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是半夜,這時候的吃食沒什麼定律,子冉卻還不敢吃。她必須等到上夜的加餐都過了時辰,趁着熄火的空檔纔敢吃,否則被發現,捱打是肯定的。而且,她還有十幾件衣裳要縫。
湊着燈火,早已凍僵的手指上凍瘡在慢慢融化,稍稍一碰便是鮮血淋漓,她用塊沾了血的手帕擦乾淨,攆着針縫,每進一下,手指就疼的鑽心,每扯一下,破了的地方就會再次撐開,她只能不停的擦,唯一的藥就是火灰,明明知道髒,卻至少可以用來止血。
“喂!啞巴,送膳去!”
才縫了一隻袖子,就有人過來叫她。子冉放下,盛了粥和包子,鎖好門頂着風出去。
春寒,深夜的風冷的刺骨,子冉衣裳單薄,縮了縮身子,仰起頭看看天上的月,冷的砭人肌骨,就那麼無情的看着她,一如一年前刀鋒臂上脖頸的那天,也是這樣冷眼旁觀。從此,子冉再也不相信宮廷裡有所謂的感情。
如果蒼天憐憫,她只求能活着逃出生天!
宮女們見了她,都是意外。子冉雖低賤,卻到底因爲那件事出名了,片刻的凝重之後,幾個人立刻火冒三丈。
“怎麼是她送,沒人了嗎!”
“她做的東西能吃嗎?都是髒東西!”
“就是,
這不是要噁心人嘛!”
這幾位都是太后身邊得臉的人,否則也不會輪她們殿內值夜,鬧起來誰也制服不了。
可太后已經睡了,真吵到太后,受罪的就是子冉。她略遲疑,放下籃子轉身就走,這下果真那幾個安靜下來了,因爲一時誰也沒想到她竟然敢這麼藐視她們!
反應快的把她攔在二門門口,啪的一個耳光就甩出來,子冉踉蹌的倒退兩步結結實實摔在地上,這耳光有多重,從她流血的嘴也能分辨出。宮女們見她倒了,紛紛圍過來,卻沒人敢在太后睡覺的時候羣起而攻之。
正猶豫的時候,管事的姑姑元豐從裡面匆匆忙忙的跑出來,滿臉的驚恐。
見此場景,慌忙分開幾個人:“我說小祖宗們,都不要命了是不是?”
那些宮女只當吵到太后,臉色也都有點白了。等元豐看清了子冉,恨得咬了咬牙:“又是你這賤婢,還不快滾出去領罰,以後再有,就把你滿嘴的牙都拔了!”
說着遞個眼色,子冉勉強爬起來就被攔下她的宮女扯出去,一路扯到下房裡扔在地上。二話沒說抄起竹棍子就往她身上招呼。
“小賤人,還敢擺臉色給我們!你不是很厲害嗎,下作坯子!”
“從前在太后面前裝的什麼似的,現在
也讓你嚐嚐這捱打的滋味。賤人,皮子都賤,不打就不聽話!”
子冉躲不能躲,只能摟着腰儘量避免打的很疼,黑漆漆的下房裡,嗖嗖的聲音像是把月都劃卡道口子,可真正的,是在子冉的身上留了一道道的血痕。
單薄的衣裳綻裂開,那東西抽在上面就出了血,打她的宮女仗着夜裡看不到,沒命了的抽,一邊抽還一邊罵,多難聽的話都說出來。子冉的身上早就是傷痕累累,抽到後來,那宮女簡直髮了瘋,玩兒命似的打,子冉幾次被抽的摔下去,再被扯上來,直到一股更加劇烈的刺痛直攻心口,她再也沒能緩過氣,栽倒在地上。
打她的宮女扯了幾次扯不起來,湊到鼻子前一試,呼吸都沒了,嚇得扔了竹棍子就跑。
月光下,她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很長,蒼白的臉上,佈滿了傷痕,渾身像是被血淹沒了,連人形都看不清楚。
可她心裡竟漸漸清明,甚至明鏡似的,她記住了剛剛在沒進大殿前聽到的對話。
“又要開春了,估計着今年,那株桃樹也不會開花。”
“太后肯定不高興了,聽說滄州的花樹最漂亮,可我們宮裡移了好幾柱都活不成。好容易活成了一株,卻不開花。”
如果,有個人,能讓那株桃樹開花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