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她着想這種說法着實太不可思議,許連平會爲自己的前程着想,會爲鄭氏和許嘉晴着想,就是不會爲她許嘉彤着想。
“這還不簡單,聞琴音而知雅意,若是方爺能見我一面,看看他的態度不就什麼都清楚了麼?”許嘉彤道。
“這也不是不行……四妹妹可是真心應承這樁婚事?”許連平還是不放心,怕在方瑞面前出亂子。
許嘉彤笑笑,點頭道:“與其去寄望虛無縹緲的東西,我寧願選擇能夠握在掌中的。”
“好!四妹妹放心,我一定求母親給你備一份嫁妝。”許連平說完,哼着小曲兒離開了。
碧水從內室的簾後走了出來,皺眉道:“奴婢鬧不明白,大公子是真傻還是假傻。”
“我看是真傻,他不過是我的堂兄,居然想插手我的婚事。即便我再不得父親輕視,這件事若是讓他老人家知道了,也會不高興有人越俎代庖,就是林氏知道了也繞不過他。”許嘉彤道。
“姑娘,大公子是不是爲難你了?”碧水猜測道。
許嘉彤斬釘截鐵地道:“沒有。”
那晚的輕薄許嘉彤決定爛在肚子裡,碧水和曹氏她都不會說。即使有一天,許連平徹底地倒了,她也不會說。
“這幾天你再去方大姑娘那兒走動走動,瞅準時機,拿她一件貼身的東西,一方絲帕也好。”許嘉彤道,這場大戲終於要開始了。
隔天許連平就帶了口信來,讓許嘉彤到城西一處琴樓等候,這幾日方瑞都會到那裡聽琴。還千叮萬囑地讓許嘉彤千萬要裝作偶遇,不能讓方瑞知道是他安排的。
許嘉彤滿口應承,這回在心裡將許連平徹底鄙視了個透。她早就猜到此事許連平事先並沒有徵得方瑞的同意,而方瑞這人雖然兇狠,可絕不是個莽夫,他是不會允許身邊有人把自己的親信安插到他的後宅的。
她還可以猜到,許連平一定也有逼方瑞就範的方法,而讓她嫁給方瑞也並非只是想着得到那份豐厚的聘金,一定還有更大的企圖。
許嘉彤選了一件月白色的綢裙,綰了個墜馬髻,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有一種婉約的氣度,卻不顯眼。
“這地方的女子雖說是賣藝不賣身,可畢竟不是個正經地方,姑娘咱們這一去會不會被人抓住把柄?”碧水擔憂道。
“所以呢,得找一個威勢正甚的人壓制他們,讓他們即使親眼看見了,也是看錯了,最好是壓根兒沒有看見。即使知道得明明白白,也要裝作什麼都不清楚。”許嘉彤道。
碧水笑道:“想必這位方爺要成爲姑娘手中的刀了,可是聽說他爲人狠毒,對身邊的人都毫不留情,萬一被他識破了,姑娘可就危險了。”
“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只要是他自己願意的不就成了?”許嘉彤笑道,擡步出了門,在角門外上了馬車。
許連平和方瑞之間定然矛盾重重,中間又夾着方芯娘這層關係,這一切利用好了,火中取栗,定然會有一番新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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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樓裡絲竹管絃之聲不絕,往來的雖着便服但也看得出非富即貴,這裡也有女客,看起來像是商賈人家的夫人、姨娘,也有些看着是未出閣的聚在天井的廊子下面聽書,倒是熱鬧。
許連平安排的人出來接她們進去,許嘉彤低着頭跟了進去,碧水時不時地左右看看,沒有人留意她們,長出了口氣。
樓上是茶肆,許嘉彤尋了靠走廊的地方坐下,窗邊有一盆蘭花,翠綠的葉子剛好擋住了她的臉。據說方瑞此刻就在對面的雅間,已經進去快一個時辰了,按照他往日的習慣,應是快出來了。
許嘉彤輕碰了下碧水,壓低聲音道:“你纏着方纔那人,我要跟方爺說說話。”
“奴婢這就去,姑娘小心。”碧水摸了兩塊碎銀子出來,到拐角的茶房塞給方纔那人,鬧着那人教她煮茶。
這一層原本的兩桌茶客剛巧要下去聽曲,許嘉彤知道定是方纔那人指引他們下去的,眼下那人已被碧水纏住,她終於去見方瑞了。
貼在門上聽了一下,裡面好像只有方瑞的聲音還有茶水注入茶盞時的響聲。許嘉彤深吸了口氣,調整了一下表情,輕敲了三下門。
“門開着,進來……”方瑞懶洋洋的聲音響起。
嚯的一聲把門打開,又嚯的一聲把門關上,許嘉彤轉過身對着他,端端正正地行了一個平輩間行的平禮。
方瑞眉頭一皺,下一刻揚眉道:“這兒的下人是越來越能躲懶了,沒經過我允許,就放了人進來。姑娘,走錯門了吧,我等的人不是你。”
方瑞長得確實端正,兩道劍眉濃密黑亮,一雙桃花眼閃着精光。許嘉彤暗道,難怪坊間都說此人兇狠,卻總有良家女子甚至大家閨秀願意與他往來。
許嘉彤道:“方爺不認得我,可認得家兄許連平?我是他的堂妹,家中行四。”
身爲閨秀,不能落人口實,故而許嘉彤不說閨名,只說了自己的排行。若是方瑞嘴上缺個把門兒的,說出去也只能稱她一聲許四姑娘。
“許家四姑娘?”方瑞尋思了一下,想不出端倪,但面上已經接過話來,“從前我去許府,只見過五姑娘。今日四姑娘來這種地方見我,可有要事?一會兒我還有客,只給你半個時辰。”
許嘉彤淡淡地一笑道:“方爺快人快語,那我也就開門見山了。方爺沒有聽說過我,是因爲我不在許宅,前些天我的父親,許家二爺許孝祖大人要將我接回西都,我又與我那五妹妹約定同行。本來一切順遂,可是最近卻發生了一些事,讓我好生惶恐。”
“這與我何干?”方瑞眉間已然有了怒氣。
“我剛剛回到祖宅,行同客居,有許多事都要倚仗五妹妹。可是最近五妹妹受了三嬸孃的責備,說是這段日子不讓她與令妹方大姑娘來往,可她偏偏走得勤了。我問了她幾句,居然這件事的始因還在我身上。那日我去錦繡坊巧遇了方大姑娘,她向我打聽我堂兄的事……”許嘉彤把那日她和方芯娘之間說的話一五一十地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