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杏乾巴巴地動了下嘴角,笑了一下:“姐妹間一向三姐姐爲大,誰也不該和她爭。”
“有些話咱們之間說說也就罷了,讓她知道了也只會多心。就好比我從前說過,繡孃的東西匠氣頗重,這些話你沒有對她說吧?”許嘉彤道。
許嘉杏道:“她不愛聽這些,我也不會說。”
看樣子許嘉杏對許嘉嵐隱瞞了很多事,應該尤其是在她勸許嘉杏爲自己打算,不要爲別人冒險之後。
“那就好,打開天窗說亮話,咱們都是不得寵的,有些事對三姐姐來說算不得什麼,可對你我來說卻可以安身立命。還有些日子就要去宮門賭局了,我想再傳你一些織繡之法,按理說我是不該教你這些的……”許嘉彤暗示道。
許嘉杏立刻靦腆地道:“四姐姐放心,一定不讓你難做。”
其實許嘉彤只打算教她一些皮毛,若是她少摻和許嘉嵐的事,專心練習,這些東西還是有用武之地的。
若是她繼續與許嘉嵐爲伍,把這些都說了出去,許嘉彤也不會有什麼損失,還會讓她和許嘉嵐一起吃不了兜着走。
許嘉杏學了些要領,就自己回去練了。許嘉彤看着她小心翼翼藏着掖着的樣子,不覺好笑,剛剛學會動點心思,繡藝上有了一點點長進,就連她也防着了。
許嘉晴坐了過來,問道:“方纔二伯父沒有爲難你吧?”
“你去作證,是有人給你出招了?是不是六妹妹?你別裝了,我都聽到了。”許嘉彤直截了當地道。
“你都聽到了?你可別把事情說出去,要是讓三姐姐知道了,一定饒不了她。”許嘉晴心軟,不想讓許嘉杏被連累。
許嘉彤苦着臉看着她,嘆道:“她在後面支招,你去衝鋒陷陣。有功夫擔心她,還不如擔心一下你自己。方纔若是沒有你,也沒什麼,本就沒有什麼劫持我的歹人,我自然有辦法化解。以後你不要輕易被別人唆使,做了別人手上的刀。”
像是想到了什麼,許嘉晴訥訥地點了點頭:“老太太說我的母親是二伯母手裡的刀,四姐姐,我一定不會再魯莽了。”
翌日,灑掃的僕婢們剛剛退去,就到了各院的管事向林氏稟報前一日事宜的時候了。昨兒個府裡剛剛打了一個小廝和老門房的板子,只是過了一夜功夫,這幫管事們還在警醒着。
上首的位置上,林氏臉上還透着些許睡中的慵懶,目光在衆人臉上一掃:“府裡原本太平,近日出了些許爲了爭功討賞而不擇手段的小人,如今打也打了,罰也罰了,這件事也就揭過去了。府裡多了人,照應不過來的地方也就多了,府裡的規矩也是時候整肅一番了。”
蘭英是林氏大大丫鬟,因着凝惠堂的管事月前得了疾病,回鄉養老,她就暫時頂了凝惠堂管事的缺。她又是林氏身邊的人,此時衆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落在了她身上。
蘭英主動道:“府裡的規矩向來嚴謹,相信只要大夥多加留意,一定不會給夫人添亂。”等着衆人附和了,她才又開口,“四姑娘初歸,五姑娘也頭一回來做客,奴婢瞧着畫園的人手少了些,怕是會服侍不周,您看是不是要加些人手?”
“誰是畫園服侍的?”林氏淡淡地道。
“是奴婢。”灑掃和幹雜活的兩個僕婦站了出來,
林氏道:“今日起就不必過去當差了,一會兒就送到莊子裡去,管着放農具的庫房。”
雖說畫園的差事沒有油水,可畢竟是在侯府之內,哪一天頂了誰的缺,或是被老爺、夫人賞識了,都未可知。即便是兩樣都沒有,府裡吃的好住的好,逢年過節賞錢也多些。可是到了莊子上,還是管放那些農具的倉庫,還能有什麼指望?
二人立刻告饒,跪在地上忙不迭得磕頭。可惜林氏屋裡鋪着波斯來的地毯,憑這二人的力道是磕不破的。
林氏看了蘭英一眼,蘭英心領神會地命人把這二人拖了出去。餘下衆人無一不繃緊了弦兒,神色緊張地等着林氏接下來的吩咐。
“不懂得按主子意思行事的人活該有這樣的下場。”蘭英嘀咕着,聲音雖小,卻足夠此時在場的每一個人聽清楚。
林氏此時並不需多說什麼,直接吩咐道:“珍嬤嬤,四姑娘是你接回來的,就由你做畫園的內院管事。二位姑娘帶來的丫鬟也有你調教,免得日後帶出去被外人笑話我們侯府沒有規矩。好好的大家閨秀,想出去就出去,連個跟着的人都沒有,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我刻意疏忽了她們。”
“奴婢一定服侍好二位姑娘。”珍嬤嬤沒有推辭。
上一回在客棧失手之後,林氏好一陣子沒有找珍嬤嬤說過話,蘭英也常給她臉色看。如今有了戴罪立功的機會,即便她沒有十成的把握,也忙不迭地應下了。
“她們有什麼事,你着人過來和蘭英說一聲。好了,回事兒的留下,餘下的都散了。這屋子,人一多,熱氣就散不出去,你們幾個跟着我到花廳說話。”林氏道。
一行人跟着林氏向花廳行去,餘下的人也都散了,待得出了凝惠堂,好些人長出了口氣。府裡的幾個老人同情地看了看珍嬤嬤,嘴角的笑有些說不清道不明地意味。
“珍嬤嬤這回又領了肥差,得了賞賜可要請我們喝酒。”一個叫冰兒的丫鬟上前幾步,不懷好意地笑看着珍嬤嬤
“這是自然,冰兒姑娘也好生服侍二公子,賞錢也一樣少不了。”珍嬤嬤那張已經年華老去的臉上一如既往地帶着謙和有禮的笑容。
許連雖然手頭上有一些鋪子、田畝,可是林氏管得一向嚴,他每月都要交一回帳。手頭除了他應當應分的月錢,並沒有什麼活錢。
明眼人都知道這是林氏防着許連,怕他有了銀子就養出自己的勢力來。跟着許連恐怕還不如在畫園當差,畢竟如今許嘉彤身後還有一個戴元冠,說不準還能撈到點油水。
冰兒哼了一聲,沒好氣地走了,走出幾步她忽然刻意停了下來,回頭看了一眼。
“不過是個爬了主子牀的下作東西,有什麼好神氣的。”冰兒咬字清晰,還沒散去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直到冰兒一步一扭地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裡,衆人注目下的珍嬤嬤連眼皮都沒有多動一下,轉過身平靜地向着畫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