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戰戰勝之後,皇帝當即退位太子,次年三月初三,葉懷瑾御極,而桑梓順理成章的成爲了皇后。就在葉懷瑾御極次日,太上皇於承明殿仙逝,舉國哀悼。
而處理罪臣之時,葉懷瑾謹遵先皇旨意,並沒有殺了葉懷德,只不過是將他永世禁足在天牢裡,叫他孤獨終老,而朝陽便沒有這麼好的待遇了。她被逼喝下墮胎藥,生生打落五個月的孩子,又被葉懷瑾強行送入寺中修行一生。
這一切,桑梓都只是默默地看着,並沒有出聲,因爲桑梓知道,這是他們罪有應得。
可有一件事,卻是桑梓無論如何也無法容忍的。
葉懷瑾要殺少城王一家。
葉懷瑾回了宣室殿,他早知道知道桑梓會在那裡等他,可他沒料,桑梓竟然會穿一身素衣。
“你穿成這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朕賓天了。”
他說話的口氣還是充滿了寵溺,本來桑梓穿成這個樣子是絕對不符合規矩的,可他並不在乎,即便如今御極,他仍是寵她無狀。
可桑梓卻冷冷的覷他:“你覺得我不能穿成這樣嗎?”
葉懷瑾臉上的笑容便止住了:“你怎麼了?”
其實他本是知道的,他處罰了少城王,別指望桑梓會原諒他了。
她端端地立在那兒,神情倔強:“你要殺我爹,剮我娘,如今竟問我怎麼了,你要我如何回答你?”
葉懷瑾也很無奈:“朕也是被逼無奈。”
桑梓在哭,她低下了頭,語氣也是十分無奈:“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爹孃,我知道狡兔死,走狗烹,可是爲什麼你就不能做個例外?”
葉懷瑾垂着頭,仍並不生氣:“朕想做個好皇帝。”
“可我寧願你不做皇帝!”
桑梓冷冷的盯着他:“你廢了我吧,我願意和爹孃共進退。”
“你不能……”葉懷瑾的聲音突然有些顫抖,他看着桑梓,生怕要失去她了一般。
桑梓道:“爲什麼?”
葉懷瑾此刻的眼神變得有些撲朔,他似乎有些甚麼說不出的秘密,但此刻卻不得不說了:“朕、朕騙了你。”
桑梓突然愣了一下,緩緩道:“你說什麼?”
葉懷瑾道:“其實你並不是少城王的女兒,朕當初是騙了你們,因爲朕必須得到少城王的幫助,又不想娶朝陽,所以朕找來了王妃的妹妹,逼她說了這個謊
。”
桑梓靜靜的聽着,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了下去,她似乎被定住了一般,竟也不伸手擦去眼淚。
葉懷瑾心中略頓,疑心她一時接受不了這件事情,便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朕說得是真的,若不信你可以去問問……”
“我信,”桑梓打斷他,卻仍然沒有拭去眼淚:“我知道你說的是真的,”桑梓眼中霧氣瀰漫:“但我不會再原諒你了。”
她初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甚麼都沒有,幼萱是她的第一個朋友,可幼萱死了。少城王和王妃待她如親如故,可是如今,他們也要死了,而且還是葉懷瑾親自下令賜死他們的,她的一切都要沒有了。
除了葉懷瑾,她甚麼都沒有了,朋友,父母,孩子,她甚麼都沒有了,她又是一個人了。
桑梓將系在腰上的玉佩取了下來,丟在葉懷瑾身前:“你給我的,我都還給你,皇后之位你也收回去吧,從今日起,我們兩清了。”
葉懷瑾心下一緊,極想挽留她,可手還沒有伸出去,桑梓便已經離開了,從這以後,她再也不會踏足宣室殿了。
至於椒房殿,她也空了出來。誰愛住誰住,這個彷彿被詛咒了的地方,她桑梓實在住不起。
在掖庭爲她安排寢宮的時候,她選擇了長門宮,昔年漢武陳皇后住過的長門宮,儘管那個地方年久失修,已經十分破舊,可她覺得,那個地方纔是適合自己的。
皇宮對她來說太陌生了,只有這一處最熟悉。
葉懷瑾以後來看過她兩次,不過桑梓都沒有見他,相見爭如不見,有情還似無情。
她寧願一輩子不見葉懷瑾。
但她是始終知道這樣躲着他不是辦法,要想一輩子不見他,就只能離開皇宮。
桑梓知道以自己的能力,絕對是出不去的,所以她找來了荊四娘,如今只有荊四娘能幫自己了。
“你什麼意思?你要離開皇宮?你不是在說笑吧,你堂堂皇后,爲什麼要離開皇宮?”
桑梓靜靜地坐在那裡,臉上毫無波瀾,看得荊四孃的心裡怪不舒服的,心下不免動容,上前握了她的手道:“是爲了少城王一家?”
桑梓並沒有說話,可是答案已經十分明顯了。可還有一個原因,卻是桑梓無法說出來的。
荊四娘淡淡的嘆了口氣:“難道你不愛陛下了嗎?”
桑梓微微別過頭去:“愛,我
很愛他。”
“那爲什麼非要離開他?”
桑梓道:“因爲他害死了我的父母,殺父剮母之仇不共戴天,若他沒有這麼做,我一定會留下來的。”
荊四娘道:“可少城王並不是你的親生父母。”
桑梓看着她:“無名也沒有動手殺你父母,你不是一樣恨他,這兩件事情的性質是一樣的。少城王和王妃對我遠勝過朝陽,憑這一點,我永遠都不會原諒葉懷瑾的。”
荊四娘嘆了口氣,又道:“那二皇子呢?你要不要考慮他,如今柳兒已死,他又是獨身了。”
“我從來都不喜歡他,”桑梓道:“我已經很小心的避及他了,你不要再說這些了,我絕不會騙他,也不會騙自己,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能因爲感激都和他在一起,”她又嘆了口氣:“更何況,我決不願意對不起柳兒,我今日的一切,都是柳兒換回來的。”
荊四娘道:“你總是將感情看得格外重。”
“所以有的時候,我也很希望自己是個無情無義的人。”
此事天已大曉,荊四娘在桑梓宮裡住了一夜,此刻正要出宮去,被宮門口的侍衛給攔了下來:“車裡做的是誰?”
荊四娘探出頭去,衝着那侍衛媚笑了一下:“怎麼,不認識我了?”
那侍衛連忙低下頭去:“不知是夫人,請夫人恕罪。”
“那還不滾開。”
那侍衛往馬車裡看了一眼,荊四娘一把扯開了車簾子,道:“怎麼着,怕我從宮裡帶出甚麼東西不成?”
那侍衛連忙道:“不敢不敢。”說着,眼睛卻將馬車裡情況看了個遍,見確實只有荊四娘一個,這才肯放行。
待馬車出了宮門,又行了一段路,桑梓才從馬車的暗格裡爬了出來,荊四娘遞一隻手給她,將她拉了起來:“滋味不好受吧?”
桑梓卻只是笑笑:“不見得,宮裡的滋味更不好受。”
荊四娘也笑了笑:“既然出了宮,打算去哪裡?”
桑梓道:“自然是四海爲家,”她的目光突然又放空了:“其實我還是想回到自己的家去。”
皇宮雖好,卻並不是她的家,並謝先生說她命中主貴,可她到底住不起這個金碧輝煌的“家”。
何處金屋可藏嬌?天下這麼大,竟容不下一個女人,桑梓不禁苦笑。
葉懷瑾,但願餘生不再相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