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棋允離開的時候,正巧許連過來。趙棋允神色如常,還如尋常小廝般向他行了禮。許連忽然不知怎麼的覺得似曾相識,但也未能確切的想起什麼,遂加快了腳步。
“哥哥怎麼過來了?應該是我去拜訪纔對。”許嘉彤很是意外。
從禮數上說,許嘉彤這兩日就該去見一見許連,可是她與許連只有一面之緣,見了面說不上話也是尷尬。再者也忌諱珍嬤嬤將她的舉動告訴林氏,讓林氏從一開始就戒心大作。
許連倒是不大認生,熱絡地道:“想着你在收拾行裝,一定抽身乏術,還是我登門的好。從前見你時還在襁褓之中,這些年父親只在祭祖時回來,我沒有福分列席其中,也就沒有回來過。這一轉眼,你也長成大姑娘了,我只是慚愧,這麼多年都沒有幫你做什麼。”
許嘉彤的生母杜氏尚在人世時,因多年無子,林氏又上杆子的要進門,想着不讓李氏佔了先,又不想將自己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給許孝祖納了一房出身賤籍的姨娘,也就是許連的生母。
“哥哥不必這麼說,人各有命,興許我的福氣在後面呢。”許嘉彤頓覺無話可說,笑問道,“平日裡哥哥都做什麼?”
許連在許府成日被林氏和許嘉嵐呼來喚去的,見她和氣,越發健談起來:“父親在朝裡、宮裡走動,繁忙無暇顧及庶務。我左右無事,又不念書考科舉,就幫着家裡打理一下鋪子和田莊。聽說二妹空閒時都在學習織錦,還在錦繡坊拜了師,很是了得,我是自愧不如的。”
他的話聽起來很舒服,許嘉彤也放開了一些,笑道:“不過是女子的小玩意,也拿去換些吃用,果腹溫飽而已,比不上哥哥打點着闔府上下的生計。”
“我們就不要互相誇了。”許連面皮薄,有點不好意思,“不過溫飽果腹?是這裡的人對妹妹不好麼?”
“祖母在私宅養病,我陪侍左右,日子久了,這邊就疏忽了。我不想給他們添麻煩,就只能如此了。還請哥哥不要笑話我,我也是膽子小,抹不開面子,不想求人。”許嘉彤沒有點破,只是隱晦地說了幾句。
許連點點頭,也不多問,沒頭沒腦地道:“方纔從妹妹這兒走出去一個小廝,可是這府裡的?”
猜到了他所說的正是趙棋允,許嘉彤很快反應過來:“是馬家千金的小廝,就是馬卓大人的千金,她也是要入宮待選的,又是同路,與我們一天起行。她派人過來囑咐幾句,說是常用的東西都備着了。”
“原來是馬甲的小廝,難怪我覺着眼熟,我記着好像是在哪個西都的官宦人家見過。”許連立刻不疑有他。
許嘉彤覺着有些不對,笑了一下掩飾了過去。趙棋允是戴元冠的人,戴元冠是一介商賈,派趙棋允去官宦人家走動,也不是不能。可是再想到之前王延盛所說的話,又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了,難不成戴元冠真的還有另一重身份?
“明日起行,珍嬤嬤要和你同坐一車,想必她有很多話要提點你。我從小得了她很多提點,也是有益處的,只是……算了,不打擾你了,收拾妥當了早些歇息。”許連點到爲止,告辭離開。
一個嫡女被一個乳孃提點一路,還不是自己的乳孃,一路下來,至少在面上要做出對她言聽計從的樣子。這一低頭,以後也難擡頭了。
還說不準珍嬤嬤受了林氏的囑託,想讓她先答應些什麼。在馬車上沒有迴旋的餘地,她若是不答應少不了被數落,再不答應恐怕要鬧出更多的事來,反而把原本就惡劣的關係弄得更惡劣。
碧水從許嘉晴那兒回來,看見一邊一臉憋屈的糖寶寶,抱起來用它的背蹭蹭許嘉彤,笑道:“糖寶寶,又要被姑娘燉了嗎?姑娘心軟,捨不得你。”
糖寶寶竟有別於以往,從碧水懷裡硬蹭下來,站在桌上一副眼高於頂只拿鼻孔看人的樣子。
“它是有人撐腰了,不知怎麼的,入了戴爺的眼。別弄它了,有事交待你。明日起行,珍嬤嬤想與我同車,我是不想的,你只需……”許嘉彤示意她附耳過來,交待了一番。
第二日起行,許勁風和陸氏前來送行,三人自是說了一陣子話。鄭氏客套了兩句,就去囑咐自己的女兒了。李氏見許勁風和陸氏在,也就沒有上前,懶得自討沒趣。
許孝賢也來了,神情冷硬地道:“四娘是姐姐,以後可要關照你五妹。待得你大堂兄的婚事定了,你就跟你父親說,請他接你大堂兄過去見見世面,最好能謀個差事。”
“三叔父的話我一定帶到。”許嘉彤笑了笑,轉告是要的,可答應不答應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珍嬤嬤上前道:“時辰也不早了,該起行了,總歸不是一輩子不見面了,以後還有說話的時候。一路顛簸,奴婢看碧水和雙繡都沒出過遠門,不如讓奴婢貼身服侍着。”
“我身邊的確缺一個出過遠門的人,謝嬤嬤美意了。只是與咱們同行的馬姑娘、王姑娘已經備了一駕寬大的馬車,邀我一路同行。與外人一處,終是不自在的,可是馬姑娘盛情難卻,她性子直爽,她的父親又是……您是能體諒的。”許嘉彤笑着指了下遠處的馬車,前面坐着的車伕還朝他們揮了揮馬鞭示意。
珍嬤嬤尷尬地道:“姑娘與馬姑娘才見了一面,識得的日子還短,如此這般一路相伴,豈不是尷尬,還是婉拒了吧。”
鄭氏之前就不滿珍嬤嬤看不上他們三房,這回倒是逮到機會了,譏諷道:“一個奶孃跟姑娘同車,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四娘可是入宮待選,讓別人知道了,豈不要笑話我們許家不懂規矩。”
“三夫人,奴婢也是爲了四姑娘好。”珍嬤嬤不悅地道。
“奴婢就是奴婢,哪兒輪到你管姑娘了。說我們五姑娘的時候義正嚴詞,很懂禮數似的。這時候嬤嬤反而不懂推己及人了,讓自己也知點禮數,不要讓外人笑話。”鄭氏夾槍帶棒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