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問那人卻說不清楚了,許嘉彤笑着告辭道:“阿柔妹妹,容我回去一趟,明日再回來陪你。”
王柔點頭,體諒地道:“若是有什麼變動,讓碧水過來說一聲就好。”
許嘉彤去了前廳見了張管家,二人離了王家纔開始說話,許嘉彤道:“不知族中哪位長輩來了?算算日子,也沒幾日,倒是還挺快的。”
許嘉彤想的是,幾位族老年事已高,雖說崑山到西都不算遠,可也需舟車勞頓。族老們過來,路上自然要走得慢些,起行前做的準備、耽誤的時日也自然要多些。
“來的不是長輩,是四姑娘的同輩,就是大公子。”張管家面有難色。
族譜上要加人了,請來的卻不是長輩,卻是個小輩,就算是許孝賢來都好,至少比那要上族譜的人高了一輩。
顯然對來的這個人,無論是張管家還是許孝祖都很意外,也很不滿,估麼着高興得意的也只有林氏和許嘉嵐了。
“他來了?”許嘉彤倒不在乎許嘉杏的面子,她在乎的是自己和許嘉晴。
“是啊,這也不知道是什麼事兒。三老爺信上說了,讓大公子多住些時日,最好等六姑娘的親事定下來再回來。”這若不是主家的事,張管家真想拍着大腿罵娘。
許嘉晴的婚事根本沒有着落,連相看都不曾有,要定下來還不知道要多久。
再有這擺明了就是想賴着不走,等到許嘉晴定了親,三房的人拖家帶口的過來,一準住到許嘉晴出嫁,說不好之後還會找機會留下來。
“府里人多了,張管家多擔待,別的事老爺有分寸,我也有分寸。”許嘉彤道。
許孝祖這人最愛面子,子侄投奔過來,自然要做出欣喜之至的樣子,就是做給別人看,也要擺出樣子來好生款待。
許連平一看那陣勢,八成尾巴已經翹上天去了。許孝祖看着再生氣,也只能指望別人動手收拾這個妄圖謀奪自己家產的不進眼的東西!
可是他能指望誰呢?林氏這會兒正顧着許嘉嵐,許連平再不是個東西,她也只能以後再收拾。
何況許連平根本不會把林氏放在眼裡,就是鄭氏,對林氏也是有好處的時候供着,沒好處的時候背地裡一個勁兒地拿林氏的名分做文章。
這個時候許嘉彤是動手的最好人選,她動手,保了自己,保了許嘉晴,也是給了許孝祖和林氏一個人情。
許嘉彤之所以能在定安侯府站穩腳跟,除了靠她自己和戴家的勢力,更多的就是靠這份審時度勢的聯合。在小事上,她可以林氏有段在的聯合,甚至和許嘉嵐也可以,而對許孝祖,她更是直接的以利相誘。
到了定安侯府,許嘉彤徑自去了前廳,聽下人說這個時候許連平還在那兒和許孝祖說話,前前後後已經說了一個時辰了。
許嘉彤過去時,許連平果然在那兒口若懸河,她沒有急着進去,打算在廊子裡站會兒聽着。
許連平說着這月餘來的經歷,好像又見識到了什麼好東西,什麼好吃的,好玩兒的,聽來的各種見聞。他說這些本也沒什麼,可是他說話的語氣就好像聽他說話的許孝祖是個土包子,什麼都沒見過,只能聽他瞎白話。
許嘉彤知道許連平這一個多月來是不可能有什麼見聞的,因爲他一直都在祖宅思過,從那邊兒傳來的消息說,許孝賢、鄭氏還有李氏這一回都下了很大的決心,狠狠教訓了他一頓,足足禁足了一個月才放出來。
對許連平這頓吹噓,許嘉彤只能嗤之以鼻,什麼都沒有的人,想要在什麼都有的人面前擡起頭,要是隻靠吹噓,那都只能成爲笑柄。
許孝祖此刻皺着眉頭,彷彿在琢磨什麼難懂的要務,實則已經恨不能一腳將他踹出去。
“我聽說宮門賭局之上,西都那些出了名的大家閨秀雲集,各個拿出了自己的拿手絕活。”許連平說着說着重重地嘆了一聲,廊子遠處的幾個丫鬟聽了都下了一跳。
“你嘆什麼氣?”許孝祖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許連平憤然道:“偏偏只有三妹妹,自己的繡品拿不出手也罷了,偏偏要作假,拿了別人的繡品參選,被發現了還死不認錯。她也不想想,王后娘娘是傻子嗎?沒有證據會和她爭?二伯父,不是我說你,你也太不會教女兒了,還好那日王后娘娘沒有追究,要是追究下去,咱們有幾個腦袋夠砍啊。”
如果許嘉彤在吃茶,此刻一定一口茶噴出去。許連平說的道理是對的,可是他不該在許孝祖面前說。當着父親的面說人家女兒,這府裡除了林氏和她,誰敢在許嘉彤面前說這些。
許連平不過是許孝祖的一個侄子,跟許孝祖並不親,說出這些話許孝祖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這樣還不夠,許孝祖正被他激得一愣一愣的,許連平又道:“我在崑山的時候就聽到了這件事,嚇出一身冷汗,細想一下就是後怕,若是追究下來,我恐怕都見不到二伯父您了。您平日裡一定是太寵着三妹妹了,您可不能再這樣了,三妹妹再好,也只是個姑娘家。許家的門戶是要靠男兒撐起來的。何況她都成了廢人了,您隨便打發個人讓她嫁了,就算對得起她了……”
“你……說了這麼多,嘴也不幹,來人,上茶。”許孝祖隱忍着,朝外面喊了一聲。
許嘉彤輕聲對身後跟着的張管家道:“張管家,麻煩你去一趟凝惠堂,把我三堂兄方纔的話,一句一句地說給夫人聽。”
“小人這就去。”張管家心領神會,立刻去搬林氏這道護身符來把許孝祖拉出來。
“我不渴,二伯父,您這回可一定拿捏準了,沒了一個女兒沒什麼,要是連兒子也連累了,咱許家可就後繼無人了。”許連平理直氣壯地道。
許連平這是唯恐被連累的許家男兒是他自己,而心裡已經認定了他自己是許家這一代的繼承人。
“你這小子,我那三弟把你教得真好,居然敢到我面前數落三姑娘了!”許孝祖終於還是忍無可忍了,他若是再多說一句,恐怕就是“有本事你別來我們定安侯府”了。
許連平猶自不覺,反倒是教訓起許孝祖了:“二伯父,該說的就得說,這好好的家業,若是毀在一個女子手裡,多可惜!”
“這家業是許家的家業,若是可惜,也不會只輪到大堂兄你可惜,你是以爲許家的男丁都絕了,只剩下你了麼?”許嘉彤笑着走了進來,向着許連平見了一個平禮,“父親安好,大堂兄一路安好。”
許孝祖看她來了,果然鬆了口氣:“你大堂兄剛到,什麼都不懂,你替我跟他說。”
“是,大堂兄不懂沒有關係,該有的規矩我身爲您的女兒是不能忘的。”許嘉彤笑笑,轉身對許連平道,“我看大堂兄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了,這等不講禮數,不講尊卑的話都敢說到西都來了,也不怕再招禍上身。”
“二伯父,您聽聽,這又來了一個。您這府裡牙尖嘴利的女子太多,遲早要毀了家業。”許連平看着許嘉彤還是有點顫的,可是他偏偏就相信許孝祖會幫着他。
“三姐姐雖說有不對的地方,可是她怎麼說也是林家的外孫女,又與西都諸多的命婦、閨秀相熟,你這麼說,可是會有人爲她打抱不平的。何況這家業也輪不到大堂兄你來擔心,不要說我還有一位兄長,就是沒有,父親也大可以選其中一個女兒招婿入贅,什麼時候輪到你擔心了?”許嘉彤只想笑他無恥,這種不勞而獲的人比林氏之流還要可恨。
“趙旭入贅?二伯父,您該不會真有這樣的念頭吧?是給她,還是三妹妹?我一定要稟明各位族老,決不讓您荒唐行事。”許連平着急了,他來之前鄭氏就跟他提過這種可能。
許孝祖氣不打一處來,沒有這念頭,嘴上也要說了:“我就是招了,又怎樣?我有三個女兒,每人招一個,等我老了,有三個女婿孝敬我,也比有一個你這樣的強。”
“二伯父,您……荒唐,太荒唐了……”許連平氣得竟然連着拍了幾下桌子。
“大堂兄,醜化我可說前頭了,隔牆有耳,這西都哪間大宅子裡沒有幾個別人家的人,你這番話傳出去,惦記着伯父家的家產,是要治罪的。”許嘉彤冷眼提醒他。
“那就分家!”許連平石破天驚地來了一句。
院子裡的下人聽了都愣住了,這位就是他們主家嫡出的大公子?哪兒來的傻子,該不會真如傳言所說的有瘋病吧。
“好,父親,跟他們分家。不過大堂兄,我就再提醒你一句,府裡的賬本我之前剛剛看過,家產沒有,還欠着債呢。我們還正打算回祖宅去,拿公中的銀子填補虧空。你要是做主分家倒是好了,把銀子拿出來,先幫我們把債還上。”許嘉彤一通胡編亂造劈頭就去。
“你……你說的是真的?這好好的宅子,這麼大的家業,怎能都是債?”許連平不可置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