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雖多,可輪到桑梓,也不過是片刻的事情,因爲前邊的幾個女孩子,不過是隨口問了問罷了。
桑梓倒是緊張,雖然和上邊坐着的人已經挺熟悉的了,不過還是有一種去大企業面試的感覺。
就算是面試的時候也沒有這麼緊張啊。
桑梓聽着司禮太監唸了自己的信息,心裡突然一個愣怔,險些沒有反應過來,很快纔想起自己的身份已經變了,不再是村姑了。
皇后笑吟吟道:“今兒打扮得倒是很漂亮。”
桑梓微微一笑:“多謝皇后娘娘誇獎。”
然而她心裡想得卻是,我每天都一個打扮,你以前怎麼不說我漂亮?
桑梓心中的想法還沒有落地,卻又皇帝道:“今兒的確是打扮過得,比往常漂亮些。”
桑梓現在整個人都是奔潰的,哪裡就打扮過了,明明是素顏好吧,以前化妝畫得美美的,你們一個個當我不存在,今兒這麼普通的樣子,怎麼反而每個人都誇自己漂亮了?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桑梓很快聽到細微的笑聲,不用想也知道葉懷志那個討厭鬼,只有他纔會那麼無聊,因爲這種話而笑了起來。
“陛下過獎了。”
桑梓還是保持着恰到好處的笑容,讓自己看起來很有教養,雖然說大家都知道自己以前是個村姑來着,不過現在竟然已經是正兒八經的翁主了,那怎麼也不能壞了自己的教養!
就在桑梓以爲“面試官”終於要問問題的時候,突然太后娘娘說了一句:“人家身上都香噴噴的,怎麼你身上卻一股子藥味兒?”
桑梓愣了一下,很快道:“回太后娘娘的話,臣女剛從太醫院回來。”
太后道:“你去太醫院幹什麼?”
桑梓道:“臣女正在爲六皇子的滿月酒準備禮物。”
太后一下子便來了興趣,道:“你準備的是什麼禮物?”
桑梓本來是覺得禮物這種東西說出來的話,就沒有驚喜了,可是一想到之前發生的事情,桑梓又怕自己要是不說,可能會出亂子,因道:“是一方‘八寶五膽藥墨’。”
衆人一聽這話,不禁小聲議論起來,誰知道“八寶五膽藥墨”是個什麼東西。
皇太后因問:“這東西倒是新鮮,哀家聽都沒聽過,這墨還能當藥用?”
桑梓道:“如何不能,‘八寶五膽藥墨’是用二十二味珍貴的藥材做成的,善治頑症、防病養生、而且美容功效奇絕。”
皇太后聽罷微微一笑:“你的心思永遠都那麼巧,難怪太子會喜歡你。”
皇太后這話一說出來,桑梓頓時能夠感覺到背後一片記恨的目光,桑梓算是明白了,皇帝和皇后誇自己漂亮是想告訴自己,不用怕,你就是黑幕;而皇太后誇自己卻是爲了告訴衆人,看!她就是黑幕!
桑梓差點兒吐血,這一家人面和心不合,自己要是嫁了過去,那自己夾在中間不是裡外不是人了嘛!
不過黑幕就黑幕,桑梓可是生活在黑幕最多的二十一世紀,什麼樣的黑幕沒有見過,這一點點簡直就是小意思!
因道:“太后娘娘過獎了。”
桑梓雖然不敢表現出一副“我就是黑幕你拿我怎麼着”的臉,不過要想不動聲色的對付太后還是不難的,畢竟大庭廣之下,太后是要皇帝面子的,只要皇帝沒有主動挑自己的不好,那自己就是放個屁都是香的!
太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道:“你似乎偏愛穿青色的衣服,你入宮這麼久哀家只見你穿過青、碧兩色的衣服。”
桑梓知道太后是什麼意思,無非就是嫌棄她單調唄,要是以前,桑梓就忍了,反正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兒,不過今兒桑梓可不能忍氣吞聲,如果不在這些秀女的面前顯示出自己強硬的一面,難保這些小妖精們以後不會想方設法的接近葉懷瑾。
因擡起頭,用一種十分淡定從容的態度對太后道:“回太后娘娘的話,臣女的確是喜歡青、碧兩色的衣服,因爲青色這種底色,清脆而不張揚,伶俐而不圓滑,清爽而不單調。臣女覺得這種顏色和自己很像,更何況《荀子·勸學》有云:‘青,取之於藍而青於藍;冰,水爲之而寒於水’。可見青色的確是一種好顏色呢。”
桑梓面不改色的說完這段話,若不是太后隱忍的功力夠好,恐怕此刻已經發火了。
這番話若是深究,那便是犯上之罪,連葉懷志都不禁替他捏一把冷汗。
要是皇帝深究,桑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她就是要示威也沒有必要這麼冒險。
不過,還別說,桑梓的這個法子是真的有用。下邊的那些小姑娘,也有那麼些是讀過書的,一聽這話,整個身子都在打顫,一直聽說桑梓是個挺謙虛挺好相處的人,怎麼出言居然如此大膽,連太后娘娘都敢頂嘴。
太后微微一笑,儘量保持這應有的鎮定,道:“長翊,其實哀家一直想問你,你到底讀過多少書,才能這樣出口成章。你不僅口才好,醫術比太醫令都要好,哀家真的很奇怪,你既然在那樣一個小山村裡住着,怎麼會懂得這麼多?”
如今在人前,他們都是叫桑梓做“長翊”,因爲這是桑梓出身的時候皇帝親自給桑梓擇的封號,所以他們只會叫桑梓做“長翊”。
從此以後,只有葉懷瑾,才能夠在人前叫她的名字桑梓。
桑梓知道皇太后心裡想的是什麼,因道:“都是養在深閨的女子,臣女只是把旁人拿去學女紅的時間拿去學詩書罷了。至於醫術嘛,太醫院的太醫令們主要還是替皇親貴胄問病看診,但皇親貴胄畢竟只是少數,得病的更是小衆,所以太醫令的經驗不如臣女多,但論醫術,其實太醫令並不比臣女差。”
這都是騙鬼的話,其實真正的原因,是我比你們都小了一千多歲。
“你倒是謙虛。”皇太后笑了起來,不過這個笑容可真是假到桑梓都看不下去,這絕對是桑梓認識皇太后以來見過的最假的笑容了。
這個笑容假到什麼程度,不是桑梓多想了,真的是在場的人看了都覺得尷尬。
一時之間都沒有人能接得了這個口。
就在桑梓想着應該怎麼緩解氣氛的時候,皇帝道:“有女如此,是我大曆之福。”
話音一落,不光是皇太后,連桑梓自己都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了。
這不明擺着是要選自己了嘛!
桑梓不禁想,難怪人人都說君心難測,這皇帝的心思還真是難猜,前幾天還給了桑梓二十個重重的耳光呢,沒想到今兒賞了桑梓一個棗兒了,難道是皇帝轉了性兒了?
應該不會呀,按理說,他應該不太希望自己做太子妃纔對。
桑梓也猜不到皇帝到底使的是什麼套路。
“陛下過獎了,臣女愧不敢當!”
不過桑梓知道,這個時候最應該做的就是謙虛了,畢竟有的時候,謙虛會於無形之中救你一命。
太后突然道:
“哀家聽聞日前尹美人贈給陛下那首詩就是你的大作,你的確是很有才華。”
桑梓微微一愣,道:“太后娘娘說的可是《謝賜珍珠》,那篇作品並未是臣女所做,而是前人之作,臣女只是借來用用罷了。”
皇太后笑道:“是嗎?你既然讀過這麼多書,哀家倒是想問問你,有沒有什麼詩賦是些賀新婚的?”
桑梓想了想道:“《詩經》裡頭倒是有幾首……”
“《詩經》哀家倒是也讀過,沒什麼新意,哀家想聽聽別的。”
桑梓遲疑了一下,道:“也不是沒有,朱慶餘倒是寫過一首《近試上張籍水部》:‘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皇太后很快笑道:“的確是好詩,不過哀家還想知道,如果是賀新婚呢?自己喜歡的男人娶了別的女人,又應該寫什麼樣的詩賦?”
桑梓聞言心下猛然一驚,不知道皇太后心裡到底想的是什麼。
纔要說一句自己不知道,皇后連忙道:“說起來,本宮也想聽一聽。”
桑梓聽到皇后也說着這種話,心裡大約就有譜了,八成跟葉懷瑾沒有關係,只是皇太后想嚇唬自己罷了。
不過,桑梓本着能矯情就矯情的心態,還是挑了一首相當肉麻的詞。
“小酌荼蘼釀。喜今朝,釵光鬢影,燈前滉漾。隔着屏風喧笑語,報到雀翅初上。又把檀奴偷相。撲朔雌雄渾不辨,但臨風私取春弓量。送爾去,揭鴛帳。六年孤館相偎傍。最難忘,紅蕤枕畔,淚花輕颺。了爾一生花燭事,宛轉婦隨夫唱。只我羅衾寒似鐵,擁桃笙難得紗窗亮。努力做,稾砧模樣。休爲我,再惆悵。”
這是清初詞人陳維崧在自己喜歡的小相公徐紫雲娶親的時候寫給陳紫雲的詞,雖然桑梓覺得一股子醋味,不過確實是情真意切。
葉懷瑾聽罷,不由得看向桑梓,眼神頗爲憐惜,大約他覺得這是桑梓的肺腑之言吧。
桑梓念罷,竟也似有無限惆悵,不過這些懂事裝的,桑梓知道,在後宮裡越真實的人越活不下去,反正桑梓在現代是時候看了不少電視劇,估摸着自己的演技也應該不差。
皇太后只是道:“竟成,哀家那麼多小輩,只有你在這方面最有研究,日後你可有伴兒了。”
桑梓聽這話,怎麼覺得皇太后想是要把自己指給葉竟成似的,皇后因怕桑梓誤會,於是連忙道:“是呀!你以前不是經常抱怨宮裡沒有你的知己嗎?如今桑梓來了,何愁沒有知己,日後你可以多多帶着阿遲進宮來。”
桑梓瞧着這宮裡權利最大的兩個女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就當是看戲了,比起正妻和小妾們的交戰,到底還是婆媳大戰更好看,畢竟皇后和皇太后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而且地位都差不多,不想是皇后和蘇夫人,到底一個正室一個側室,這關係可實打實的有沒有辦法突破,所以這鬥不鬥都一個樣。
除非是皇后被廢,否則這蘇夫人估計是沒有法子打敗皇后的,不過皇后被廢,顯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桑梓更想知道的是婆媳大戰,皇帝到底站在哪一邊,畢竟如果站在皇后的這一邊呢,那就等於是站在桑梓這一邊了,可如果是站在皇太后這一邊呢,那桑梓估計就玩完兒了。
然而桑梓沒想到的是,皇帝並沒有理會這兩個女人,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另一個女人,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
“朝陽,你也上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