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裡紅毛流着口水,直挺挺的坐在牀上,嘴裡嗚嗚啦啦的說着夢話,我急忙讓陰司道搭陰陽橋。
所謂的陰陽橋,也就是將人倒立,通過在腳心用艾灸。但是現在沒有艾蒿,只得用菸頭了。陰司道將紅毛倒立了起來,偏着頭說:“狗日的,腳太臭了!”說着向一邊大口呼氣。
“你就稍微忍一下,分分鐘的事情。”我說着將菸頭點到了紅毛的腳心,火紅菸頭燙的紅毛腳心滋滋響,冒起了一股白煙,腳心的肉都被燙熟了。我知道搭陰陽橋時間不能太久,如果倒立太久,人的氣血逆流,輕則導致昏迷,重了有可能頭顱血管破裂腦溢血而死。再之,心臟承受的壓迫太大,也容易出事。
過了大概半分鐘,紅毛哎呦叫了一聲,睜開眼睛嘶嘶吸着涼氣,大喊:“你們這兩個孫子,哎呦!燙死我了,趕緊放開!”
陰司道早就受不了他的大臭腳,急忙放開呼哧呼哧的換氣。我扔掉了菸頭,將擺陣的菸頭菸屁股用水澆滅掃到了垃圾桶裡。
“你們知道嗎?我剛剛被吵醒,去上廁所在水房裡看到一個白衣女子。我還奇怪,女的咋跑到男宿舍樓裡上廁所,就在我思慮的片刻,那女的竟然消失的無影無蹤。聽到洗澡間有哭泣聲,我進去一看你們猜怎麼着?”紅毛看着我們反問。
陰司道不屑地說:“不就是見鬼了嘛!大驚小怪,想當年我跟我爺爺學鬼術,閻王請我吃過炸醬麪,黑白無常是我哥兒,牛頭馬面是我小弟,鍾馗見了我也要叫哥,還有,我曾經……”
陰司道有開啓了吹牛模式,紅毛聽得一驚一乍,差點被陰司道唬住了。
“你真有這麼神?”紅毛驚訝的看着陰司道問。
“嗨!聯手,這還有假嗎?千真萬確如假包換,絕無虛言。你看我現在這麼落魄,就是受了五弊三缺,一來沒錢二來沒權三沒老婆,唉!”陰司道說着若有其事的搖搖頭表示無奈。
所謂五弊三缺,五弊鰥、寡、孤、獨、殘,三缺即是命、錢、權。凡是要頓悟天機,理通陰陽,就要受五弊三缺的影響。比如算命瞎子風水殘,看相大師沒褲子穿,和尚老道光棍漢,尼姑巫婆惹人嫌,這都是泄露天機造成了後果。也就是因果,你從天機處得到了好處,天機就要從你身上拿去一些東西。
佛家講求因果報應六道輪迴,一乘二諦之原,三明六通之旨。一乘佛法,真、俗二諦,天眼、宿命、漏盡三明,神足、天眼、天耳、地心、宿命、漏盡六通,只有覺,才能頓悟,便能成就大能,濟世救人往生極樂。
要想洞徹天機,就要精通三墳五典、八索九丘,所謂的三墳就是伏羲、神農、黃帝上古三皇之術,五典分別爲少昊、顓頊、高辛、唐堯、虞舜五帝之言。八索即是陰陽八卦,其演化而生六十四卦,分別暗藏天機。如果能將其吃透,那就是神人了。九丘就是九州志,習得天文地理,也就能貫通陰陽。
不論三墳五典、八索九丘,亦或是佛家的一乘二諦、三明六通,都是溝通陰陽,洞悉天機的法門,熟識天文地理陰陽之道,方能破曉天機。從而預知吉凶生死,行走陰陽兩道。但是知曉了天機,也不能過多泄漏天機,即使這樣,行法的人也常常要遭受五弊三缺的影響,更甚者危及子孫。
我想到姬爺孤獨一生,不覺心裡發酸。還有施行犁頭巫術的姬鬼天、陰司道的爺爺都是不得善終。我姑姑和孩子也是慘死,陰司道他爹是死在了黑煤礦。這些可能都是泄漏天機或者違反天機,從而後輩遭受了困厄。
紅毛一愣說道:“這麼玄!那你猜猜我到底看到了什麼?”
我看着他倆唧唧歪歪的沒完沒了,不耐煩的對紅毛說:“你甭賣關子了,直接說吧!”陰司道也附和說:“就是就是!”
“我走進洗澡間的時候,竟然看到一件白裙子飄在半空中,下面一雙紅皮鞋咔嗒咔嗒的在跳舞,一個扭曲的白影晃動着。我心想見鬼,當時就被嚇蒙了,腦子嗡嗡嗡一陣鳴響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醒來就看到你倆了。”紅毛說着摳摳腳心,痛苦的皺着眉。
“真的假的?一言之虛,百患叢生,一事之虛,爲害終身,你可不要嚇我們!”這次陰司道愣了眼,吃驚的看着紅毛。
紅毛心有餘悸的說:“說謊死全家,絕不會會看錯。”
陰司道哈哈笑着說:“逗你玩呢!看你還當真了。哦,對了,剛剛你夢魘了,差點就over了。”
“狗屁,你倆孫子,趁我不注意就亂搞,你看我的腳心被燙成啥樣了?”紅毛說着伸出了腳掌,腳心一個黃黃的點,肉都被烤焦了。我和陰司道看的忍不住笑了。
就在這時,我發現窗戶上的血手印消失了,只有淡淡的痕跡,難道是降陰符的作用?
我們三人狂侃一番,等到天矇矇亮,我們打算到食堂去吃點東西。
鬼舍一樓拐彎處有一個小鐵門,直通工廠大食堂,食堂裡只有最中央一盞吊燈,一進食堂我就感覺陰森森的。原來整個一樓都是就餐處,擺滿了藍色的塑膠桌凳,只有零星的幾個人在吃早餐。食堂西北角是公廁,那邊只有一盞白熾燈,顯得很是昏暗。在食堂最靠裡的地方有一個雜貨店,不少男女走了進去。
食堂還沒有開始供餐,我、紅毛和陰司道三人向雜貨店走去。那是一間教室大小的地方,半間房子裡擺滿了貨物,兩個女營業員坐在走道處收錢。另一邊牆上掛着一個電視,下面放着一個黑色的音響,地上安裝着藍色的塑膠桌凳。幾個睡眼惺忪的男女一邊吃泡麪一邊看電視,不時地咧着嘴笑。
我買了一罐八寶粥和一塊麪包,陰司道和紅毛分別拿着火腿腸和泡麪,兩人在飲水機上接了開水泡麪。
電視上正播出《午夜兇鈴》,舞臺上燈光突然黑了,劇場裡傳來輕微的喘息聲。一個男子正在檢查錄音帶是否出了問題。這時,佛龕下傳來聲音,男子走過去一看,佛龕下放着一段臍帶……
衆人看的只吸涼氣,一個女子害怕地躲進了長毛男的懷裡。我們匆匆吃完早餐離開了雜貨店,剛出門就聽到了音響裡傳來了女人的尖叫,剛剛看電影的人都被嚇的跑了出來。
“狗日的,叫啥叫,好像拔出了心肝似的。”陰司道憤憤不平的看着逃跑的人罵道。沒有人理會陰司道,全都向着食堂門外跑去,就連售貨員也尖叫着跑了出來。
我們三人同時一陣吃驚,回頭瞬間看到雜貨店的燈滅了,一陣急促的喘息聲起伏着,聽得人頭皮發麻。幾秒後一道扭曲的白影在牆上波動着,出現了一張模糊的女人臉,詭異的笑了一下消失了。我們三人呆在了當場,這才發現撞鬼了。
“我靠,跑!”紅毛突然大叫一聲,傳遍了整個空曠的餐廳,食堂大媽們吃驚的看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也跟着逃離者跑出來食堂門。
我們三人飛速到牆角的小門魚貫而出,狂奔着往樓上跑去。紅毛速度奇快,陰司道也是身手敏捷,我竟然落在了後面。一陣陰風向我的背脊襲來,我回頭一看什麼都沒有,看來是自己嚇自己。
樓上紅毛哎呦叫了一聲,一隻白皮鞋掉在了我的腳下,正是在水房見到的那隻鞋子,上面還帶着血跡。
我顧不得其他快步往上衝,看到三樓樓梯口紅毛和紅臉男子扭打在了一起。陰司道在一邊急的搓手,不知道該幫哪邊。
“你倆別打了,自己人自己人!”我趕上去抓住了紅毛的胳膊,陰司道拉開了紅臉。尕司令踏着拖鞋跑來急忙勸說,這纔將二人穩住了。
我看到紅臉腳上少了一隻鞋,他很是氣憤的對紅毛說:“我靠,不能就這麼完了吧!你得賠我一雙皮鞋,300元。”說着伸出了手。
“放屁,陪你媽啊!是你撞到我的。哎呦,我的腳骨折了。”紅毛說着脫下了鞋,趁人不注意用力往腳心一摳,那塊燙疤被摳破了,血當下流了下來。然後在腳踝處抹了血,擡着腳說對紅臉說:“你看,都大出血了!”說着表情痛苦呲牙咧嘴,又補充道:“上醫院,上醫院……”
紅臉一看不行,上醫院那檢查費就夠他買幾雙鞋了,當下不在理會紅毛往樓下跑去。過了一會兒紅臉哭喪着臉走了上來,手裡提着半截燒焦的球鞋說:“我靠,慢了一步,就被食堂大媽當柴火燒了。”他說着將冒着黑煙的鞋扔到了垃圾箱裡。我們一陣無語,食堂大媽手夠快的啊!剛剛不是才逃出食堂了,真是神速!
回到宿舍休息了一會兒,快八點的時候尕司令來叫我們去體檢。
樓下站着一個保安,賊眉鼠眼的打量着我們,還有其他幾個新來的人。據說吉星電子廠每天都有幾百人離職,然後進來幾百人。廠子雖然待遇不好,工資也平常,所有的領班、組長、科長都是滿口髒話,素質極低,員工不能申辯任何事,只要頂一句嘴,就會被穿小鞋。當然這些事領導也是知道的,但領導就是領導,胸襟大,肚子大,他們知道中國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人,所以進進出出的員工前赴後繼。
天依然灰濛濛的,我以爲是陰天,之後才知道那是大晴天。如果是陰天,恐怕就要變成夜晚了。
一座灰色的水泥建築出現了,門口站着幾個保安,我們被帶進了一樓的綠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