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彤剛要往裡面走,那管事的卻又攔住了他們,非要請他們去吃茶。說是楊夫人一會兒就到,既然是貴客,就應當不同於旁人,先去吃茶纔是應該。
許嘉彤向裡面看了一眼,方纔那去傳話的小廝,正在那道月門處朝着管事的打手勢。她冷笑了一下,不理會那管事的,繼續往裡面走去。
“四姑娘,您這不是爲難小人麼?”管事的趕忙提步就追。
“這就是楊家的待客之道?讓開。”趙元慎伸手一攔,跟在許嘉彤身後進去了。
靈堂裡的人已經被事先請了出去,有一女子正指着許嘉晴厲聲說着什麼,一旁侍立着的僕婦把楊佑安搶了過去,許嘉晴想要過去抱孩子,卻被兩個僕婦攔住了。
那女子應該就是那位堂姑娘段氏,她指着許嘉晴道:“仲天的身子一直很好,怎麼就暴卒了?方纔郎中已經說了,他是中毒而亡。他在這府裡好端端地住了二十年,他脾氣雖然不好,那些個下人也有些怨言,可闔府上下,也沒有哪個是膽大包天的。只有你,你一定是過門後發現他有狂症,心生不滿,謀害親夫。”
許嘉晴紅着眼睛,厲聲道:“我纔剛剛生下孩兒,還指望着和我的夫君一起將他養大成人,一同給公婆盡孝。你若一定說是我,就拿出證據來,清者自清,我是斷然不會害我夫君的。”
段氏咄咄逼人,楊夫人坐在上首的位子上卻只是麻木地看着楊仲天的靈位和棺槨,事情究竟如何,她心裡自然清楚。她和段氏合謀給許嘉晴下毒,那慢毒總不會無緣無故地跑到楊仲天身上,這中間到底有什麼因由,她並不知道,或許和許嘉晴有很大的關係,或許沒有,眼下她都無力深究,她只知道,她的兒子死了。
雖然從前楊夫人也沒對楊仲天有太多的指望,尤其在有了楊佑安之後,她已經做好了準備把全副心力都放到楊佑安身上。可是楊仲天畢竟是她的親生兒子,還是唯一的兒子,她怎能就此善罷甘休。
“說,是不是你?”楊夫人終於開口逼問道,語氣強硬,神情悲慟。
許嘉晴失笑:“母親,我一個深宅婦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若是我,這毒藥從何而來?自我進門以來,母親待我如親生女兒一般好,難道如今也要冤枉我了麼?”
楊夫人和段氏語塞,聽郎中說楊仲天種的慢毒的藥性,十有八九就是她們給許嘉晴用的那種,可是她們總不能說,你許嘉晴用的毒藥,就是本該用在你身上的那種吧。
這時候許嘉彤進來了,她一看這三人的情形,就知道事情已經露了出來。她看着趙元慎,對劉御醫輕聲道:“等會兒要請您多擔待了。”
許嘉彤目光懇切,許嘉晴失了先機,沒有等到他們過來,就被段氏先聲奪人,如今能不能把事情掩蓋過去,就看趙元慎和劉御醫的意思了。
尤其是趙元慎,若是他肯點頭,劉御醫將要說出的話,就是她要說的話。若是趙元慎當場拂袖而去,那她只有動用吳王后的手諭,先帶許嘉晴離開楊家再謀後事。
在路上的時候,她還存着一線希望,只要段氏和楊夫人沒有先行一步,她只要說服了劉御醫就可以成事。可是如今這線希望破滅了……
當然,她也無恥得存着一絲僥倖,若是在路上說起,趙元慎不答應,當場回去了,甚至連劉御醫也一起帶走了,一切在那時就已成了定局。可若是到了楊府,面對危局,她不相信他會眼睜睜地看着她去死。
這種想法很無恥,甚至卑鄙,可是她卻不得不把他拖進這泥淖之中……
許嘉彤等待着,趙元慎果然只是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進去吧。”他上前去,先一步走了進去。
楊夫人看到趙元慎的那一剎那,很是驚訝,她匆忙地看了段氏一眼,又對那兩個攔着許嘉晴的僕婦道:“夫人身子不適,你們還不帶她回去歇息?”
“慢着。”趙元慎上前去,先給楊仲天的靈位上了香,又看向楊夫人道,“從前雖與貴公子無甚交情,可他是楊都尉這等忠良之後,想必也是一時才俊。他如今先去,老夫人行事切要顧全他的名聲,這苛待婦孺……”
趙元慎微微冷笑,楊夫人有那麼一刻的慌亂,可是她立刻鎮定下來:“這畢竟是楊家的家事,殿下不便過問。嘉晴是我孫子的母親,我不會冤枉了她。”
段氏輕咳了兩聲,示意楊夫人看向後面的許嘉彤。許嘉彤是戴元冠的義妹,而戴元冠與趙元慎和盛王府又淵源甚深,趙元慎爲許嘉彤和戴家撐腰也是常情,不可忽視。
段氏上前道:“既然殿下在這兒了,臣女也不得不說幾句公道話。臣女的堂弟死得冤枉,他並非暴卒,而是被人下了毒,日久毒發,才這樣不明不白地走了的。闔府上下,只有她許嘉晴嫌疑最大,不得不令人懷疑。”
許嘉彤也上前去,經過許嘉晴身邊時給她使了個眼色:“好一個嫌疑最大,我這妹妹是踩死個螞蟻都要念經的性子,如何到了你們家就敢殺人了?你倒是說說,她如何嫌疑最大。”
趙元慎站在那兒,彷彿沒看見一樣,由着許嘉彤和段氏吵了起來,這種時候,女人的法子興許比男人管用。實在不行,她撐不過去了,不是還有他麼?而且他眼下也實在不想和她說話,她分明不信任他,他幹嗎還要上杆子的幫她出頭。
“仲天有狂症,當初議親的時候這件事只對親家老爺說了,她並不知情。她過門之後,對仲天多有不滿。如今她生下了楊家的長子,沒有了仲天,剛好更方便她行事,她就忍不住了。”段氏冷笑着看着許嘉晴。
“你胡說,你根本沒有證據,分明是你們想奪走我的兒子,好獨掌楊家。你可別忘了,你只是仲天的堂姐,就算是親姐,也已經出嫁了,這裡的一切都輪不到你出手。”許嘉晴回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