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風雖不如塞北的冷冽,深秋時節卷着水氣襲來,也足夠讓人打個寒顫。()
這日風大,南方的風難得有這麼大的風,瘦弱些的人在風中行走,都有些難行了。
許嘉彤裹了一件單薄的斗篷,有些蓬頭垢面的坐在馬車裡,她看了眼碧水,指了指她的頭髮,示意她弄得還不夠亂。
她們主僕在繡莊上住了一日,待到趙棋允安排了人配合她們鬧上公堂,又將一干人證都弄了個齊全,順便將許連約到西都城外的茶肆,這纔出來了。
“姑娘,二公子來了,您看,在那兒。”碧水輕聲道。
這日阿湘沒有跟來,而是依照安排,去照顧成媽了。不過成媽也不在戴家的地方了,而是在被安置在了一家醫館裡。
許嘉彤點了下頭,示意碧水去迎。碧水見了許連行了禮,眼角微紅着:“二公子,可算見着您了,您要是不肯來,四姑娘就真沒有指望了。”
“你這是怎麼了?”許連看見她蓬頭垢面的樣子,露出繡在的手腕和一小節小臂上還有着青紫和擦傷,大驚失色,快步朝着馬車走去。
“是二哥麼?”許嘉彤問着。
許連與她是同一條船上的人,有林氏和許嘉嵐壓制着就別想有好日子過。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一上來就道明原委,與他聯手。
一來,她得防着他一些,不能全信,也得先試探他一下。二來,許連若當真如他面上那般,還有着一份赤子之心,親人受了傷害所帶給他的痛苦,遠遠比煽動他去復仇給他的動力要大得多。
“四妹妹,你也受傷了麼?”許連上前去,想掀開馬車的幕簾,可是又怕失禮,在觸到的那一刻縮回了手。
碧水打起簾子,請他上了馬車。許連驚訝的看着許嘉彤,她手上也有着瘀傷、擦傷,面上雖沒事,可是面色發白,氣色很不好,比剛來西都時還要差上許多。
“二哥,我那日出了西都沒多久,就遇上了歹人,僕從除了碧水、阿湘還有一個叫成媽的悉數被殺。那歹人中有兩個混在那些服侍我的人裡,把我們幾人帶到了莊子上,企圖燒死我們,若非找過來的戴府護衛所救,我和她們要丟了性命。我前兩日眼睛還看不見了,好在有戴家的人施以援手,纔沒有瞎了眼……”許嘉彤將一番經過說了,說一會兒便要流一會兒淚。
這些眼淚並非是裝出來的,她回想那日情形,回想着在鬼門關轉了幾圈而得救的欣喜若狂,就忍不住要落下淚來。
許連眉頭深鎖,目光由不可置信,漸漸變得幽深,他的恨溢於言表,不久之前與他相依爲命的冰兒也是死於那些人手中。
“四妹妹,後來一直是戴家的人在照顧你麼?”許連心疼地看着她。
“這幾日戴爺和兩個我最信得過的管事、護衛不在西都,我眼睛好了之後,不想在莊子裡住的太久,怕那些人又知道了我的行蹤,前來滅口,就去了前面鎮子的醫館看阿湘和成媽。成媽傷的很重,摔斷了好幾根肋骨,都是爲了救我才弄成這個樣子,我若不親眼看她安好,實在不能安心。”許嘉彤道。
“你可知道是誰人害你?我幫父親打理庶務這些年,也認識了一些人。他們做下這等傷天害理的事,一定要追查清楚,還你和那些僕從們一個公道。”許連看上去很是文弱,卻一點兒也不是一個怕事兒的主兒。
“有戴家的人幫我,人證物證俱在,可是我不敢說,說了你也不會信。今日請二哥出來,實在是因爲覺得府裡再沒有可以託付之人,才請你幫我張羅回府之事。以後我也沒有別的指望了,經此一事,再不敢與人相爭,只求能過上幾天太平日子。”許嘉彤爲難地道。
“難道和府裡的人有關?”許連看着他,他也不傻,那些人有什麼手段,他可是從小領教過的,“三妹妹還沒好起來,難不成是母親?你手上有什麼證據了?”
許嘉彤嘆了口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實不相瞞,那放火的僕婦被戴府擒住,姓趙,府里人叫她趙媽,她招認說一切都是二孃指使。若說她是爲求自保,故意攀咬,可是後來他們又擒住了出城探消息的蘭英,這就無法辯駁了。二哥,你回府之後,尤其是這三五日,可有見過蘭英?”
“不曾,聽說她回老家探親了。”許連這時也發現事情不對,蘭英在老家早就沒有親人了,這些年都不曾聽說回去探望過。
“她們自然不敢說她不見了,其實人就在戴府上。那日遇險後,有個戴府的管事誤打誤撞地找到了我,可是也險些被燒死在莊子裡,他今日託人予我帶話,說是實在演不下這口氣,已然帶着蘭英和趙媽到衙門裡去了。”許嘉彤小心地道。
“好,此人所爲甚好,自己做了虧心事,就不要怕鬼叫門。你放心,你是大家閨秀,又得了王上的賞賜,到時就說身子不適不能上堂,只寫下證詞便可,其餘的事就交給衙門決斷,量父親、母親都不會也不敢有二話。”許連果敢都道。
他倒是也看出了事情的癥結,只要官府判了,若是不服,再細究下去,拔出蘿蔔帶出泥,說不準還會牽扯出一些別的污糟事來。爲了不把事情鬧大,他們只能認下,好息事寧人。
若是他們不肯認,非要大鬧一場,最終最終他們靠走門子把事情壓平了,這個過程也足以引起外面百姓的猜疑。
百姓總是願意相信與他們處境相似的弱者的,何況人證物證俱在,不管最終衙門怎麼判,贏的都會是許嘉彤這一方。
而且,許嘉彤會輸麼?或許會吧,可是她會輸,戴府卻不會。許連精通庶務,對戴家很是崇拜,有關戴家的事他簡直可以如數家珍,這麼多年了,就沒聽說戴府的人輸過官司。
“可是這樣以來,我還怎麼回府?恐怕父親和二孃都要恨死我了,要不二哥你去衙門看看,若是能攔下他們,就攔下吧,凡事都可商量。”許嘉彤“忍氣吞聲”地道。
“他們要殺你,你還能坐以待斃不成?四妹妹,這一回你聽我的,不破不立,置之死地而後生,就算這件事不鬧起來,你回了府,他們也不會放過你。倒不如這一回讓他們有所忌憚,離你入宮的日子也近了,拖些時日,到時候離了侯府,他們也只有看着乾瞪眼的份兒。”許連調理分明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