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人靜。
桑梓坐在葉懷瑾的身前,凝視着他手中的茶杯,心裡總是心事,始終是在沉思。
過了一會兒,葉懷瑾站了起來道:“再不說話,我要走了。”
桑梓拉住他的手,卻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你再陪我坐會兒。”
“我還有事。”
桑梓鬆開了手,輕輕地在桌子上“篤篤”地敲打着。
葉懷瑾見到她這個樣子,很快又坐了下來:“有什麼事情就直說。”
桑梓擡起頭看了他一眼,道:“如果我說,我覺得今天要殺你的那些兇手並不是葉懷德的人,你會不會覺得我幫着他說話?”
“不會。”葉懷瑾想都沒想便回答。
桑梓不明白了:“那不是他,會是誰呢?我想不到除了她和太后娘娘,還有人有這個膽子要殺你。”
葉懷瑾但笑不語。
桑梓不滿道:“你笑什麼?”
葉懷瑾道:“我笑你蠢,若是旁人要殺我,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動手,應該在我們回京的路上埋伏行刺,在天子腳下行刺我,極容易就留下把柄讓人抓到,而且成功的機會也不大,你以爲誰會這麼蠢?”
桑梓撇撇嘴道:“可是偏偏就有人這麼蠢做了這件蠢事兒。”
話音才落,桑梓突然緊張了起來,看向葉懷瑾的眼神也變得有些畏懼:“這人非但不蠢,還很聰明,而且城府極深。”
葉懷瑾笑了起來:“你知道是誰?”
桑梓輕哼一聲,道:“你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若是還不懂,那這些年就白活了。”
葉懷瑾將她摟進了懷裡,卻被她一把推開:“我真沒想到你會派人刺殺自己!”
原來那些刺客都是葉懷瑾自己的人。
桑梓深吸一口氣,道:“其實我本該懷疑你的,只是見刺客下手那麼狠,我纔沒有疑心是你,你故意受傷就是爲了將這件事情鬧大,你想借機除掉葉懷德是不是?”
“不是,”葉懷瑾淡淡道:“我若要除掉他,不需要用這樣腌臢的手段,我只是不容許我和少城王的結盟有一絲一毫的破壞。”
桑梓蹙眉道:“所以你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就是怕這件事情敗露?”
“不過,有活口就會有證據,如果少城王知道這件事情是我所爲,你覺得他還會不會和我結盟?”
桑梓的聲音帶着些微的顫抖:“可是王妃和朝陽當時也在,萬一她們出事……”
“不會有萬一,”葉懷瑾對此很堅定:“哪怕有,也跟我們沒關係。”
桑梓險些擡起手來給他一個耳光,她心裡很不舒服:“那如果我出事的話怎麼辦?”
葉懷瑾道:“我會死。”
桑梓不能怪他的,她根本就沒有辦法怪他。
“可是如果王妃出事的話,我也會很難過的。”
葉懷瑾握住她的手,目光深沉的看着她:“你要記住,她是王妃,她朝陽的母親,從來都不是你的母親,以前不是,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會是。”
桑梓總覺得葉懷瑾這番話像是在給她下套,提醒她什麼一般,但是桑梓實在是摸不透葉懷瑾內心的真實想法,她只是搖頭:“你說這些是不是因爲你根本就沒想過以後放過少城王?”
葉懷瑾道:“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我只是怕你陷進去,到時候傷心的總是你。”
“你什麼意思?”
葉懷瑾自然沒有回答她。
但桑梓也沒有追問下去,因爲她知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情,葉懷瑾都不會害自己,所以自己也
不必這麼打破砂鍋問到底。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派人送來了藥。”
葉懷瑾一聽是無射的聲音,便開了門讓她進來,桑梓見無射手上端着一碗藥,便端起來聞了一聞,道:“皇后娘娘什麼吩咐太醫令準備的藥,我怎麼不知道?”
無射道:“皇后娘娘說這只是她的一番好意,殿下喝不喝都沒有關係。”
桑梓頷首,讓無射把藥放在了桌子上,無射又道:“皇后娘娘還有話要婢子帶給姑娘。”
“帶給我?”桑梓疑惑道:“是什麼話?”
無射道:“尹八子近來面無光彩,恐誕下皇嗣之後色衰愛弛,還請姑娘想想法子,助她恢復從前的如玉光彩。”
原來是爲了幼萱,明明下午的時候皇帝和皇后還好好兒的,怎麼這會子皇后便要自己幫着點兒幼萱了,這麼怕她失寵了影響葉懷瑾,難不成是自己走了之後出了什麼事兒嗎?
因道:“你去回稟皇后娘娘,就說我知道了,我一定會讓幼萱變得以前更漂亮。”
無射微微一笑,又道:“皇后娘娘還說,也請姑娘爲蘇夫人留心。”
“蘇夫人?”桑梓不明白,這蘇夫人不是一向和皇后不對付嗎?皇后怎麼會突然要自己也留心蘇夫人。可轉念一想,桑梓瞬間又明白過來了,自己明日去各宮檢查髒病,這蘇夫人可是萬萬得罪不得了,打了一拳也的賞個棗兒纔是,若不然自己的日子可不知道要怎麼過纔好。
而且,如果自己在她的身上懂什麼手腳,恐怕太醫令也查不出來。皇后的心思果然比她巧妙多了,也狠辣多了,桑梓真慶幸自己和她是同一陣線的人,不然的話,說不定死了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因笑道:“你替我謝謝皇后娘娘,就說我知道她的意思。”
待無射走後,葉懷瑾才走過來倒了那碗藥,桑梓連忙道:“你怎麼回事兒,倒藥成了習慣了是吧。這是皇后娘娘特意給你送來的,你好歹喝一口。”
葉懷瑾將碗丟在桌子上,道:“她是爲了給你帶口信,指着我做什麼。”
桑梓咂咂嘴,啐道:“不管怎麼說,皇后畢竟你的親生母親,你對人家尊敬點兒行不行?”
“我憑什麼要尊敬她?”葉懷瑾道:“這麼多年,她向來是一意孤行的,從來也不管別人的想法也不聽別人的勸告,如果不是因爲她,皇兄和妙津也不會死。”
桑梓知道一提到妙津,葉懷瑾的心情就不大好,因而也不想跟他說這些,只是道:“那我睡了,以後的事情你自己看着辦吧。”
葉懷瑾道:“記得明早去阿祖宮裡請安,別落人口舌。”
第二日晨起,先去給皇后請了安,又往太后宮裡去了一趟。
一別幾個月,太后顯然是衰老了不少,就算吃點心的時候,也總是吃那些軟軟乎乎的東西,想來是牙口也不太好了,畢竟皇帝都五十多歲了,太后更是年近古稀,身體自然是大不如前。想來桑梓離開的這幾個月,她沒少動壞心思琢磨着等桑梓回來,該怎麼治她吧。
老太后見桑梓坐着不動,也不說話,便道:“桑丫頭,怎麼出一趟門回來就傻了,連話也不會說了。”
桑梓賠笑道:“孔聖人說‘食不語,寢不言’,民女怕打擾到太后娘娘吃點心。”
老太后道:“無妨,哀家的牙不好,不過是淺嘗一口罷了,你也嚐嚐,這點心味道還不錯。”
桑梓微微一笑,拿了一塊糕點起來吃,桑梓見老太后接過一旁小宮女手中的杯子漱了漱口,便道:“太后娘娘是用清水漱口嗎?”
老太后遲疑
了一下,很快道:“是啊,怎麼了?”
桑梓笑道:“也沒什麼,不過民女建議太后娘娘經常用茶水漱口,這樣可以預防齲齒,功效優於清水許多。”
太后點頭道:“這倒是新鮮。”
桑梓道:“不光是新鮮,的確是挺有用處的,太后娘娘若是不嫌麻煩,民女這裡有一劑固齒的秘方,長久使用可無疼痛之患。”
太后笑道:“如此好東西,自然要記下,”說罷便叫小宮婢拿來紙筆:“桑姑娘說的什麼你通通都記下來。”
桑梓便道:“以生大黃、熟大黃、生石膏、熟石膏、骨碎補、銀杜仲、青鹽、食鹽各一兩加上明礬、枯礬、當歸身各五錢,研磨成細末,每日晨起,先以此散擦牙根,然後淨臉,淨畢用冷水漱吐便可。”
太后道:“這一劑方子主治什麼?”
這太后倒是個懂行的,桑梓因笑道:“清胃火治牙痛,兼備活血化痰,清熱解毒補胃養血固齒之功。”
太后突然心生一計,笑了起來:“哀家記得你不僅僅是對藥材有研究,對菜餚和酒也很有研究是不是?”
桑梓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但又不好說謊,因道:“也不是很有研究,只是略懂一點兒皮毛而已。”
“你若只是懂一點兒皮毛,那宮裡的人豈非連皮毛都不懂了?”
桑梓連忙道:“太后娘娘這樣說,真是要折煞民女了。”
太后笑得慈祥,可是桑梓看着卻總覺得她笑裡藏刀,口蜜腹劍。
“哀家從來也沒有嘗過你的手藝了,昨日倒是聽王妃說你手藝好得很,不妨你……”她頓了頓,桑梓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不會是要自己給她做頓飯吃吧?可是太后又豈是這樣簡單的人,她自然不會是要桑梓給自己做飯吃。
“再有半個多月就是哀家的生辰,哀家決定由你來制定聖壽節的菜式。”
我的媽!桑梓真希望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可惜很遺憾,桑梓的耳朵不禁沒有出問題,而且還聽得很清楚,太后的確是要她來制定聖壽節的菜式!
桑梓簡直快要奔潰了,這就是不是一件好差事,偏偏又和皇帝囑咐的差事撞到了一起,這兩邊桑梓都得罪不起,可是桑梓哪裡有那麼多時間呢?
她不僅要挨着宮門卻檢查每個妃嬪,還要幫皇后私下裡做事,這要是再加上這件事情,那不得把自己給累死啊!
於是,桑梓只能連忙站了起來,盈盈謁下:“請太后娘娘三思!”
桑梓簡直後悔死了,都怪葉懷瑾,要不是他昨日說要自己來給太后請安,自己就不會多管閒事了,太后也不會抓着這事兒故意整自己。
太后也是個老奸巨猾的人,知道桑梓能說會道,哪裡會容桑梓說着說那的,只道:“你不肯,是不是看不起哀家這個老婆子?”
這話說的桑梓更是心虛,磕頭如搗蒜:“民女不敢,民女只是怕辦砸了,丟了太后娘娘的臉面”
“那有什麼關係,”太后笑道:“哀家活了七十歲,什麼大風大浪沒有經歷過,丟一點點臉面算什麼,當年哀家被廢后上笞刑的時候,何嘗不是丟盡了臉面,如今不是一樣成了太后。”
桑梓心忖,這大曆的廢后可真多,就皇帝和先皇就一人有一個廢后了,這不會是遺傳吧?桑梓真有點兒擔心自己以後的路。
“你到底願意不願意?”
若問桑梓,她自然是不願意的,可是……若再拒絕,只怕對自己也沒有好處,因道:“民女沒有意見,只是怕陛下不同意。”
“哀家的事情,自然由哀家自己做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