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讓我傳話給你,今晚陛下在承乾宮,你早些歇着。一會兒,陛下還讓人送了滋補湯過來。”
這次夏言是真的走了,其實最後說那句話的時候他並不曾仔細看子冉,因爲她留給他的只有過於消瘦的背影。
過了好一會兒,子冉把所有用作清補涼的食材全部都塞進一隻碗之後,才感覺到黃昏的餘暉已經落下去,小廚房陰沉沉的連人的氣息都沒有。
她強迫自己轉動眼球,一滴淚,就那麼滴答得落下來,落進白色的椰汁裡,在上前形成個透明的,薄薄的圈,子冉擦了擦眼睛,手背溼潤了,她用另一隻手擦,還是溼的,她賭氣的扯了塊毛巾繼續擦,擦到臉疼的灼熱,擦到眼角像被火燒着了,還是溼漉漉黏糊糊的,簡直,像血!
她沒必要生氣,沒資格難過!
她只是奴婢而已,給他得妃子做吃食是她的本分。他不回來又怎麼樣,他從來沒有承諾過天天都只跟她在一起,他是皇帝,任何皇帝都有許多女人,而她只是其中最卑微,最應該被忘記的那個。
不知是不是因爲哭的太久了,子冉覺得肚子裡翻江倒海,胃裡的東西全部都滾出來。她衝到馬桶邊對着裡面把肚子裡的東西吐得乾乾淨淨。溼潤的眼睛和臉蛋,紅得發了紫色。
“今晚陛下在承乾宮,在承乾宮!”
他對她說喜歡她,他要她叫她蘭,他送她一副奇怪的扇子,他和別的女人在牀上,翻雲覆雨……子冉對着馬桶再次嘔吐起來,這次吐出的全是黃綠腥味的苦水。她不要他再碰她,那麼噁心,那麼噁心!
子冉,你不該如此。林清夜說的對,你們是不可能的,他給不了你想要的,即使是最簡單
的東西。最單純的感情,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你只是個對他來說有點新鮮感的宮婢而已,轉頭就可以忘記,所以你何苦爲了他哭,爲了他傷身呢?
子冉喘着粗氣站起來,因爲吐的太久虛脫的晃了兩下,子冉順手扶住竈臺,粗糲的東西刺進手心裡,劃出一道道的血口子,她低頭,看着看着,就笑了,淚水順着彎起的眼角落下來。
回到房間裡,果真擺着一碗湯,已經涼透了,裡面黑乎乎的一隻粗糙的看不出形狀的東西。子冉想也沒想,端起來倒得乾乾淨淨。她不喝他給的東西,不需要他的施捨!
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道最終有沒有停止流淚。圓月下,有人在樹影裡發出悠長的嘆息。
轉眼四五日,子冉已經能夠平穩自己的心緒。宮廷裡容不得她有太多時間考慮自己,她的生活必然要圍着龍瑾蘭,從早到晚。
“原來那就是陛下新寵的夏芳儀,可確實漂亮,連咱們張妃娘娘都不及她半分呢!”
聽着這些話,子冉頭也沒擡,只是心底那個聲音冷笑着,纔不過四五日的時間,他已經把你忘到腦後,原來是有了新寵。真快啊,聖眷涼薄,說的便是如此吧。不知道歷史上那些聖寵不衰的女子都是怎樣的絕色?
“我看卻比不上張妃娘娘,娘娘雍容華貴,她則是一身的小家子氣。原先還不是跟咱們一樣都是奴婢?竟然偏生在陛下經過御花園的時候出現,也不知道使了什麼狐媚法子,竟把陛下迷得連承乾宮也不去了。”
連承乾宮也遭到冷落,子冉倒真想知道這是個怎樣的絕色尤物。
“何止是承乾宮,就是咱們這兒的小廚房,都閒了好幾天了!”那聲音大
了,明顯得是給子冉聽。
可何必呢,你們原先早知道我失寵了,何苦再來說那些話?子冉打開門出去,倚在門前閒閒得看着太陽,目光落在那說了話的宮婢身上,不自覺便露出標誌的笑容:“這小廚房閒了是好事,沒人往來,陛下也不必徒增煩惱。”說完她婉兒一笑,轉身進去了。
就在五六天前,那個宮女還纏着她要學薄荷涼糕。聽到子冉的話立刻窘迫得紅了臉,梗着氣衝小廚房就要吐口水,子冉冷冷的瞥了眼:“這可是陛下的小廚房,若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影響了陛下的康健,咱們誰的腦袋也保不住!”那宮女頓時憋回去,灰溜溜得轉身拉着另一個宮女跑走。
院子裡又空了,子冉收回目光嘆了口氣,她確實沒什麼好忙的。
本以爲龍瑾蘭是在承乾宮裡,那兒的小廚房好,人也是陪着他同甘共苦過的,或者那麼想着她心裡還能好過些。可如今她才知道,皇帝陛下是有了新歡,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美人兒,天下的皇帝,都是一樣的。
溫香軟玉里,他恐怕早就忘了那個曾經陪他苦過的女人,又如何記得自己這個露水情人?
心,徹底得冷了。子冉慶幸她不必被折磨得一寸寸得冷下去,慶幸她還不至於愛他依賴他,還好,還好她並沒有習慣他的懷抱。長吸着氣強硬得把涌上來的酸澀壓下去,胸口的痛連帶到了胃部,她揉着那裡關上小廚房的門,啪,一把冷冰冰在陽光下泛着耀眼光明的鎖,壓在門上。
門外有棵茂盛的槐樹,枝葉密佈遮出片難得的陰涼。子冉走過去順着樹幹在突起的地方坐下,此時無風,卻聽得樹上沙沙作響。
“林公子喜歡做樑上君子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