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秋日不是不下雨，只是這麼大的雨，實屬罕見，難道連老天爺都要幫林氏？
“你快把馬車停下，不要再往前走了。”許嘉彤厲聲喝道，她緊緊地抓着馬車的窗棱，示意碧水也抓緊了。
那小廝冷笑一聲：“這怎麼行？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小人可不能把姑娘扔在這兒。可是前面已經沒有路了，小人也不得不把二位留在這兒了。”
話音剛落，整個馬車在一陣劇烈的顫動之後，馬兒一聲長嘶，竟整個向前栽了出去。
碧水一聲驚呼，許嘉彤的喊聲卡在喉嚨裡，只覺得天旋地轉，整駕馬車翻了過去，側翻向前面的水塘。
在馬車翻轉的瞬間，許嘉彤用盡全身力氣，連吃奶的勁兒都使上了，將馬車裡的所有包袱一股腦地向前面推了出去。
馬車向前翻滾時，順着那一瞬的慣力，那些個包袱一下子滾了出去，落在地上。車輪碾過，軟軟的包袱緩下了車輪的速度，馬車總算沒有全翻到水塘裡，而是翻在了水塘邊上。
塘水混着溼泥漫了進來，二人摔在馬車裡，被沒了一嘴一臉。
“四姑娘，這是……奴婢扶您……”碧水用力搖着頭，她強撐着支起了身子，手掌下一滑，胳膊又崴了一下。
頭撞在了馬車壁上，許嘉彤眼冒金星，用力閉起眼又用力睜開，眼前的視線還是模糊的。
“你先爬出去，再拉我上去。”許嘉彤指了指馬車上的幔帳，那兒透着光，萬幸沒有進到水裡。
碧水爬了出去，用沒傷着的那隻胳膊用力拉扯許嘉彤，許嘉彤順着她的力道往外爬，她的腿很痛，動不了，只能一點一點地往外爬。
那些溼泥裡有很多的小碎石，許嘉彤爬過時，手掌上、身上被磨得生疼，有些陷入了皮肉裡，她在爬行中壓到了，陷得更深。
用力一撐，頭終於出了馬車，許嘉彤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總算重見天日了。
雨還在下着，沖刷着滿車的狼藉，碧水頭上擦破了一大塊皮，血水、雨水黏着頭髮，好不狼狽。
許嘉彤也不好看，髮絲散亂，脖子扭了一下，兩隻手臂都擦破了，手掌被碎石磨的流着血，她的腿很痛，痛得動不了。
那個小廝已然不見蹤影了，四下裡荒蕪人煙，只有她們二人和一輛掉了輪子的馬車翻在這裡。
“四姑娘在這兒，在這兒。”後面有兩輛馬車追了上來，阿湘和幾個僕婦衝了下來。她們原是跟着許嘉彤的馬車的，出了城門就被那小廝甩掉了，等再追上來，遠遠地就聽到一聲巨響，看到了眼前的慘狀。
“阿湘，快，先把四姑娘扶到你們的馬車上去。”碧水一手摁着額頭上流血的傷口，一手去拉許嘉彤，想把她再拉出來一些。
“你們幾個，快扶碧水姐姐。”阿湘和兩個僕婦去扶許嘉彤，剩下的四個人將碧水還在馬車裡的小半個身子拖了出來。
許嘉彤眼前清明瞭些，看看她們：“你們七個一路過來，可還看見別人？”
“這一路都沒有人。”阿湘搖頭，顧不上別的，先去看許嘉彤的腿，“四姑娘，您的腿……好像斷了，趙媽，你快看看。”
被喚作趙媽的僕婦立刻上前查看，一看她就是懂些外傷的，目光流轉停留之處頗爲老道。
“不是斷了，是膝蓋脫臼了，要找個地方接起來，再用木板固定。得趕緊找個乾爽的地方，再找個郎中。這要是接不好，要不得瘸了，要不就算是長好了，以後也可能再脫臼，成了習慣，可就沒有法子了。”趙媽着急地四下張望。
雨還在下着，附近沒有村子也沒有路人，往東邊看，只隱隱有些屋舍的輪廓。
另一個叫做馮孃的僕婦也在四下張望着，她嚇得沒了主意，嘴裡嘀嘀咕咕地道：“奴婢幾個的馬車跟着姑娘的馬車過來，跟着跟着，就離官道越來越遠了。也不知這是哪裡，這……這荒山野嶺的，會不會有什麼歹人出沒？”
算上那趕車的小廝原本是十個人，如今剩下九個，分別攙扶起許嘉彤和碧水往那屋舍影子的方向挪了去。
“別走山腳下。”許嘉彤怕山上的石頭、泥土被雨水衝下來，把她們幾個埋了。
幾人剛要往道中間移一移，眼看着雨略微小了一些，她們剛要舒一口氣，忽然有一陣邪風席捲而來。
“不會還要下得更大吧？”阿湘都快哭出來了。
“不對，有人，快，散開了，跑！快跑！”許嘉彤先反應過來，奈何腿上有傷，她是跑不動了，只能藉着阿湘和趙媽的攙扶，三個人一齊向前移。
“啊”跑在最後的馮娘發出一聲慘叫，一股子溫熱的液體噴射出來，噴在了前面的僕婦身上。那僕婦下意識地伸手一摸，放在眼前，一看之下驚呼起來：“血，血……殺人了，快跑，快……”
那僕婦剛喊出一句就沒了聲音，是再也發不出聲音了。她向前撲倒在地，大睜着的眼睛滿是驚恐和不甘。
轉眼間已沒了兩人，餘下的人聽到不同尋常的聲音，下意識地停下來回頭看過去。
這一下是徹底明白了已經發生了的事，幾人驚呼出聲，不遠處，兩個黑衣人持刀而立，雪亮的刀刃上淌着那兩人的鮮血。
“啊”幾人尖叫出來。
趙媽、阿湘扶着許嘉彤，沒來得及轉過身去看，聽見她們的叫聲，沒看見也猜到了大概。
“快，別回頭，往水塘裡跑。”許嘉彤當機立斷，雙手用力抓了她們二人一把。
阿湘和趙媽反應過來，一左一右架起許嘉彤，不管後面發生什麼，只管悶着頭向旁邊的水塘衝了回去。
那水塘可能曾經是附近的農人們蓄水養魚澆地用的，後來大概是廢棄了，上面漂浮着一層層衰敗腐爛了的枯葉，甚至還有幾株腐木，裡面的泥土散發着一陣陣的臭氣。
碧水被兩個僕婦扶着，可那兩人卻沒有阿湘和趙媽機靈，已然回過身去，看見身後又被砍翻的兩人，嚇得腿肚子打顫。
“碧水，快，快跳水塘。”許嘉彤被駕着向前跑，回過頭去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