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渾然不知觀主替她把求救信寄出去以後,還順便給她師父寄了封信,此信長達八頁,裡面的字數沒有八千也有一萬,概括起來就一句話:“道主,紫霄師叔談戀愛了,那小姑娘長得挺漂亮的,不過年齡看着比師叔大啊……請問要不要發動慶國之內的道宮力量,徹查她祖宗十八代?”
蘇蘇不知道觀主正打算化爲007,對她進行諜報行動。
信寄出去以後,她心裡安定了大半,她對紫霄很有信心,只要他肯來,老爹的病就有救了。不過在他來之前,她還得隨機應變,盡力維持局面。
想到要回自己家面對居心叵測的蘇真,蘇蘇就不想往回走,可親爹親媽都被困,哪能躲外面……就讓她化身猴哥收了府裡那對妖孽吧。
這麼一路瞎想回到宰相府,蘇蘇沒回自己房,也沒去見蘇真,想了想,她擡腳往敏夫人的居處走去。
她雖然沒去見蘇真,可蘇真派去跟蹤的人已經隨後回府,向蘇真稟報。
蘇真坐在書房中,一邊翻閱蘇中正過往的文書,一邊輕描淡寫的問道:“她今日去了哪些地方?”
“紅蘇姑娘去了老君觀。”探子回答。
“老君觀……”聽過蘇蘇今日去了老君觀時,蘇真並不意外,畢竟根據他套話得來的線索,這紅蘇姑娘是來尋找她那個跟道士跑了的師姐。
不過——
“她做什麼了?”蘇真又問。
探子便道:“紅蘇姑娘見過老君觀觀主,但屬下無能,沒能探到具體做了什麼。”
“既然你不能勝任這份工作。”蘇真頭也不擡道,“那要你何用?”
探子嚇呆,立刻跪下來,哭喪一樣的喊:“大公子,你就饒了小的吧,小的上有十八歲老媽,下有八十歲小妾……不,是上有八十歲老媽,下有十八歲小妾……”
“……”蘇真沉默半晌,無奈的擡頭看他,“我的意思是說,你當不成探子,轉去做別的吧……”
“明白了!”探子道,“小人立刻去看大門!”
蘇真按了按眉心,有點無語,這宰相府的下人……老實說真是良莠不齊,特別是蘇蘇!她院子裡的人,不是狗腿子就是男寵!一個個啥也不會,還都披着侍衛的皮!他現在用人跟踩地雷一樣,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篩選完!
正當蘇真煩惱不堪時,門外衝進來一名侍衛,一進門就跪下請罪,道:“屬下沒攔住紅蘇姑娘,叫她進了大夫人的院子,請公子責罰!”
“什麼?”蘇真楞道,“她跑去大夫人那做什麼?”
他眯起眼睛想了想,忽然起身道:“走,過去看看。”
蘇真離開書房,很快就來到敏夫人的居處,本想推門而入時,忽然聽見裡面傳來說話聲,於是推出去的手又收回來,躲在門後,開始偷聽。
屋內,蘇蘇正與敏夫人挨在一塊兒,本想繼續說離京之後的遭遇,身旁的楚九歌忽然瞥了眼窗外,然後大聲打斷她們的對話:“師傅,我餓了!”
楚九歌這番作爲十分反常,無論是表情還是說話都和他平素不同,不像是謹小慎微的楚九歌,反倒像他們編造的大大咧咧的“楊過”……
蘇蘇心念急轉,原本到了嘴邊的話一變,變成:“回頭給你好吃的。”
然後她的氣質也跟着變,表情冷漠淡然,宛若皚皚雪山。
敏夫人看看她,又看看楚九歌,最後看了眼窗外,忽然嘆了口氣。
“怎麼了?”蘇蘇立刻問她,“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嗎?”
敏夫人勉強笑道:“一切尚可,沒什麼需要。”
蘇蘇盯着她看。
敏夫人又嘆口氣:“姑娘是個好人,但這裡可不是好人該來的地方。”
“我也不喜歡這裡。”蘇蘇淡淡道,“但我要來找師姐。”
“你師姐是?”敏夫人進入狀態,陪她演戲。
“師姐就是師姐。”蘇蘇道,“她被一名道士騙走了,我要把她找回來。”
敏夫人果然上道,接口就問:“哦,你能詳細說說嗎?”
蘇蘇不是閒的蛋痛給她說故事聽,而是要藉着這個機會,把這些話說給外面的人聽。
於是她按照金庸劇裡的劇情,再修改了了幾處細節,說出口時,故事就變成了——不諳世事李莫愁,遇上渣男臭道士,被對方騙身騙心,說好了要回來對她負責,卻一去不復返,李莫愁無奈,只好出古墓,千里尋郎君……
這攙和着狗血,江湖恩怨,渣男怨女的故事一說出來,響應很激烈。
“沒想到道門之中,居然有陸展元這樣的敗類!”敏夫人捂嘴。
“道門之中多敗類。”楚九歌抱着手臂,冷笑道,“我們古墓跟道門,勢不兩立!”
“原來她的師姐叫李莫愁,仇人是陸展元。”門外,得了“重要情報”的蘇真若有所思,他心想,“若我將這二人找回來,不知道能不能借着此事,要挾他們……”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眼前四人,都在扮演着不同的角色,隱瞞真相,欺瞞對方,陰險算計。
門內,蘇蘇還在繼續說着古墓派的故事,當然,這些話依然是說給外面的人聽的。
“哎。”敏夫人聽着聽着,低頭嘆息,“跟這外面的紅塵俗世比起來,還是你們古墓派乾淨,也只有那與世隔絕的地方,才能養出你們這樣乾淨的人……”
說到這裡,她眉間似乎閃過一絲猶豫。
然後忽然擡頭,握住蘇蘇的手道:“離開這裡!無論你要找你師姐,還是要做別的什麼,都去別的地方!京城那麼大,總有你們的容身之地!別留着這裡,別留在這污穢的地方……”
門外,蘇真眉間也閃過一絲猶豫。
他在想,他現在是不是要衝進去。
免得敏夫人把家裡的醜事抖出來,被外人聽見。
然而沒等他衝進去,蘇蘇的聲音已經響起。
“我不走。”她清冽的聲音從門內傳出,“你很可憐,跟師姐一樣,我要留在這裡幫你。”
那一刻,蘇真不知爲何,渾身一顫。
雪夜,白雪飄落。
她的聲音像白雪般,乾淨無垢,飄進他心裡。
“世上真有這種人嗎?”蘇真忍不住心想,“世界上……真有這麼純潔無垢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