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怎麼了?”趙元慎不悅,目光一沉,他們沒告訴他,她的腿也受了傷。
“脫臼了,碧水已經給我接好了,就是還有點兒疼。”許嘉彤呲牙咧嘴地笑了。
“笑什麼?”趙元慎不解,若非她一向堅強,他會以爲她瘋了。
“能活着真好,見到戴爺,我就能活下來了。”許嘉彤笑出聲來,劫後餘生,還有什麼能比這樣更舒坦快意?
趙元慎不和身份地白了她一眼:“這個人怎麼處置?”
許嘉彤沒想到他會問她的意思,他們相識以來,都只有她遵從他意願的份。
“她害我在先,可是若因此傷了她的性命,恐怕我和碧水、阿湘都難以脫身。我從前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您能不能告訴我該怎麼辦?”許嘉彤虛弱無力,不知不覺地就想要依靠他。
“他們殺了隨行的人,送到官府也理應償命。何況這樣的人死了也就死了,你究竟在怕什麼?”趙元慎彎身抱起她,一手穩穩地托住她的腰,一手托住她膝蓋下面,不讓她雙腿有任何的晃動。
“這樣可會痛?”趙元慎一路上感覺到的那種後怕又一次席捲全身。
許嘉彤的眼睛壞了,腿又受了傷,他一進來就看見那個僕婦拿着火摺子,周圍都是柴禾,要將她活活燒死。
他差一點就失去了她,從前他一直以爲,他的視線離不開她,是因爲他必須盯着她。不能讓別有用心的人接近她,利用她而威脅他。
他對她好,也只是在補償她,是讓她對滿足於眼前的一切,不讓她力爭上游而出現在那些人眼前。
可是這一刻,他深覺他一直以來都錯了。那些曾經的監視,曾經的禁錮,都在不知不覺中變了味兒,變成了不能相離,無法捨棄。
若是她死了,他所感受到的絕不會僅僅是愧疚,還有數不清的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這樣的語氣,許嘉彤很不習慣:“不疼了,您這樣抱着我會累,還是把我放到前面去吧。阿湘還在那兒,啊,我剛剛問您,碧水還好麼,您還沒有告訴我。”
“是她來報的信,她和繡莊上的幾個護衛先來救你,你可見到他們了?”趙元慎皺眉,目光隱隱透着怒氣。
那幾個護衛可都是退下來沒多久的兵士,雖不比當年在戰場上時勇武,可也正值壯年,身強力壯,武藝高強。
而這裡只有幾個僕婦,他們不至於對付不了,怎生就一個人影都見不着了?
“他們來了?我沒有見到。”許嘉彤愣了一下,若是尋常,繡莊的人應該先到纔對,“該不會路上也有佈置,他們出了事吧?”
“也許。”趙元慎一路行來也沒有遇見那些人,看到這山坳中有一股青煙直升上如墨的天穹,才猜到她在這裡。
那青煙是從後廚房燒熱水的竈上升起來的,只有很細小淺淡的一小股,也虧得他留意到了。
許嘉彤擔心碧水的安危,可是一想到他是隻身前來,還要照顧她,分身乏術,又不好提這樣的要求了。
趙元慎抱着許嘉彤到了前面,先把阿湘放了,讓她去照看成媽。他將她抱到了趙媽之前落腳的那間廂房,放在榻上,輕輕地蓋上被子。
“睡會兒,什麼都不要想,不要聽。”趙元慎走了出去,關上了門。
匕首劃過,削鐵如泥,門上燙上的銅股應聲而斷,門“吱嘎”一聲打開了,趙元慎一步跨了進去,一眼看向手裡拿着重物想要防身的趙媽和張嬸。
“你……你是誰?敢壞了夫人的大事,是不想活了麼?”趙媽膽子很大,指着趙元慎罵了起來,張嬸在她身後附和着點頭入搗蒜。
外面一牆之隔,王嬸的哀嚎聲未斷,屋裡的人聽得真切,可是趙媽和張嬸並不知道趙元慎的身份。許嘉彤在西都沒有根基,她們二人壓根兒不信許嘉彤能找來什麼厲害的幫手。
即便能找來手段、武功厲害的,也一定沒有靠山,聽到定安侯夫人和林家的名號,一定會退卻,說不準還會反手將許嘉彤交給她們。
張嬸躲在趙媽身後,害怕又張狂地道:“我們夫人可是侯夫人,孃家是天子近臣,高門大戶。”
張嬸只覺得面前站立的男人突然化作了一道黑影,眼還沒眨的功夫就到了她面前,一隻有力的手一把攫住了她的下顎,只是一瞬,她忽然發現自己飛起來了,直撞身後的窗子。
窗子雖然被許嘉彤從外面趟上了,可是張嬸身子向後的力道很大,猛地撞破了連着窗紙的格子窗棱,她就這樣直接摔飛到主屋後面的地上。
張嬸按着破了的頭,揉着險些撞斷了的腰,一擡頭就看見面前一手被釘在牆上的王嬸。
“你……你……他是……”話沒說完,張嬸痛叫起來,可是她也只是痛叫了一聲,就發不出聲音了。
張嬸只覺的肺子裡的氣都被壓了出來,砸在她身上的不是重物,而是一個人。她不用想也知道,這個人一定是趙媽。
趙媽只覺得心口捱了一腳就飛出了後窗,那個人沒有說話,她的話也還沒有出口,她就和張嬸一樣摔飛了出來。
這還不夠,還沒等她們爬起來,屋裡的兩盞油燈和那一罐燈油都飛了出來。撞在牆上砸碎了,燈油落在了柴禾上,燈火落又在這些柴禾上,一下子燒了起來。
躍動的火苗躥得老高,舔着地上二人的眉毛、手腳,二人發出更爲慘烈的痛叫。
二人攙扶想要站起來,卻愕然發現都只能跪在地上,膝蓋卻是再也直不起來了。
趙元慎關上了窗子,也不再看後面的情形,回了許嘉彤榻前。
趙元慎在短暫的離開前,點了她的睡穴,此刻她閉着眼睛,蝶翼般的睫毛微微動着,面色蒼白,宛如一個纖細的玉人。
趙元慎伸出手,撫過她的臉頰,笑了笑,真好,她還活着,她還在。
輕輕地從身後扶起她,讓她在睡夢中舒服地坐着,趙元慎在她身後盤膝而坐,雙掌抵着她的後心,運功爲她療傷,漸漸的,二人之間有了淡淡的熱氣升騰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