鋪面襲來,沒給我絲毫的反應時間。這風的力度很大,我本來是蹲在地上的,差點把我掀倒在地上。
“我操!”,我罵了一句,右腿忙後撤一步,穩住身子。
花狸貓和玻璃聽見我一聲叫罵,都異口同聲問怎麼了。
“好大的一陣陰風。”我回答。剛說完就感覺有人往我的後脖子上吹氣,非常冷。我下意識得一回頭,就看見曹老五趴在我背後,對我齜着牙。我全身上下感覺掉進了冰窟窿裡一樣,打了一個結結實實的寒戰。我條件反射般擡起右肘向後搗了過去,卻什麼也沒有碰到。曹老五也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跡,就像根本沒出現一樣。
這是我的錯覺,還是曹老五現在就在我們的圈內,也就是玻璃說的宇宙內,如果是前者還好說,如果是後者,那麼我們就都危險了。不過如果是後者說明曹老五剛纔知道我能看見他了,所以一下子躲開了,可是他能躲在什麼地方呢?我突然想到了玻璃,這裡就只有他是陰質體,很容易被上身,所以要說曹老五躲的話,就只有他了。我忙看向了玻璃,只見玻璃坐在西北方位,一動不動。不對,玻璃這個坐姿,可不是一般的坐,是入定之後的禪坐,也叫蓮花坐,就是兩腿盤着,雙手放在膝蓋上,類似於和尚打坐,只不過手放置的姿勢不對,隱隱約約聽見他嘴裡念着什麼東西,好像是金剛經。因爲大學的時候,他一直在背誦這個,他自己沒記住,反倒是我們都快記住了。
我喊道,“玻璃,你要注意,曹老五就在我們圈內,如果他要上身的話,第一個就找你!”
話剛落音,就聽見花狸貓和來富叔吃驚的“啊”了一聲。看來,這事又出乎花狸貓的預料,真搞不懂,事情一開始就連連失控,不由得讓我對花狸貓失去了信心。
這時花狸貓開話了,“玻璃,你到中心來坐着。二郎你繼續守住那個位置,直到我說讓開,你就立即讓開,讓開之後再度歸位。”
花狸貓說這句話有點繞,但是意思我是聽出來了,但就是不明白這樣做的原因。這時玻璃起了身,走到花狸貓身邊,花狸貓看了看玻璃說,“繼續坐禪念金剛經,如今你讓出乾卦位,純陽當道,惡鬼必然遁出,而念金剛經一則可以護身,二則可以驅鬼。”
我不明白花狸貓這次爲什麼說得這麼詳細,如果非要給一個說法就是花狸貓非常聰明,自知連連失利會讓人心生亂,因此故意說得這麼清楚,就是安穩人心。那意思是自己所做的有根有據,毋庸置疑。其實他說得再細也沒有用,因爲我壓根就聽不懂,但目的很明顯就是將曹老五驅逐出去,他在這裡就是一顆不定時炸彈。而玻璃就不一樣了,他以前研究過這些東西,聽花狸貓這麼說,似乎聽明白了,連連點頭。
“沒問題!”說着玻璃就坐了下去。
“來富,你暫時把招魂幡放下,也過來坐着,看好燈,別讓它熄滅了!”說完花狸貓用竹竿敲着地走到了玻璃原來那個位置,也就是西北位,他走的很準,方向和距離把握的都很好。他用手在竹竿上抹了一抹,好像在往上面抹什麼東西,只是天太暗了我看不清楚。
花狸貓站定之後,將竹竿往地上一插,由於這片土被來富叔翻過,很鬆,因此竹竿應勢被插進土裡將近五公分,筆直得豎在那裡。花狸貓這一杆子可不要緊,圈內頓時捲起一陣旋風。這旋風一經形成就將地面上的土捲起一米來高,然後在圈裡刮來刮去,像一隻沒頭的蒼蠅。大概二十秒鐘之後,這股旋風便繞着玻璃來回的轉,土越刮越高,最後形成一個屏障,足有三米,擋住了我的視線,只能隱隱看見玻璃在那裡打坐,一動也不動,來富叔抱着白紙糊的盒子,防止燈被風吹滅。就這樣,旋風繞了近兩分鐘,忽然裡面傳來一聲嚎叫,這股旋風便向我直衝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