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四娘知道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怎麼都躲不過,比方說現在,站在她面前的無名。
無名已經換回了自己原本的打扮,荊四娘覺得他這個樣子看着實在是比之前順眼多了,畢竟他就是個大糙漢子。只是可惜他的眉毛颳了,總是讓人看着他就想笑,不管是在多麼嚴肅的景況下。
比如現在。
荊四娘看着他,就在一個勁兒的笑。
但是無名並不在乎荊四娘這樣失態的笑容,他現在突然變得和以前很不一樣,他甚至連看着荊四孃的時候,眼神裡都是沒有感情的。
他似乎已經變得,變得讓荊四娘都不認識了。
“無名,你沒事兒吧?”
荊四孃的語氣雖然不關切,可換做從前的無名,一定會歡喜得要死,但是現在,他完全沒有一點兒反應。
荊四娘這才感覺到了不對勁兒的地方。
荊四娘這才發現,他手裡握着劍,而且他並沒有帶着劍鞘,此刻劍尖抵在地上,在微微的顫動。
“無名,你想幹什麼?”
荊四娘終於發現事情的嚴重性了。
她連忙將阿遲擋在身後,道:“你先進去找你爹。”
阿遲瑟縮在荊四孃的身後,卻不肯離開:“四娘,我要陪着你。”
“去找你爹!”荊四娘輕輕地搡了他一把:“這裡很危險,你要是不希望我出事,就先離開去找你爹。”
阿遲這才只好點了點頭,在荊四孃的掩護下跑向將軍府裡,可是才腳都還沒有邁出一步,便見無名從袖間甩出一把飛刀來!
幸虧荊四娘眼明手快一把將他拉了回來。
無名使用暗器的手法並不怎麼好,亦或者,他是故意手下留情的。
荊四娘現在沒有心思去想這個問題。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無名沒有說話,而是將右手舉了起來,劍指向了荊四娘。
這還是第一次,無名將劍指向荊四娘,這個自己深愛的女人。
荊四娘嚇了一跳,大罵道:“奶奶的,無名,你瘋了嗎?”
無名直視着荊四孃的眼睛,荊四娘這次第一次感覺到,這個男人的恐怖之處。
“你想殺了我?”
無名沒有回答,可是答案卻是顯而易見的。在追了荊四娘整整十年之後,這個男人終於對荊四娘拔劍相向了,哪怕是死,或是殺了荊四娘,他也不要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跟了別的男人。
荊四娘倒吸了一口涼氣,冷笑道:“你終於要動手了,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遲,早在十年前你就應該殺了我的。”
無名只是道:“若是你願意回到我的身邊,我可以放過你。”
荊四娘只是冷笑道:“我從來就不是你的人,爲什麼要回到你的身邊。”
“這麼說,你是一心求死?”
荊四娘道:“誰生誰死,還不一定呢!”
無名握住劍柄的手,已經加到了幾分力度:“誰生誰死都無所謂,你死,是死在我的劍下。我死,亦是死在你的劍下,無論是何種結局,我都沒有半分遺憾。”
荊四娘啐了一口,道:“可是我哪樣都遺憾,我既不想死在你的劍下,也不想殺了你,因爲無論哪一樣都讓我覺得太噁心。”
“我也算是你的殺父仇人,”無名冷靜道:“你本就該殺了我報仇。”
荊四娘道:“可是殺了你,我覺得太過於便宜你了。”
秋風起,落葉飛,沙子順着風吹進了無名的眼睛裡,可是他卻連眼睛也不眨一下,只是眼睛耐不住酸澀和疼痛流下了眼睛。
但荊四娘看不見。
“我有一個要求。”
她從來沒有求過人。
“我不答應。”
荊四娘蹙了蹙眉,握緊了拳頭:“這麼多年以來,我有沒有求過你?”
“沒有。”
“好,”荊四娘等得就是他的這個回答:“今天我求你,如果死的人是我,放過我的朋友,他們都是無辜的。”
無名靜靜地想了想,很快擡起頭道:“其他人可以,葉竟成必須死!”
只有這件事情沒得商量。
荊四娘也不反對,反正以他的武功也並不一定能殺了葉竟成。
“好。”
荊四娘將阿遲送到一旁去,輕輕地撕下了一截衣裙系在阿遲的眼睛上,低着頭很溫柔地在他耳邊道:“別看,很快就好。”
荊四娘是抱着必死的決心和無名過招的。
她很有自知之明,她的無名本就不如無名,更不要提如今的無名已經沒有任何感情了,他既然決心要殺自己,就不會讓自己有任何機會殺他。
十幾個回合下來,無名都沒有露出半分的破綻,受傷的始終只有荊四娘一個人而已。
轉眼間,荊四娘已經耗盡了力氣,她彎着腰,用劍支撐着自己的身體,若非無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此刻荊四
娘已經死在無名的劍下了。
“你應該殺了我的,”荊四娘喘着氣,衣服上血跡斑斑,手臂上的血順着流了下來,荊四娘握劍的手已經開始顫抖了:“你給喘息的機會,就等於給我殺你的機會。”
無名的劍指向她,尖利的劍鋒在她的脖子上劃開了一個很淺的口子。
“這一劍本是要劃傷你的臉的。”無名說話的聲音也帶着輕微的顫抖,畢竟要他殺死自己心愛的女人,他還是不可能做到完全沒有感覺。
“那爲什麼不劃?”荊四娘咬牙,一雙美目直瞪着無名:“反正你喜歡的也只是我這張臉,你更應該要毀掉它!”
無名的心突然像是被針刺了一下,他咬緊牙關,將劍鋒指向荊四孃的臉,但還是忍不下心下手:“我只要說殺了你就足夠了。”
荊四娘冷笑了起來:“你這個懦夫!”
無名的劍向下一劈,荊四娘閉上了眼睛,但劍卻沒有劃傷她的任何地方,僅僅只是將她的衣帶劃開了而已。
登時荊四孃的衣襟大開,露出青色的抹胸和一片白皙的肌膚,無名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卻沒有一點兒冒犯的意思。
荊四娘用僅剩的一點力氣抓緊了自己的領子,站直了身子冷着臉啐道:“賤骨頭!”
無名的心一緊,冷冷的盯着荊四娘:“我是個男人,不是讓你隨意辱罵的玩意兒!”
“我從來沒有拿你當玩意兒,”荊四娘笑了起來:“是你自己犯賤,覥着臉要我罵你,你以爲我想罵你嗎?每次罵了你,我都嫌自己噁心,居然跟你這種人一般見識!”
無名這一次是真的怒了,他將劍鋒指向荊四孃的脖子,只要他再上前半寸,劍就會刺穿荊四孃的喉嚨,就算是桑梓在這裡,也無力迴天。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跟走我,否則我就殺了你。”
荊四娘別開了臉,緊緊地閉上了眼睛,都不願意再看他一眼。
“別廢話,有本事就給老孃來個痛快的!”
無名深吸了一口氣,劍終於向前刺了半寸。
荊四娘聽到劍刺破皮肉的聲音,但卻沒有感覺到一點兒痛楚,她情不自禁地睜開了眼睛,與此同時無名手中的劍掉了下去,他的臉上還掛着不敢置信的神色。
荊四娘簡直無法形容此時此刻的震驚。
當無名倒下去之後,荊四娘也因爲傷痛倒了下去,但是她倒在一個人的懷裡,在暈過去之前,她只是看了一眼,抱着她的人是沈君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