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盜欄哐噹一聲開了,一個大個子走了出來,嘴裡叼着一支菸,瞟了我們幾下斜着眼問:“你們是新來的?”
“你好,這倆是我老鄉,剛剛從老家過來,還望大哥多照顧一下!”尕司令說着給大個子遞了一根菸。
大個子似乎沒睡醒的樣子,滄桑的臉上沒有生氣,垂着頭點上煙說:“都進來吧!”
一進宿舍我就聞到了濃烈的煙味,還有泡麪、香水、臭鞋味夾雜,空氣質量比火車裡好不了多少。
“你們怎麼不開燈啊!”陰司道將行李包扔在了地上,在門口摸了半天也沒找到開關。
一個大頭從被子裡鑽了出來,迷迷糊糊地說了一句:“還要不要人睡覺!吵死了!”說完蜷縮着打起了呼嚕,看來是又睡着了。
“我們是夜班,晚上十一點準時上班,現在是睡覺時間,再過兩個小時就要上班了!”大個子抿了煙指了指靠窗戶的上下鋪說:“你倆就睡那個鋪吧!廁所、洗漱間、洗澡間都在樓梯口,有什麼不懂的就問!”
隨便寒暄了幾句,害怕打攪他們休息,謝過了大個子,我和陰司道將行李扔到鋪上去了尕司令他們宿舍。
“高升高升,一心敬,六,四季紅,八仙壽,六連高升,二喜好,九九長,三桃園……”兩個人圍着舊木桌划拳,其他五個人圍着,有的嗑瓜子,有的吸菸,有的摳鼻子,動作萬千,姿態各異,見到我們投來了目光。
“衛哥,你老鄉啊!來來來,大家一起喝酒!”大紅臉笑着招招手,又給我們遞煙,人很熱情。我本以爲他是喝了酒臉紅,後來才知道,他叫劉輝,天生就是一個大紅臉,爲人豪邁熱情,常以關羽自詡。
“好啊!這幾天沒酒,正心癢癢呢!真是湊巧,趕上各位兄弟聚會,那我就不推辭了。”陰司道走了過去,坐下開始划拳喝酒,幾分鐘就和其他的七人打成了一片。
宿舍裡菸酒味燻人,我避開了其他人和尕司令來到了陽臺上,二人一邊抽菸一邊交談。
“司令,你不是說自己有危險嗎?我看除了彪哥他們,一片和諧啊!”我彈了一下菸灰問尕司令。
尕司令看了看身後,確定沒人才說道:“你不知道,這裡只許進來不許出去,想要離開,必須幹滿十年!而且伙食差的要命,米飯裡經常能看到頭髮,指甲,真是太噁心了。而且一上班就是十二小時,中間休息十五分鐘用餐,上廁所都沒時間,有一個小姑娘,脹破了膀胱,好好的人就那樣死了。流水線快的要命,跟不上,領班能罵死人,實在是受不了了。還有……”
聽完尕司令的訴說,我愣在了當場,身子發麻,聽着咋比監獄還可怕,真是有種想死的感覺。
時間到了十一點,我和陰司道告別尕司令等人,回到宿舍時發現屋子裡空空的,被子像死人一樣胡亂的扔在牀上,滿地的襪子拖鞋內褲牙刷,幾個暖水瓶胡亂的放着,牀頭衣服架子上胡亂的搭着衣物,洗衣粉撒了一地沒人清理。滿地的菸屁股,還有泡麪盒,塑料袋……
“狗日的,乾脆就是豬窩!”陰司道說着踢了一腳地上的拖鞋,那隻拖鞋竟然滴溜溜繞了一個圈,神奇的在空中漂了起來,一下跌到了暖水瓶上,嘭的一聲悶響,暖水瓶倒在了地上,內膽破碎,銀色的碎玻璃片撒了一地,熱水夾雜着銀粉淌着,熱氣迅速籠罩了房間。
我將手機裝在了兜裡,打開了牆角的開關,一隻昏暗的白熾燈亮了,比月亮還暗淡,估計只有十瓦。熱氣瀰漫着,狹窄的房間兩排高低牀,中間只容一個人通過,門口擺着一張桌子,空間比尕司令宿舍小了許多,顯得十分壓抑。
霧氣中冒出了一個黑影,上面一團紅色搖晃着,我吃了一驚急忙後退,同時對陰司道說:“那裡有東西!”
陰司道貓着步子看着,昏暗的燈光加上白濛濛的水汽,實在看不清是什麼東西。黑影嗖的從上鋪跳了下來,那團紅色也飛了下來,水汽中一點紅光一閃。看到地上的雙腳我才知道這是一個人,感嘆燈光實在太暗了。
“你們是什麼人!”看到一雙暗紅色的運動鞋,紅髮人從水汽了鑽了出來,嘴角叼着一根菸。
“呀!是你!哦,是你倆!”
我們三人同時認出了對方,原來是火車上遇到的紅毛男子王紅星。
“有緣啊!哈哈哈……”我們坐在下鋪交談了一陣子。原來王紅星被老鄉介紹來的,說吉星電子廠月薪過萬,有補貼,環境優美……
後來我知道,月薪過萬是真的,不過不是工人,而是那些領導階層,如果將電子廠的總利潤平均一下,平均分攤給所有人,還真是過萬。
打掃了一下宿舍,清理了暖水瓶碎片,隨便了拖了一下地。我打開窗戶通風,聞到空氣中散發着淡淡的煙氣味,還有油漆的味道。
“哎呀,時間不早了,都1:00多了,坐了這麼久的火車挺累的,明天還要登記、體檢、培訓,睡覺吧!”王紅星說完去洗漱了,水房傳來了流水聲,幾分鐘後聽到哐啷一聲,一聲刺耳的尖叫響徹了樓道,我和陰司道被嚇了一跳。
啪啪的腳步聲傳來,王紅星穿着褲衩渾身冒着熱氣,嘴上掛着泡沫,手裡拿着牙刷,臉盆和杯子不見了,只見他的腳上流着血,顫抖着說:“有鬼,水房裡有鬼!”他背靠着門喘着粗氣,我們聽到水房有洗漱的聲音,接着就是嘩啦嘩啦的洗澡聲。
“呵呵,看你熊樣!有狗屁,走,一起去看看!”陰司道將一根拖把拽在了手裡,我拿着門口的半截鐵棍,王紅星穿了衣服從陽臺上找了一條壞桌腿。
幽暗的走廊很長,樓道口的白熾燈亮着,兩邊的宿舍門黑漆漆的全部緊閉,腳步聲迴盪着,我們向着水房走去。
剛到樓梯口我們就聽到了洗澡聲,水流很急,在地上啪啪的響着。洗漱間裡有無數玻璃碎片,地上一串血腳印,可能是王紅星剛剛留下的。
洗澡間的門微微張着,門縫裡冒着熱氣。吱吱一聲我推開了房門,生鏽的合頁上掉下了幾片發紅的鐵鏽。洗澡間有有多小隔間,白色的水霧瀰漫着,流水聲是從裡面傳出來的。
水蒸氣的熱浪翻滾着,地面上有許多頭髮,旁邊的鐵絲上掛着黑鞋帶,半包洗衣粉歪斜着,牆角扔着垃圾筐和拖把,地上堆積着衛生紙,散發着濃濃的腐臭味。
“咦!這是什麼!”陰司道說罷拽着一根紅繩子,一隻女人的紅皮鞋從紙堆裡脫了出來,噁心的白蛆蠕動着,他急忙扔到了垃圾筐裡。
“我靠,這不是男宿舍嗎?怎麼會有女人的鞋,這皮鞋,看着很詭異……”王紅星用桌腿撥了兩下,掩着口退了兩步。 陰陽解夢人:
陰司道急忙擠眼睛,豎起手指:“噓!你們聽,那邊有動靜。”
三人看着洗澡間最裡面有女人嚶嚶聲,不停的喘息着,一團黑色的長髮在霧氣中晃盪着,嗒嗒皮鞋聲響起,水汽中一個白影若隱若現,一張秀氣的小臉逐漸清晰了,溼漉漉的長髮披散着,嘴角帶着詭異的笑。
“鬼啊!”王紅星叫了一聲拔腿就跑,我和陰司道哆嗦了一下,轉眼間看到那個白影消失了,對視一眼,只覺得身後一股陰風,兩人同時轉身撒丫子往宿舍跑去。
身後只有啪啪的腳步聲迴盪,我們的影子逐漸拉長,竟然有三個影子,其中一個細細長長的,一團黑色抖動着,明顯是長髮在飄動。
回頭的瞬間後面空蕩蕩的,我不覺的背脊發寒。
終於到了宿舍門口,陰司道噹噹噹地敲擊着鐵柵欄,一陣陰冷的氣息逐漸向我們接近。
“紅毛紅毛,趕快開門啊!”陰司道大喊着,王紅星急忙拉開門,我們跑進去吧的一下關上門,彎着腰大口的喘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