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實在受不了了,曹氏偏心許嘉彤也就罷了,可若是連許嘉杏都要跟着撈好處了,打死她都不能答應。()
“老爺,正說嘉嵐的事兒呢。她從前一心想做項王妃,您也是同意的,如今出了事兒,您怎麼也得爲她打算打算。”林氏埋怨着。
許孝祖遲疑了一下,心裡頭對許嘉嵐的憐愛又翻騰起來。
曹氏笑了一下:“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事已至此,不能再耽誤了以後的。孝祖家的,你如今得爲家族考慮,若是家族失了先機,或是就此一蹶不振,我們再疼愛三姑娘也沒用。你看看那街上賣包子的,對子女也疼愛得緊,可那又有什麼用?到頭來也不過是誰接他的班兒罷了。”
許孝祖那點兒心思還沒等轉過去,就被拉了回來,他這個富貴侯若是不趁眼下往上面挪動挪動,恐怕用不了十年,就是個尋常富戶了。
林氏被堵了個正着,只能瞪着許孝祖。
許孝祖索性不看林氏,頷首道:“母親說的是,難得嘉彤這孩子最近得了宮裡的青睞,正是時候把她的婚事張羅一下。”
“你想通了就好了,孝祖家的,你的心也放開一點兒,嘉彤的將來好了,三姑娘的將來也差不到哪兒去。還有六姑娘,今兒六姑娘也在這兒,也不小了,這兒又都是自己人,這些事兒也就不避着你了。孝祖,這事兒也是你的不對,六姑娘雖說是庶出,可人生的清秀,從前的事兒也怪不到她頭上,如今清清白白的,一樣能尋個好人家。”曹氏暗示道。
“可是嘉杏的生母不是尋常的姨娘,是丫鬟擡上來的。”林氏提醒着,瞥了許嘉杏一眼。
許嘉杏低着頭,含羞帶怯地不說話,她是個聰明人,這種時候林氏折騰也沒用,曹氏一句話就能把她撥弄道邊兒上呆着去。
曹氏嘆了口氣,語氣裡帶着責難:“別說是西都,就是崑山族裡都有人不知道六姑娘的存在,又怎會對她的生母究竟是個什麼出身知道的那麼清楚?只要你不說,孝祖不說,這族譜上也記了,只要六姑娘賢良淑德,再找個合適的人家,爲人正室怎麼就不行?”
“母親的意思是……”許孝祖這回事真想聽聽曹氏的打算了。
這兒畢竟是西都,達官貴人家都少不得有幾個側室,究竟是何時納的也確有弄不清楚的。左右她們所出的子女不比嫡出,只要要求的不過分,找個合適的機緣,倒是不乏有嫁的好或是娶的好的。
許孝祖記得兵部陳大人有位庶女,本是嫁給了一個堂官的次子爲正妻,這位次子也是庶出。原想着就是一世衣食無憂,將來分出去過再看看能不能有些別的。可是沒想到那位堂官的嫡長子染了惡疾病逝,這位庶出的次子反倒成了堂官唯一的兒子,自然而然地繼承了家業。而更巧的是,這堂官的上司升上去時,舉薦了他來頂替,這堂官的官位慢慢的高了起來。
如今那堂官已經入了吏部,一心仕途,沒有再娶填房,也就沒有了新的嫡子。而那位本來只想着嫁一個安逸庶子的庶女,做了當家人,掌管了內院。
“這還不容易,你挑個無甚門第的新貴,把嫁妝備足了,再對新女婿可勁兒地好,讓他念你的恩。他日若是他出頭了,自然是你的助力。若是沒有出頭,也能做個富家翁,傳出去你定安侯禮賢下士,扶住出身微末但有才華的女婿,不是也好聽麼?”曹氏笑道。
許嘉杏聽着越發歡喜,原來她還想着能代替許嘉嵐,可是看林氏這架勢,就是許嘉嵐死了,她都沒指望。聽了曹氏的話,她覺着這的確是一條好出路。
至於風險,這世上能有多上一定的事兒?賭一把,贏了她就賺了,輸了,只要她打算的好,結果也不會太差。
“六姑娘,你自己說,你怕不怕熬幾年苦日子。”曹氏笑着看向許嘉杏。
“不怕,但聽祖母、父親安排。”許嘉杏低着頭,羞紅了臉。
“這就好,這就好,孝祖,你都聽到了,趕緊給她安排。嘉彤的事兒我一直上着心,落不到後面。”曹氏笑道。
這一席下來,最高興的莫屬許孝祖和許嘉杏,氣得恨不得把桌子掀了的當屬林氏,許嘉彤是最拿得穩的,該爲姐妹高興的時候高興,該不出聲的時候不出聲。
“嘉彤,你這些日子在家裡都做些什麼?”等撤了菜,曹氏忽然問道。
許嘉彤道:“前些日子忙着宮門賭局,就在畫園裡織錦、刺繡,閒來看看母親留下的手札。後來王后娘娘命我去王家,幫着王大姑娘打理嫁妝,王夫人讓我管着陪嫁的衣料、繡品還有幾個繡娘,都侍弄妥帖了,也就到了入宮待選的日子。”
“哎呦,我們嘉彤都能到王大人家打理家事了。”曹氏欣喜地看着她,轉而看着林氏和許孝祖,“不是我說你們,你們看看,哪家的嫡長女出嫁之前不學着管家的?這傳揚出去都是美名,尤其是能擔的起家業的,更容易找個好夫婿,何況……”曹氏目光一斜正落在林氏身上。
許嘉彤看了過去,體諒地道:“祖母不要怪父親、母親,我剛來西都,之前又忙着宮門賭局和王家的事兒,他們有心,也安排不得。”
曹氏哼哼了一聲,看着他們二人道:“孝祖,不是我說你,這該有的規矩還是要有的。你如今的媳婦是填房,名分又沒正過來,這家至少該讓嘉彤當一部分。你這麼忽視嘉彤,外人不單會說你不念結髮之情,還會說你不講規矩、不成體統。何況我那兒媳好歹是杜氏一族的旁支,真要論起來,和杜相都能攀上親,哪天被人揪出來說事兒,還會說你連杜家的人都敢不放在眼裡。”
“母親這就危言聳聽了吧?杜氏也只是杜相的旁親。”許孝祖說這話時自己都有點底氣不足。
到了一定的時候,這親戚走得再偏,也是親戚,被人說事兒一點兒都不奇怪。這就好比前朝犯了大罪的大臣誅滅九族,別說是遠親,就是給家裡挑水的雜役都有被株連的。
哪天杜相要是看他不順眼,身邊有人添油加醋地一說,他忽視杜氏和許嘉彤這一說絕對能被提起來。
“瞧你這說的,旁親怎麼了?若是將來咱們嘉彤有了好前程,杜相那樣的人還能不來往了?再說了,他不理你,你還不會找上門去麼?嘉彤可是得了王后娘娘眼緣的人,他不搭理你,也會讓他的夫人和女兒們跟嘉彤來往。”曹氏提點着。
許孝祖一愣,曹氏幾句話竟然讓他茅塞頓開,他從前怎麼沒想到。他成天想着巴結楊家,怎麼就不想想怎麼巴結還有點關係的杜相?
這楊家一天到晚地想着如何出將入相,可是這“相”的位子由杜相佔着,還不知道猴年馬月纔會退下來,哪那麼容易讓楊家“入”?
許孝祖一拍腦門:“還是母親深謀遠慮,是我糊塗,糊塗了。”
曹氏趁勢道:“我看你媳婦最近要照顧三姑娘,這家事是暫時理會不好了。不過我來了,你就可以放心了,在嘉彤出嫁以前,就由我和嘉彤管着,外人看着也好看。”
林氏不幹了:“母親,家裡的事兒多,這一直都是兒媳管着,您剛來,很多事兒貿然接手,恐怕不妥。”
“孝祖家的,是你不願意撒手吧?那也好,你願意管着就管着,從前我和嘉彤在崑山,好多事兒可以說是捕風捉影,可若是外面的人再說你們苛待我和嘉彤,可就徹底坐實了。到時候該怎麼辦,你就自己拿主意吧。”曹氏冷笑了一下。
在別人家裡,曹氏這樣的太夫人都是掌着家的,兒媳婦想動,都得她同意。從前她在崑山,對外可以說是力所不及,畢竟分隔兩地,管不了事兒。可是如今她已經來了西都,半點兒不管就說不過去了。
“不用多說了,你回去整理一下,明日就把賬房的鑰匙交給母親。”許孝祖又喚了外面的張管家進來,“府裡的下人也都帶來給太夫人見見,太夫人掌家的時候,凡是故意生事兒躲懶的,定不輕饒。”
“是,小人這就去辦。”張管家雷厲風行地去了。
許孝祖這回這麼做倒不是全爲了顏面,他這些日子想了很多,這個家交給林氏當,當得並不如表面上看着那麼好,還暗藏了許多危機。
曹氏到底是長輩,又是從宮裡出來的,多少能把家風整治得好一些。
而若論起這掌家之權旁落,許孝祖倒也不着急,家裡的管事都是他和林氏的人,到時候曹氏若是不肯放手,將她架空了並非難事兒。更何況曹氏畢竟是老人了,還能比林氏活得長了?
可林氏卻不這麼想,曹氏帶着許嘉彤和許嘉杏一走,林氏立刻掉了眼淚。
“老爺,妾身辛辛苦苦半輩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是您一句話就把這掌家的權力給了太夫人,您讓妾身以後在府裡如何立足?”林氏真是覺得自己當初瞎了眼,看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