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在見到顏如玉那一身裝扮時,就已經意識到敏夫人的處境不妙,聽楚九歌說出她孃親現下情況,反而冷靜下來。
不能發怒,不能拿殺豬刀追殺蘇真母子八條街……她現在是冷豔高貴的紅蘇,不能做任何像是蘇蘇的事情,她必須冷靜下來!
心裡這樣想着,卻不知不覺握緊手心。
身後一隻手伸出來,緩緩掰開她的手指,楚九歌輕輕道:“沒事的,晚上我幫你找伯母。”
“謝謝……”蘇蘇心知楚九歌對她的關心,不想他太過操心,勉強朝他微微一笑,笑容短暫卻如流雲拂月一般美得夢幻。
“一家人,用不着謝。”楚九歌對她說。
蘇蘇聽了這話,第一反應就是環顧四周,看旁邊有沒人偷聽。
……還好沒人偷聽,要知道眼前可是殺神皇帝,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可能變成野史的素材,今天的對話要是被人聽到記下來,轉眼就會變成後世考卷上的考題,題目如下:“殺神皇帝與蘇蘇相識於微末,蘇蘇於他有藥、衣、食之恩,皇帝感激不盡進而情根深種,爲她逃出慶國皇宮,一路艱險坎坷,終於救下深陷危機的蘇蘇,又與蘇蘇怒返慶國,出生入死搭救蘇蘇的父母……現在問你:這年殺神皇帝幾歲?”
是不是毫無邏輯可言啊?
沒錯!高考題就是這麼毫無邏輯,殘酷無情,令人泣血!
蘇蘇自己被自己逗樂了,繼而覺得自己挺能苦中作樂的,伸手拍了拍楚九歌的肩:“好兄弟!一輩子!對了……你今年幾歲?”
好兄弟,一輩子?
要是能換成一被子就好了……
楚九歌心裡這麼想着,臉上卻露出一副無辜又純良的表情,回她:“十八歲。”
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幾歲了,自打被送到慶國來,飯都吃不飽,也沒人慶祝他的生日,他記這些做什麼?不過他總覺得蘇蘇會喜歡年紀比她大的人……所以他今年十八歲,比蘇蘇大兩歲。
蘇蘇哪知道被騙了,還高興的說:“那你就是哥哥了!”
說着,蘇蘇還挺樂,有未來的殺神皇帝當大哥,她完全可以橫着走了……雖然現在都還在苦逼中,只能做做夢想一想……
蘇蘇不禁想起自己的苦逼處境,要救爹媽還真是要好好計劃一下,最好找人瞭解府裡情況。
想到這,蘇蘇眼睛一亮,叫上楚九歌,“走,我們找內應去!”
“內應?”楚九歌有些驚訝。
蘇蘇故意做高深莫測的神棍模樣,道:“我掐指一算,有內應住在府裡,我們去會會。”
楚九歌好笑的看着她,說了一聲好,跟她一同出了房門。
所謂內應麼,自然就是沒有隨軍走的葉家小弟葉落英。不管怎麼說,他都不會有事,畢竟還有葉荊棘在幽雲城掌控大軍。
蘇蘇冷着臉裝作冰山美人,一路目不斜視走過花園,來到玉人居。
玉人居依然是那個玉人居,門前貼的對聯還是左聯“遙遙若高山之獨立”,右聯“巍峨若玉山之將崩”,但門裡傳來了一聲聲頗有節奏的敲木魚的聲音。
……等等,木魚?
蘇蘇有些懵:“我才走多久,他又被禿驢纏上了?”
她急忙找到葉落英住的房間,直接推開門進去。
木魚聲停了一停,但還是繼續敲了下去。
蘇蘇推門看見的就是盤腿坐在蒲團上的一道側影,安靜的敲着木魚,露出半邊如雋永山水清俊的側顏。
葉落英還是俊美如初,與葉荊棘不同,渾身散發着清透安寧的氣息,尤其現在穿了一身潔白的僧衣,披着一頭光滑如水的墨發,俊秀中透出一股禁慾的誘惑……
看到他這幅裝扮,蘇蘇就氣不打一處來:“唸經唸經念什麼經!別人在外面出生入死,你卻跑去當禿驢?”
木魚聲一停,葉落英轉頭看他,眼神平靜:“姑娘,你走錯門了。”
“姑什麼娘,我是蘇蘇啊,蘇蘇!”蘇蘇哭笑不得。
蘇蘇?
怎麼可能是蘇蘇。
此時的葉落英完全沒有得到過蘇蘇未死的消息,所以只認爲這是蘇真的詭計,爲了徹底掌控蘇家,爲了剷除蘇家最後一個乾淨的人,他居然使出了美人計……
葉落英想到蘇真,眉眼間就不覺流露出一絲憎厭,叫蘇蘇捕捉到了,她不禁發窘,心想:“以前聽人家說分手了就沒法做朋友……不會吧,不用這麼決絕吧!”
“姑娘的笑話,一點也不好笑。”這邊的葉落英表情冷下來,一點也不信,反而反感的看着蘇蘇。
他不允許任何人冒犯蘇蘇,已經香消玉殞的蘇蘇……不容許任何人染指她,褻瀆她。
雖然眼前的女子顏如月華皎潔美好,清麗脫俗,是一位佳人,可她確實不是蘇蘇。葉落英更相信這是蘇真那個小人派來搞陰謀的棋子,所以他態度更不友好了。
蘇蘇看葉落英一臉“我纔不信”的表情,嘴角一抽:“兄臺,你不知道世界上有一樣東西——叫做易容嗎?”
葉落英一言不發,仍冷冷看着她。
蘇蘇這才知道葉落英是真沒相信她……她不由覺得有些沮喪,想起之前見蘇真的時候,人蘇真還神經兮兮的盯着她看,害得她小心肝撲通撲通亂跳,總覺得對方下一刻就要指着她喊:“真相只有一個——你就是蘇蘇!”
可這個曾經跟她有過一段過往的少年,居然一點洞察力都沒有。
這點他真該學學他哥……葉荊棘可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僞裝。
但反過來一想,既然連葉落英都認不出她,她僞裝的水平又更上一層樓了!騙過蘇真的可能性更大了!
不過眼下還是跟葉落英把話說開了好,蘇蘇吸了口氣,很有耐心的說:“相信我,落英,我沒死,只是你也知道現在這情況,我不得不改頭換面才混進來的,我要見我娘。”
她說得情真意切,可葉落英警惕心不減,“姑娘,若你還有一點良心尚存,就別拿逝者開玩笑。”
他面露怒容,更像葉荊棘了,卻沒有葉荊棘不怒自威的氣勢,他沒有他哥哥的殺氣,但有一股令人望着流淚的清愁。
呵斥完畢,他再次轉回頭去,雙目緊閉,口唸心經,自顧自的敲起木魚,彷彿已經徹底看破紅塵,遁入空門。
木魚聲敲得蘇蘇眼皮子直跳,她面無表情的看着這少年的背影。
心裡想着:我該如何取信於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