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望不到盡頭的官道上正行着一輛馬車。
駕車的是一個黑衣男子,右眼處覆着一塊黑金面具,然而即便這樣也擋不住他有些邪惡的英俊容顏。他身邊坐着一個一襲墨綠綢袍表情吊兒郎當的男子,相比那黑衣男子,這墨綠衣衫的男子容貌更要邪佞張狂一些。
“哥,你累了沒?要不我來吧。”忽然車簾被撩開,一個粉衣女孩兒探出半邊身子來,關切地問道。
“還好,茜茜,回去坐好。”縱然他駕了半日的車,雖是有些疲憊,卻也不嚴重,自然不能讓妹妹來替他,更何況茜茜壓根兒就不會駕車,誰知道這小魔女又打什麼鬼主意。
嘟着嘴巴不樂意地縮回車廂,獨月百無聊賴地看着車廂裡的幾個人,琢磨着有什麼可以拿來樂樂。
看看秋沉落,後者正一臉興味地盯着樂晶晶和倚着車廂內壁閉目養神的憐琴。再看看攬月,藍裙女子的眼睛一直盯着車廂外的某個身影,目不轉睛。長長嘆了一口氣,獨月再次把小腦袋探出車廂,對那掛着邪氣笑容的七殿下道:“七殿下,你的那些手下呢?”
雪凌宇本也覺得無聊,此刻有個人搭話,倒也可以解解悶,於是他邪邪一笑,道:“丟了。”
“啊?”沒想到是這麼個答案,獨月張大了小嘴。
“七殿下你就別逗茜茜了,這丫頭雖然古靈精怪,但是有時候單純得很。”孤月忍不住出聲了。
嘻嘻笑了一聲,獨月卻十分不領自家大哥的情,直直衝着雪凌宇笑道:“我知道的,他們跟着我們呢,對不對?”那笑臉十分可愛,於是雪凌宇怔了一下之後點了點頭。殊不知那可愛的笑容下一秒就變成了惡魔的召喚:“那你能不能叫一個出來給我試毒啊?最近研製出來的好幾味毒藥都還沒試過呢。”
隱去身形跟着衆人的暗衛們頓時打了個寒顫——這幾日隨七殿下在雪彌城行走,幾乎走到哪裡都能聽到眼前那小魔女的光榮事蹟,就連婦人們哄小孩時都不忘捎帶上“獨孤茜茜”四個大字——“再不好好吃飯,就把你送去給茜茜大小姐!”“快睡,不然獨孤茜茜就要來抓你了!”等等諸如此類。
“茜茜!”孤月低喝,雖然他與雪凌宇自小交好,但這並不代表能夠消除二人之間的身份差距,茜茜這樣做,已經是逾矩了。
“無妨。”雪凌宇原本就不是講究身份尊卑的人,自然也沒怎麼太計較,“叫一個人來給你試藥當然可以,但是萬一你把他毒殘廢了,誰來照顧?”他說前半句時獨月一臉的興奮,而暗地裡的那些暗衛就全部一臉苦相;然而好歹七殿下還不至於真的那麼冷酷無情,後半句就給了自己手下的暗衛們一線希望。
“我來照顧呀。”獨月理所當然。
——你這是爲了光明正大地折磨我們找的藉口吧!
以上爲暗衛們的集體心聲。
雪凌宇似乎沒想到這丫頭會回答得這麼順溜,一時之間找不到拒絕的託辭,只能微皺着眉思考犧牲誰。而十分了解七殿下秉性的衆暗衛們都在心裡默默地祈禱——不要是我不要是我千萬不要是我!
“獨月。”忽然,一聲清冽的如同玉簫般的聲音響起,淡淡的兩個字,卻含着未說出的意蘊。
獨月癟了癟嘴,頗爲無趣地向雪凌宇吐了吐舌頭,又縮回車廂裡去了。
雪凌宇饒有興趣地挑了眉,看向一直騎着馬跟在馬車邊的白衣少年。白穎華也不迴避,淡淡的眸光迎上去,勾着脣角淺笑的面容半點波瀾也無。
於是便一路無話。
傍晚時分,一行人終於在趕了十餘日左右的路之後進了雪見城高大巍峨的城門。
進了城,下了車,如此數量的俊男美女出現在大街上,他們周圍頓時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羣,不過這幾位卻都是對這統統無視罷了。既然已經到了目的地,秋白一行人便要與兩位皇子殿下告別。
“幾位初來雪見城,想必沒有落腳之處,我在這裡倒是有處園子,不知……”雪凌宇出言相邀。
“不勞七殿下操心,白某已經安排好落腳之處了。”白穎華淡淡地打斷他的話,“多謝七殿下美意。”再不願與皇室中人打交道,有些禮節還是要有的。
雪凌宇也不是拘謹之人,當下便邪邪一笑:“白少俠當真考慮周全。三哥,你府上還有‘夢迴往昔’嗎?”這後面一句,卻是對着一旁的雪慕遠說的。
“有倒是有,但是七弟……”
“有便甚好,走,今兒我們兄弟倆不醉不歸!”豪氣干雲地直接攬了雪慕遠的脖子便走。
雪慕遠被扯得一個踉蹌,不禁數落道:“七弟,你好歹要有點皇子模樣。”
“管他那些作甚?沒那模樣我也還是皇子……”雪凌宇的聲音漸漸聽不見了。
一臉冷傲的憐琴甫要擡步,卻被扯住了袖子,他回眸,正是樂晶晶。
“公子……”
“什麼事?”依舊冷冷的聲音,以前那個會對她微笑的憐琴已經不見。
“公子你……保重。”最終,千言萬語在舌尖都化作這簡單的五個字,帶着樂晶晶無果的戀慕,飄散在風裡。
憐琴有些詫異地瞥了她一眼,最終什麼也沒說,提步向兩位皇子消失的方向走去。
樂晶晶站在原地幽幽望着那個背影,漸漸紅了眼眶。
“愛情這個東西,強求不來。”秋沉落站在她身邊幽幽地道,“一切隨緣。晶晶姐姐,別難過了。”她伸出手去,輕輕拍了拍樂晶晶的背,“俗話說得好,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支花,何況還是一彎的花……”將一衆人磕掉的下巴統統無視,秋沉落繼續她的安慰工作,“上天關了你一扇門,必定還會給你開扇窗!所以,晶晶姐姐,不要氣餒!你一定能找到屬於你的真愛的!”
樂晶晶眼眶紅紅地看着她,忽然就覺得眼前這個美貌的小女孩兒那麼溫暖,心裡的難過和委屈再也壓抑不住,她扭身伏在秋沉落的肩上啜泣起來。秋沉落被嚇了一跳,然而聽着樂晶晶傷心的啜泣,又見她哭得全身顫抖,憐惜之情頓起,擡了小手搭在她的背上,輕輕拍起來。
被晾在一邊的衆人無奈地看着這一幕,忽然感到一陣無端
的寒冷,再看時,微風拂過,周圍哪裡還有白衣少年的影子。看着還在安撫樂晶晶的秋沉落,所有人皆是神色複雜。
方纔白穎華拒絕七皇子的相邀,說是已經有了安排,衆人便不再擔心住宿問題。然而現下白穎華不見了,他們這一羣人,倒要去哪裡尋找白穎華安排好的住處呢?不過好在不一會兒便有一男一女擠進圍觀的人羣,女的一襲紅衣,男的一身褐服。見到秋沉落,那紅衣女子當先叫道:“秋沉落!”
秋沉落聽到這聲音,愣了一下,看向來人只覺熟悉:“你……”
紅衫女子見她這副表情就知道她把自己忘了,頓時忿忿道:“我是範苓嫣!”
“範苓嫣?”秋沉落大奇,“你怎麼在這裡?”
“自然是表姐派我前來接應你們的。”範苓嫣簡單道,隨即眼神掃了一圈,“公子呢?”
“穎兒不就在……咦?”她習慣性地指向自己身邊,卻發現,白穎華根本不在自己幾人身邊,“大哥,穎兒呢?”
歐陽潯一攤手:“不知道。”
範苓嫣剛要說什麼,就見跟着她一同前來的那名男子忽然上前一步:“嫣月,我們是不是應該先把小姐他們帶回去?”他擡眼示意了一下週圍的人羣。
範苓嫣,不,嫣月也知道自己太過失態,點了點頭,沉了聲音道:“落華宮嫣月拜見小姐,請小姐隨我們來。”
秋沉落還在四處尋找白穎華的身影,聽她這麼說,便有些不滿地發問:“你還沒告訴我穎兒在哪呢?”
嫣月忍住跳起來和她掐架的衝動,道:“公子應該已經在墨寒別館了,小姐請隨嫣月來。”
“這人是誰?”秋沉落終於注意到了一邊牽着馬車的褐衣男子。
“屬下叫邵飛揚。”褐服男子恭敬地行禮道,“見過小姐,幾位應該就是我家公子的貴客,還請隨我們走,公子已吩咐我們備好了一切。”
血柒和樂晶晶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又看看孤月、獨月和攬月,一時之間竟似乎有些呆怔,只有歐陽潯在心底喟嘆——這纔多久,穎華和他提過的那個落華宮就已經有如此規模了。
墨寒別館。
說是別館,然雪見城的這個別館規模竟比清風城那個“聽香水榭”還要大上三倍不止。進得別館,秋沉落一路大呼小叫地參觀過去,像是個得到什麼新奇寶貝的孩子。嫣月解釋道:“表姐說這裡只是權作公子與小姐遊玩時的歇腳處,表姐正在城外長卿山上督建分宮。”
“哦。”秋沉落一路蹦蹦跳跳,然而已看了大半過去,白穎華不在身邊,總有些興致缺缺,“我的房間在哪裡?”
嫣月揚手一指:“寒落居。”她看着秋沉落走過去,才轉眸看身後的一羣人,“幾位的客房在另一邊,請隨我來。”
“嫣月姑娘。”歐陽潯觀望半日,還是沒忍住心中的疑惑,開口道,“你好像對落兒很不滿?”此言一出,幾乎所有人都把目光從周圍的佈置上收了回來。
嫣月行着的身影一頓,緩緩回眸,面上還是那副不鹹不淡的樣子:“不是好像。是非常。”說完她似乎忽然想起什麼一般,忽略了衆人面上愈發疑惑的表情,只是低低道,“遠客居就在前面了。”話音未落便急急轉身。
見她如此,衆人縱然還有千般疑問,也不好再出言相詢,只得按捺住疑惑和好奇,跟上嫣月的步伐。
長卿山。
落華分宮。
盈月正在初初建起的宮門前檢查牌匾是否掛得水平時,忽然聽得周圍一片吸氣聲。而踩着門檐掛牌匾的那個人腳下一空,哇哇叫着就那麼摔下來了。不過好在都是有些武功底子的,並未受傷。盈月沒好氣地訓斥道:“幹活的時候不要走神!還有,剛纔掛好的匾,你看看,又歪了!”
“盈月,我才知道,原來你還有這樣一面。”忽然,她身後傳來一個帶着淡淡笑意的聲音。
盈月一怔,隨即驚喜地轉身:“公子!”聲音都帶着點點顫音。
容顏勝雪的少年仍舊是那一襲樣式簡單的白衣,在山風微微的吹拂下,衣袂飄飄。而這樣一個遺世獨立的絕色人兒,就這樣站在她面前,勾着脣角淺淺笑着:“辛苦你了。”
山風將她挽起的髮絲吹落一綹,盈月就這樣怔怔望着眼前的人,忽然覺得之前半年多裡的疲憊與委屈,全都被這輕輕的山風吹了去,蹤影不見。
“好了,先進去罷。”見她這副樣子,白穎華也有些感慨,率先進了還未完全建成的分宮。
盈月回過神來:“是,公子。你們幾個,繼續做你們的事情!記住,今日的進度做不完就沒有飯吃!”
白穎華聽了,頓了腳步,回眸微微一笑:“真幸好我不是盈月的屬下呢,不然豈不是要餓肚子了。”語氣輕鬆,還含了那麼一絲玩笑的意味。
盈月很快從見到自家公子的驚喜中清醒過來,望着那人無暇的容顏,忽然就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怎麼好似揹負了千斤重擔一般,那傾城的淺笑裡,流淌着不可名狀的疲憊和憂傷。心尖驀地一顫,盈月快步走過去,笑意盈盈道:“公子可還記得飄香居的糕點?”
白穎華聞言一頓,隨即有些欣喜地轉過身來:“難道盈月你……說動那位麪點師了?”她回想起當初在飄香居時,初初嚐到那幾樣價值不菲的糕點後,莫說落兒,就連她也深覺迷戀,於是便動了挖角兒的心思。然而繞過重重阻撓見到那名麪點師的時候,二人卻一陣氣餒——那麪點師說了一句話:“我知曉二位爲何而來,但我的答案是,此生絕不出飄香居。”秋沉落還待再說什麼,白穎華卻對她搖了搖頭。她看見那麪點師眼睛中的深刻傷痛和決心,而她如何能因爲一己之私,強迫別人不願做的事情。那也是唯一一次,她沒有爲了落兒不惜一切。
盈月看到她這有點孩子氣的反應,有些失笑,又有些感慨:“沒有,不過他有修書一封,說是有個徒弟可以送來。”
白穎華微微皺起眉,面上失望神色一掃而過,卻還是抱着幾分期望道:“那你嘗過他那徒弟的手藝了麼?”
“他人還未到。”盈月搖搖頭,轉而面色一正,“但是公子,我很不明白那一個麪點師,何來神通
能準確地送信與我。”
白穎華卻是毫不擔心地一笑:“那是藏花國的‘祁王’。”
盈月卻是站在原地捂了嘴巴——老天,那是“祁王”?她們國家流傳了三十年的那個傳說?!可爲什麼那麼厲害的一個人,居然在一家糕點樓裡做一個麪點師啊?
暮光微澄。
白穎華孤身一人立在長卿山頂的斷崖邊。
盈月還要忙着督建和規劃落華分宮的格局佈置,她便沒有讓她跟來。這斷崖邊的景色倒是不錯,可見得山間雲霧升騰,仿若聖境,仙氣渺渺。
苦笑一聲,她如玉般的面容上滿是自嘲。
“白穎華啊白穎華,你這是何苦。”
——看不得落兒難過傷心,容不得別人對她有一絲傷害,就連想法都容不下。明明和自己約定,看着她幸福快樂就好。可是爲什麼還是不自覺地會想融入,想獨佔,會嫉妒。對,她承認她是在嫉妒。晨間看見落兒安慰樂晶晶,看她笨拙地哄她,輕輕地抱她;看見那個失戀的女子伏在落兒肩上哭泣,她竟然有一瞬間,動了殺意。
——明明落兒是她的摯友,明明她纔是這個世界與她聯繫最密切的人。可爲什麼,爲什麼落兒變得越來越少與她撒嬌,就連望着她的眼神,也越來越小心翼翼。
胸口傳來微微的窒悶感,她輕輕地扯了扯嘴角,目光投向山間繚繞的雲霧。
——落兒與她愈來愈疏遠了,一舉一動,都帶着淡淡的疏離。可是她卻不知如何伸手挽留,不,這不是正好麼。反正到最後,她也還是……
可是爲什麼心尖的痛楚愈來愈甚,即便是當日在青竹山頂之上受盡折磨,也從未,這麼痛過。
——也罷。這樣也好。
——待她如這山間的霧氣一般消逝時,若落兒……那她也了無牽掛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可以埋下心中苦澀和痛楚,仰頭看着近在咫尺的天空。
已是天色微暗。
雖已是七月初,然而高達千丈的長卿山頂依舊積雪深深,有一襲白衣烏髮,腳下繚繞着雲霧,立於斷崖之上,仿若謫仙。
不遠處的松林裡,一抹白衣靜靜地望着斷崖上佇立良久的背影。
不知爲何,他總覺得,那人往那裡一站,那一片平淡無奇的山崖,頓時生動起來,在他慣素沉靜的眼眸裡,拂起一絲漣漪,漸漸擴大成一圈一圈的波紋,再不能平靜。
然而就在他思考以如何藉口上前的時候,那一抹出塵白衣陡然翻飛起來,不待他驚呼出聲,那抹白衣已經消失在斷崖上。
他提氣掠去,卻依舊沒抓到半片衣角。正暗自懊惱之時,山崖之下卻傳來金戈擊石之聲,他驚異之餘,眼前雲霧散去,他望見一片翻飛的白衣在山崖之下凌躍,彷彿精靈。
微微提起的心落下,他勾着脣角,眉眼彎彎地看着那抹白衣在下落的短短一瞬裡完成自己的傑作後,單腳一點山壁,借力翻越了山崖,徐徐落在他面前。
就在這一瞬,夜色降臨。
他的目光迎上那清絕容顏,不待再次驚豔,便發現面前之人的臉色異樣地蒼白,而後,緩緩地,向他這個方向倒了下來。
“落兒,我一晚……就好……”
他心裡微微一沉,伸手接住那纖細的身子,卻發現懷中之人已然面色慘白,全身冰冷,脈搏毫無。
有一瞬間的心慌,隨即他便鎮定下來,抱着懷中之人,盤膝坐在了斷崖邊的雪地上。
——平常之人遇到這等詭異狀況,怕是不被嚇着也要慌亂。然而他莫名相信她,一瞬的心慌之後,便是平和地,想要等她醒來的心情。
他身後不知何時立了一襲黑衣,男子面有憂色地開口:“少主,還是先將白穎華送回落華宮吧。”
坐着的人只是目不轉睛地看着懷中蒼白的容顏,極美的面容上是淡淡的笑容。
“少主,山頂天寒風大,還是先把白穎華送回落華宮,那裡不是有南宮老神醫嗎?”
坐着的男子身形未動,輕聲道,似是怕吵了懷中之人:“無憂,我今日才發現你的話如此之多,簡直就像個老頭子。”
黑衣男子被噎了一下,又道:“少主,地上冷,要不讓無憂來?”
坐着的男子聞言,微微轉過臉來:“無憂。”
黑衣男子正迎上自家少主那輕飄飄的眼神,頓時一個冷顫,忙道:“無憂逾矩了。”
男子這才稍稍滿意地回過頭去,繼續望着懷中之人靜靜的面容,眉眼漸漸柔和。
看着眼前這顛覆他認知和常識的畫面,呆怔良久,心底慢慢冒出一個猜測,然而那猜測甫一成型,他便覺得這種事情發生的概率絕對和這斷崖立刻斷掉的機率一樣低!在心中揣摩良久,無憂脫了外衫,鋪在雪地上道:“少主,地氣寒涼,不若……”
“趕緊穿上。”男子出言打斷他的話,“這點寒氣還不在我眼裡。”
——喂喂,他不脫外衫都要冷死了好不好啊!他家少主今兒到底是怎麼了……趕路的時候一直掛着莫名其妙的笑,笑得他全身發冷也就算了,現在他家少主居然會抱着一個少年坐在雪地上風吹雪凍地,還一臉淡淡的笑意……喂,就算白穎華再怎麼絕色傾國,他也是個男的好不好啊!難道說他家少主喜歡上了一個男人?老天,這讓他如何跟王爺交代啊!
就在無憂怨念地套着外衫,覺得自己回去之後要被王爺劈死的時候,坐在雪地上的男子說話了,似是對着他,又似乎不是對着他——
“吶,你說這樣一個人,我怎麼就覺得有趣呢?”
少主這般低低的溫和聲音,無憂敢發誓他是第一次聽見!不等他有所反應,那人又開口了——
“吶,白穎華,等你長大了,來做我的新娘,如何?”
那人垂着眸子望着懷中之人,幾縷髮絲垂下,遮住了表情。然而那表情實在是可以想象,因爲那聲音,輕輕淺淺地,卻帶着三分孩子氣的滿足,七分溫柔,十二萬分的信誓旦旦。
無憂瞪大了眼睛,心中卻在哀嚎:不是吧,他還不想那麼早就被王爺劈死啊……
長卿山的這一夜,夜色闌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