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模糊間響起的聲音好熟悉啊……
“誒,那個……你別這麼大火氣啊,林夕這不是好好地躺在這兒呢嘛……”
——這個聲音就弱了許多,好像理虧一般……
“好好的?這能是好好的?!秋沉落,不要以爲你是公主我就不敢揍你!”
——啊啊,這個聲音真的好熟悉,但是……他可是跟着帝姬殿下“出遊”了,刑部尚書可不應該在這裡啊……
“喂喂,喂!激動什麼啊,人不是還在呢嗎?你發這麼大火幹什麼?沒看到落兒也受傷了嗎?叫喚什麼啊?”
——這聲音倒是挺陌生的……
“慕容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慕容逍?!真的是逍?!
“我告訴你,秋沉落,如果他有什麼三長兩短,你……”慕容逍的聲音愈來愈冷了。
“小姐,林御醫剛纔好像動了一下。”一旁的孤月適時出聲,打斷了慕容逍接下來“以下犯上”的話語。
“夕!”
模糊中,一個人影撲到牀榻邊來,在自己尚未完全睜開的眼睛前晃來晃去。林夕動了動手臂,忽然感覺一陣尖銳又綿麻的疼痛,頓時疼得齜牙咧嘴起來。
“夕,你怎麼樣?”林夕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相當之陌生的大叔臉。
滿臉鬍子拉碴,髮髻鬆散凌亂,整個人都散發着一種奇怪的味道……
而此刻,那看起來很像街頭乞丐和城外難民的老大叔居然正伸出手想摸他的臉!林夕的臉頓時全黑了,想也不想,掄起傷勢較輕的左手,握拳,直接一拳迎上了老大叔的臉:“你誰啊!”
圍觀衆人頓時黑線,腦後齊齊滑下一滴冷汗。
那無辜被揍的老大叔捂着鼻子退了一步,還沒說話,就見林夕轉眸看向一旁正努力憋笑的幾人,皺了皺眉頭,道:“喂,我剛纔好像聽見逍的聲音了,他人呢?”
秋沉落雙手都纏着紗布,此刻卻煞有介事地左手橫在胸前,右手手肘撐在左手手臂上,支着下巴,用彷彿評價商品的目光把他從頭到尾打量了幾個來回後道:“生龍活虎外加中氣十足,唔,看來是沒大礙了。”用力點了點頭,彷彿是要增加說服力一般,“喏,慕容逍,現在本公主把林夕交給你了,好好照顧他啊。要是傷口惡化了什麼的,那可就和本公主一點兒關係也沒有了。”
聳了聳肩,秋沉落伸手拉過一旁杵着的歐陽雲峰,又對孤月兄妹和青松蒼鶴使了個眼色,一行人便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而林夕,此刻正一臉不可置信地緩緩轉頭看向一開始被他一拳揮開的某“老大叔”,萬分艱難地道:“逍?”
某“老大叔”頓時眉開眼笑地點點頭,捂着鼻子又湊了過來。
一股不是很濃烈的汗臭味頓時撲面而來——
“砰——!”又是一拳,林夕閉着眼睛叫嚷:“混蛋,你幾天沒洗澡了?趕緊滾去給爺洗乾淨再來見爺!”
慕容逍捂着中拳的右眼眶,呆了呆後反應過來,轉身便走。
——他怎麼忘了,夕有潔癖來的。
“喂……”林夕咬了咬脣,這一聲“喂”還沒完全脫口而出,那疑似中年猥瑣老大叔的慕容逍便砰地關上了房門,消失在林夕的視線裡。
於是林夕鬱結了。
——唔,他也不是真的嫌棄逍,但是……這個……那個……
糾結了半晌,林夕都沒糾結出個所以然來。就在此時,房門再度被推開,一襲暗紅便衫的慕容逍走了進來。已然刮除了滿臉的胡茬,明朗白淨的麪皮,烏黑的長髮披散在身後,髮梢還在向下滴着水,很明顯是才沐浴完畢便換了衣裳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
林夕忽然很有一種自己是掉進了狼窩裡的小綿羊的預感,這感覺……很不好。他蒼白的臉蛋上莫名便浮起一絲紅暈,望着走到自己牀榻邊坐下的慕容逍,道:“那個,慕容逍,你不是……”
“逍。”彷彿是坐在自己家牀榻邊的冷峻男子打斷他的話,語氣裡似乎含着一絲不耐煩地道。
“哈?”林夕傻眼,腦袋一時沒有轉過彎來——逍爲啥要叫他自己的名字?
“喚我——‘逍’。”慕容逍耐着性子重複了一遍。
林夕完全呆滯了——啊喂,難道說……因爲剛纔自己揍了他兩拳,所以把他揍傻了?
“夕。”慕容逍忽然挪了挪位置,又靠近他一些,將自己的萬年冰塊臉湊到林夕已經呆滯僵硬的娃娃臉前,冷冰冰卻又夾雜着莫名曖昧的氣息緩緩纏繞而來,“夕,喚我‘逍’。”
“……逍……”林夕維持着大腦當機的狀態,彷彿無意識被蠱惑了一般,喃喃地喚。
冰塊臉似乎有了一絲裂縫,慕容逍脣角勾起一個極淡的笑容,輕輕“嗯”了一聲,道:“夕,我很擔心你。”
林夕似乎被慕容逍臉上的那個笑容驚到了,沒有答話,只是任由面前這人靠近自己,伸手圈過自己的肩,輕輕地,用他獨有的低沉又冰冷的聲音道:“收到公主殿下傳書的時候,我都快要被嚇死了,你知道嗎?”
林夕皺皺眉頭,十分不解道:“還有什麼事情能嚇到你?”
——他可記得小時候,眼前這人三歲的時候就什麼都不怕了,莫說那些個蛇啊鼠啊黃蜂啊之類的,就連五歲時候他們在大街上親眼目睹有人當街行兇,那個被殺死的人鮮血灑過漫天,頭顱骨碌碌地滾到他腳邊,眼前這人都面不改色,甚至還伸腳將那怒目圓瞪的頭顱踢得遠了些……
而那圈着他肩的冷麪男子聞言卻又笑了,他道:“有啊,怎麼會沒有呢?只要有關夕的事情,都會嚇到我啊。”
——那麼理所當然,又纏綿繾倦的語氣。
林夕這才察覺到不妥,忽然想起離京前沈寒綾的話,不禁愣了愣:“喂,慕容逍,你在說什麼笑話呢?一點也不好笑。”
慕容逍卻一手撐在他身側的牀榻上,一手圈着他的肩,幾乎將他整個人圈進了懷中,額頭輕輕地抵上了他的額頭:“夕,我沒有在說笑話。”
“你不是問過我——爲什麼三番五次地拒絕皇上的賜婚和家人的說媒嗎?”慕容逍聲音低低的,卻帶着一絲不可察覺的沉鬱,“你還記得,我是怎麼和你說的嗎?”
“……你說——你早有喜歡的人了,但是……”林夕擡起左手,推開他,微微地將身子向後仰了仰,“
但是,你身邊並沒有……”
慕容逍見他推開自己,倒也沒有難過,只是微微地垮了笑意,輕嘆一聲,接過他的話來,“是啊,我身邊並沒有女子,自然——我也不可能有喜歡的女子。”他頓了一頓,伸手捂住林夕又欲張開的嘴巴,眉眼微微地柔和了些,“因爲——在我身邊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女子,夕。”
林夕瞪着眼睛,腦海裡沈寒綾曾經說過的話一遍又一遍地迴盪。
——“誒,小夕啊,你沒有發現,慕容逍他很有可能……是喜歡你的嗎?”
那個時候,他咧着嘴回答:“那是當然,我這麼風流倜儻,玉樹臨風,身爲逍的朋友,他自然要喜歡我的!”
——也或許……那個時候,沈寒綾所謂的那個“喜歡”和他所謂的“喜歡”,根本不是一回事呢?
“夕,在我心上的人,一直都不是別人。”慕容逍沉沉的聲音響起,然那一雙一直古井無波的冰冷眼眸卻陡然噴薄出令人心驚的熱烈情感來,“夕,我喜歡的,一直都是……”
“等等!”林夕忽然出聲,他擡手拂開慕容逍的手,面上一派艱澀,“你……你先出去。”他緊緊皺着眉,咬了咬牙,忽然垂下腦袋,道。
慕容逍怔了怔,忽而輕嘆一聲,道:“我說的都是真的,夕……”
“你出去!”垂着腦袋,額前髮絲將林夕的表情盡數遮去,慕容逍的話還沒有說完,他便顫着聲音叫道,“我什麼都沒聽到,現在,你給我出去!”
慕容逍苦笑一聲,道:“好,我出去,你先好好休息,把傷養好。”他站起身,垂在身側的雙手握了握,又緩緩鬆開,轉身走出了房間。
直到房門“吱呀”一聲緩緩關上,林夕才動了動身子,而後便向後倒去。只可惜,因爲方纔被慕容逍的幾句話嚇到了,林夕完全忘了自己還是個傷患,這一躺倒時沒控制力道,直接撞到了右肩的傷,頓時疼得他齜牙咧嘴,呻吟出聲。
房門忽地被大力扯開,然而卻沒有人進來。片刻後,一臉不情願的秋沉落被某冰塊臉提着丟了進來。
望着被“砰”的一聲關上的房門,秋沉落很是幽怨地瞪了一眼齜牙咧嘴的林夕,拿過旁邊的藥箱,道:“你說你倆鬧彆扭,關我什麼事情?爲什麼每次倒黴的都是我?喂,林夕,不要裝死!不就是被從小到大的青梅竹馬告白了嗎?你害羞什麼啊,愛情無國界,有人喜歡你這老男人你應該覺得很開心纔對……”
秋沉落一邊碎碎念,一邊幫林夕把再度裂開的傷口上了藥,重新包紮了一下,這才咕噥着收拾藥箱,轉身走出了房門:“其實我說真的,你找個不合適的女人還不如就跟慕容逍呢,反正你倆從小一起玩到大,彼此都十分了解,多好啊……”
“再囉嗦小心嫁不出去!”林夕終於忍不住了,掀開蒙頭的被子道。
只可惜,回答他的是門外歐陽雲峰十分之嘹亮高亢的聲音:“落兒再囉嗦,我都不會嫌棄的!”
“……”林夕在門內恨得直咬牙。
兩日之後,林夕的傷勢已然穩定。心急自己父皇安危的秋沉落便和慕容逍一合計,他們先趕路,由慕容逍照顧林夕,待林夕傷勢大好,可以趕路之後,再來追他們。有機會和心上人單獨相處,慕容逍自然滿口答應。林夕倒是一百一千個不答應,只可惜——在秋沉落這裡,傷患是沒有任何話語權的,於是林夕的上訴,被無效駁回。
於是秋沉落、歐陽雲峰、孤月兄妹與青松蒼鶴一行六人,再度踏上趕去銀月國的旅途。
一路無話,總算是沒再出什麼紕漏,六人在趕了近半個月的路後,終於抵達昊德帝目前所在——銀月國,月石城。
按照當初雪姬腿上繫着的紙條上所給的地址,秋沉落一行人找到了一處院落,推門進去,卻正看見一衆十分眼熟的侍女侍衛。
秋沉落怔了怔,退後幾步,站在院落門口,擡眸看去——
“雲石居”。
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龍飛鳳舞,如行雲流水般,然在三個大字之上,有一彎弦月圖案,刺痛了秋沉落的眼睛。
“這裡是……”歐陽雲峰有些疑惑地看向一旁的孤月。
孤月表情沉了沉,道:“確是我落華宮在月石城的落腳點。”他側眸看了一眼秋沉落,劍眉蹙起,又道,“神醫前輩是公子的師傅,在此落腳自是情理之中,何況如今天下動盪不安,銀月國太子對我落華宮和玄風國虎視眈眈,算起來,在銀月國中,自是有我落華宮處最爲安全。想必神醫前輩也是出自這般考慮。”
——他這一席話,自是解釋與秋沉落的。小姐與公子之間的矛盾已非三言兩語便可化解,而他身爲小姐的貼身護衛,自是知曉小姐的猶疑與舉棋不定。且先不論這件事情究竟是否有公子的意思在其中,單就事關小姐的爹爹昊德帝性命安危,小姐便是一定會前來的。他之前之所以不說出這一點,也並非有其他的什麼考量,不過是……不想給小姐太多時間,讓她表現出絕對冷漠的模樣。那樣,對她和公子,都是一種別樣的傷害吧。
秋沉落果真如孤月所想,不過猶豫了片刻,便擡腳走了進去:“不管怎麼說,父皇在這裡,我們進去吧。”
歐陽雲峰心疼眼前這小女人此刻的堅強與無奈,瞪了一眼孤月,忙快步跟上。
獨月站在孤月身邊,自然看到歐陽雲峰瞪自家哥哥的那一眼,頓時“嘁”了一聲,有些陰陽怪氣地道:“有些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反過來別人爲他着想吧,他還要怪別人。真真是莫名其妙!”
“茜茜!”獨月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走在前面的兩人聽見,孤月頓時呵斥一聲,獨月卻不以爲杵,聳了聳肩,向自家哥哥撇了撇嘴,不再說話。
於是隨從四人便也跟了上去。
一路行去,那些被臨時調來服侍及護衛的落華宮人,看到許久不見的秋沉落出現在這裡,一個個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然而在秋沉落走到他們身前時,卻還是規規矩矩地行禮道:“見過小姐。”
秋沉落抿了抿脣,點點頭,問道:“我師傅師孃在什麼地方?”
其中一個侍女道:“回小姐,神醫前輩的話,就在前面的藥廬裡……”侍女擡眸望了一眼面前已然出落得恍若仙女臨世一般的小姐,欲言又止。
秋沉落皺了皺眉,看了她一眼:“有什麼事嗎?”
“……不,沒有。”那侍女搖了搖頭,又垂下了眼眸。
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眼前這個莫名
其妙的侍女,秋沉落伸手扯了歐陽雲峰的袖子,便向着方纔那侍女指着的方向而去。
孤月經過那侍女時,垂眸看了她一眼。那侍女也回看了他一眼,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滿臉的無奈。
幾人抵達藥廬時,正看見一隻纖細的玉手撩開了藥廬的門簾,隨即一襲華美的雪色衣裳出現在了衆人的視線中。
長身而立,上好的雪華絲綢在天光下泛着彷彿月華般的光澤,繁複華麗的雲紋繡月在衣袂和衣襟上延展升騰,美麗的花紋隨着她的動作蜿蜒起伏,好似沉靜的湖面波紋盪漾。許久不見,若說秋沉落出落地更似傾城仙女,那一襲白衣便是風華更甚,周身都彷彿飄拂着浩渺的仙氣,清雅風姿仿若已非這世間凡夫,超脫紅塵之外,即將羽化昇天的謫仙一般。
玉膚雪肌,冰骨瓷指,青絲如墨,華裳似雪。
清冷的墨玉眸光不經意一擡,便遠遠地映入了紫紗少女的身影,顯而易見地,那一張清冷的玉容上浮起一絲怔忡之色。
遠遠地,彷彿隔了千年萬年,彷彿這一瞬間宇宙洪荒都盡皆向後如潮水般退去,一襲白衣與一襲紫紗隔着這不過數步的距離,卻彷彿站在了一個時空的兩頭,任由時間的洪流將兩人愈衝愈遠。
“穎華。”良久,雪裳公子身後響起一道清澈的聲音。
雪裳公子倏地回過神來,長長的眼睫輕輕地顫了顫,墨玉眸光輕輕地拂過遠處少女的面容,而後便緩緩地轉向一旁,薄脣勾起一道清雅的淺淡笑意:“潯。”
她輕聲應道,隨即撩起那門簾,風儀優雅地行了出來,身後跟着衆人熟悉的一襲寶藍衣衫,正是歐陽潯。
歐陽潯一眼便望見神色怔忡的秋沉落,嘴角也劃開一道久別重逢的欣喜笑意:“落兒也到了啊。”
然一襲紫紗的少女卻依舊怔怔的,恍若未聞。
“落兒。”站在她身邊的歐陽雲峰輕輕喚了一聲。
秋沉落身形一震,被這一聲喚得回過神來,她微有些困窘地向歐陽潯笑了笑,張了張嘴巴,喃喃地喚了一聲:“大哥……”便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孤月和獨月率先走上前去,向着那一襲雪裳的公子拱手行了禮,道:“孤月(獨月)拜見公子。”
雪裳公子擡眸瞥了兄妹二人一眼,聲音清冽無波:“孤月。”
“孤月在。”孤月應聲,卻心底浮起一絲詫異。
“獨孤家主修書前來向本宮要人,既是你須回家完婚,即刻啓程罷。”雪裳公子眸光漫不經心地拂過,彷彿什麼都不曾映入她那美麗清澈的墨玉眸子裡,話音未落,她便拂袖轉身,緩步向另一個方向行去。
孤月怔了一怔,沒有答話,倒是歐陽潯向歐陽雲峰點頭示意後,便踏着急急的步伐,追着那離去的一襲雪裳而去。
這等詭異情形讓衆人心中都浮上了疑問,就在此時,藥廬的門簾再度被撩開,卉娘端着藥盅走出來,看見秋沉落一行人呆了一下,便隨手擱下藥盅奔過來,將秋沉落一把攬入懷中:“落兒!”
“師孃……”秋沉落被卉娘帶着哭腔的聲音感染,也不由地眼眶酸澀,伸手回抱着卉娘,她也叫道,“師孃,你還好嗎?”
“傻丫頭,師孃哪裡不好了?倒是你,怎麼一段日子不見,又瘦了?這小手是怎麼回事?怎麼受傷了?”卉娘抱了一下秋沉落,便鬆開她,捧起她的小臉仔細端詳,滿眼憐愛,“師孃聽說,你要嫁人了?怎麼都不和師傅師孃說的?”
“師孃~!”秋沉落可沒想到卉娘立刻就把話題扯到了婚嫁上面,畢竟她可只是打算先把歐陽雲峰作爲談戀愛的備選者的……於是她頓時紅了臉,嬌嗔一聲,撇開眼眸不去看卉娘那滿含着調侃和慈愛的眼睛。
“好啦,和師孃有什麼可害羞的?不就是和歐陽家的那個小子嘛,師孃也打聽過了,據說還是玄風國的新科狀元?雖然不會武功這一點有點點遺憾,但是好歹狀元也是配得上咱落兒的,對不對?”卉娘拉着秋沉落,一個勁兒絮絮叨叨。
一旁的歐陽雲峰何等精明,一見此情此景,忙上前一步,撩起衣衫雙膝跪下,直着身子向卉娘道:“徒婿歐陽雲峰給師孃見禮了。”話音未落,便躬下身子磕了三個響頭,一臉嚴肅地道,“多謝師孃這麼多年對落兒的照顧和教導,雲峰定會好好對待落兒,此生此世,絕不相負!”
秋沉落沒想到歐陽雲峰居然逮着這會兒就來和卉娘行禮,頓時大窘,上前想要拉起他:“雲峰你這是幹什麼呢?我們還、還沒那個呢,你幹嘛呀?快起來啊。”
“誒——臭小子,你這樣不對啊,光跟我家老婆子行禮,不跟老頭我行禮,那老頭可不認你這徒婿!”卉娘還沒有說話,藥廬裡便竄出一道身影,正是一臉“仙風道骨”的南宮神醫。
“徒婿拜見師傅!”見風使舵可是歐陽雲峰這商賈之子的本能,當下他便十分嚴肅認真地對着南宮老頭叩了三下頭。
“師傅!”秋沉落大羞,在原地跺了跺腳,忽然便竄上去開始扯南宮神醫的鬍子。
“哎呀,你這不肖徒兒,怎麼每回見到師傅我都扯我鬍子,快一邊兒去!”南宮老頭兒開始上躥下跳。
“誰叫師傅你也敢來取笑我了?就揪你鬍子,我就揪,哼!”秋沉落紅着臉跟着南宮老頭上躥下跳,一邊嘰嘰咕咕一邊扯某老頭的鬍子。
卉娘則是見怪不怪地上前把歐陽雲峰扶起來,道:“你小子倒是好福氣,要知道我們落兒搶手的很呢,還沒娶進門就開始叫師傅師孃,倒是滑頭得緊!”
“嘿嘿,師孃過獎了。”歐陽雲峰厚着臉皮道。
卉娘瞪他一眼:“誰誇你了?哼,臭小子,記住你剛纔說的話,若你敢負落兒,仔細你的小命!”
歐陽雲峰聞言頓時縮了縮脖子,一臉訕訕:“這個自然,雲峰絕對會傾盡所有、盡我所能地對落兒好,絕不負她!若是有朝一日雲峰食言,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說到最後,他卻是伸出三指,指天發誓。
那邊四處亂竄的秋沉落聽到他的話,動作頓了頓,又繼續去追南宮老頭了:“師傅,我父皇呢?”
——只是,那愈發紅豔的臉頰卻將她此刻的心思全部出賣。
藥廬外的一棵松樹上,立着一襲白衣和一襲藍衫。
白衣公子一手扶着樹幹,半闔着眼瞼,微卷着眼睫望着院中一派歡樂的情景,脣角淡淡的笑意愈發地飄渺。
立在她身邊的歐陽潯幾不可聞地輕嘆一聲,眸光裡溢滿了疼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