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蘇真腦海裡閃過自己過去在妓院裡生活的日子。
因爲是妓院,所以身邊不乏女人,各種各樣的女人。
那些女人都擁有鮮麗的外表,爲了迎合客人的需要,有着不同的個性,穿着不同的衣裳,戴着不同的首飾,但她們的內在都是一樣的。
就連母親都不能免俗。
她同樣熱愛權勢,同樣嫌貧愛富,同樣的對人表面一套,裡面一套。
所以他從來不信女人。
女人,都是用錢用手段就能收買的慾望動物。
“大公子。”身旁忽然有人輕輕喚他。
蘇真回過神來,示意他先別說話,兩人默不作聲的退到老遠處,他才問:“什麼事?”
“皇上派人過來,讓您立刻進宮見他。”來人通報道。
“我知道了。”蘇真點點頭,“備車。”
來人立刻答了一聲是,下去準備馬車了。
蘇真又回頭望了亮堂的院子一眼,似乎透過院子的明亮窗戶,看着裡面那個女人的身影。
然後,他纔回過頭來,朝府外走去。
馬車早已備好,他登上馬車,朝皇宮而去。
宮門侍衛將其攔下,但車伕遞來宮內行走的令牌,他們便立刻放行。
蘇真順利的進了皇宮,並在等候已久的太監帶領下,去了養心殿。
養心殿內,珠簾長垂,明燭高燒,龍寒宮側躺在珠簾後頭,一隻手撐着腦袋,另一隻手握着一本書。
“微臣參見陛下。”蘇真朝他單膝跪下。
龍寒宮沒理他,也沒讓他起來。
他繼續看書,慢悠悠的翻了十幾頁之後,才緩緩開口道:“爲什麼不殺了她?”
蘇真吃了一驚,低頭道:“微臣……不大明白您的意思。”
“那女人來歷不明,行蹤可疑,你爲什麼不殺了她?”龍寒宮道。
聽了這話,蘇真立刻明白過來,龍寒宮在他身邊安了探子,監視他的同時,還在不斷往宮內回報他最近的情況。
“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武林人士,殺了也沒什麼好處。”蘇真低頭道,“不如留着她,將大魚釣上來,然後再一併處置。”
龍寒宮沒再說話。
沉默會帶給人壓力。
就在蘇真心跳越來越快的時候,龍寒宮淡淡道:“好吧,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謝皇上!”蘇真心裡鬆了口氣,知道自己又過了一關。
以這一次的對話看來,皇帝雖然喜歡對他言聽計從的人,但更看重有自己想法,能夠替他辦事的人……蘇真覺得自己可以趁着他的心腹智囊南屏不在,努力搏一搏這個位置。
珠簾後,龍寒宮放下手裡的書冊,拍拍手。
房門大開,外面進來一個蒙面女子,拱手問道:“皇上有什麼吩咐?”
“把你的猜測跟他說說。”龍寒宮道。
“是。”那女子說完,望向蘇真,淡淡道,“《藥經》裡有一味藥,叫做易容藥。”
蘇真聞言,心中一跳。
“易容藥覆在臉上,可以自由變幻一個人的容貌。”那女子又道,“中級以上的藥師就能做出來,我若沒有記錯的話,蘇大小姐的師傅似乎是醫聖蕭白卿。”
蘇真忍不住心中一沉。
“不過就算是蕭白卿親自出手,這藥也依舊遇水則化,尤其是熱水……頂多是多堅持一刻時間。”那女子說完,望向龍寒宮。
龍寒宮的聲音從珠簾後傳來,他淡淡道:“去試探一下。”
蘇真心亂如麻,但面上一點也沒表現出來,他恭敬點頭:“是。”
之後,他帶着滿腹心事回到家中。
一夜無事。
第二天,蘇蘇敬業的演繹小龍女的角色,又溜達出宰相府,往老君觀附近晃悠了一陣,才冷着臉回去。
蘇蘇去見敏夫人,說了會兒話,回到客院沒多久,有丫鬟送晚飯過來。
丫鬟還沒進門,蘇蘇就聞到一股飯菜混合的香味,肚子頓時更餓,面上還矜持的等着人把飯菜擺上來。
忽然,送麪條上桌的丫鬟在來到桌邊時,正巧前一個上菜的丫鬟後退,沒有注意後面,送麪條的人躲閃不及,身子一晃,一盆麪條登時蕩了又蕩,全澆在了蘇蘇身上。
一時間全場安靜,所有視線都集中在被糊了一身麪條的蘇蘇身上。
送面的丫鬟頓時嚇尿了,撲倒在地哭嚎起來:“姑姑姑姑姑娘啊!”喊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蘇蘇嘴角抽搐,她都沒有嚎,這貨這麼浮誇做什麼!
“我要沐浴。”蘇蘇縱然被糊了一身,也還是要冷淡如雪山蓮花,不沾一絲煙火氣。
說完,蘇蘇起身就走。
回到臥房,蘇蘇忍不住對着鏡子瞧了一眼,都不敢看第二眼,不說麪條黏糊糊的粘在身上,就說掉頭上的麪條,糊得髮絲都黏結一塊,清洗十分不易。
這什麼人才啊,潑什麼不行,直接給她糊了一身麪條!
這時,外面傳來一聲吆喝:“姑娘開門,送水的!”
蘇蘇淡淡道:“進來吧。”
幾個家丁立刻擡了一桶水進來,放在房間正中央,正對着門口,出去的時候溜得比兔子還快,蘇蘇都來不及喊他們把水桶移到屏風後面。
蘇蘇無可奈何,沒擡進去就沒擡進去吧,關上門都一樣。
剛關門,取下發簪洗頭,蘇蘇又聽到門外一聲吆喝:“姑娘快開門,你的肥皂!”
“是你的肥皂。”蘇蘇衝門外一說,外面靜了一靜,接着傳來竊竊私語。
“喂,紅蘇姑娘怎麼知道是你的肥皂?”
“誰告密的?”
“不可能,咱們不一直在一起嗎,沒人離隊!”
“既然被發現了,你快去拿個新的肥皂。”
我暈,合着還真是別人的肥皂啊!蘇蘇真心服了。
等蘇蘇從外面家丁手上拿了肥皂進門,正要洗頭,又聽一聲吆喝:“姑娘開開門,你沒拿毛巾!”
蘇蘇冷着臉打開房門,取過毛巾,道:“不要再來了。”
再來她就可以跟一身麪條過一夜了!
門外家丁面面相覷,其中一個人說:“還要進去送東西嗎?”
“可以了吧,大少爺不是帶人來了嗎?”另一個人說。
“你們說大少爺搞這麼一出想幹啥?”
“大少爺也是矯情,要看人姑娘洗澡,直接鑿洞不就是了。”
“也許大少爺就愛這個調調,假裝英雄救美看了身子,姑娘沒辦法,就認了做他女人唄。”
“好矯情……”
“就是,還是大小姐爽快,想上就上,上得漂亮!”
一衆家丁說着說着走出了院子。
片刻後,隨着一聲聲“有賊!”“捉刺客!”的呼喊,蘇真帶着一隊侍衛匆匆趕到蘇蘇所在客院。
蘇真當先一人闖入蘇蘇的院子,直接踢開門道:“紅蘇姑娘,你沒事吧!”
此時,房內水汽氤氳,輕紗羅曼,映入蘇真眼中的背對着他坐在浴桶裡的人。
水中佳人因他進門而回過頭,露出半邊玉顏,依然是那清冷如月的側顏,籠罩在水霧之中,朦朧又夢幻。
燭火搖曳,水波泛着金輝,如瀑的長髮水汽朦朧,落入水中隨波盪漾,只能瞧見沒被髮絲遮住的肩背,膚白勝雪,滑膩如玉,隱約籠着輝光,如照玉人。
蘇真不禁心中一蕩,別無他想,只感到心猿意馬,神思不屬。
不過蘇真心智非同常人,只是一剎那的動搖,他又冷靜下來,道:“紅門主,府內鬧賊,還麻煩你出來一下。”
若是易容,此時熱氣蒸騰,易容藥早就如雪消融,出水與蘇真面對面的只會是真容。
蘇真注視着水中倩影,卻又是期待又是迷茫,心神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