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死相逼,要見蘭月,最終來相府見他的卻不是蘭月,而是姑母。
姑母說,蘭月未到臨盆之期,那日忽然發作是因爲得知了他要續絃的事。
他買下那宅子後,爲了不讓蘭月被街坊四鄰指指點點,便稱自己是在外走商的江湖中人,時常外出,將家眷安在了此處。日常所需之物皆有人送來,蘭月性情嫺靜,很少外出,身邊只有一個丫頭服侍着,因此那丫頭也不外出。他將續絃之事瞞下來時,並不擔心蘭月會知道,她平時都不出門,懷了身孕後只在院子裡走動,更不會外出。
但他沒想到,世間總有意外之事。
那日晨起後,蘭月覺得悶,但身子笨重不想外出,聽說近來朝廷有一年一度的圍獵盛事,京中來了不少名門子弟,甚是熱鬧,於是便讓丫鬟去外頭走走,聽聽市井趣事,回來說給她聽聽。丫鬟在外頭聽說了他要續絃的事後慌慌張張地回來,蘭月見她神色有異,追問之下得知實情便動了胎氣,丫鬟慌忙請了穩婆來,到了夜裡見蘭月難產,自知惹了大禍,六神無主之下去了相府,這才生了後來的事。
他跟蘭月說孩子在相府,蘭月便知道他在說謊,他要續絃,相府絕不會將庶長女抱回去。
她心裡清楚孩兒已經不在了,所以她要爲孩兒報仇。
這些話都是她自薦進宮時對姑母說的,她說柳家已經沒落,她從未想過能進府做他的嫡妻,只因兩情相悅纔不在乎名分,沒想到他竟會欺瞞她。若非如此,她不會動了胎氣,孩兒也不會一出生就沒了性命。
她說,她不告而別進宮爲妃是爲了報復他,讓他嚐嚐被心愛之人欺騙的滋味,她寧願死在宮裡,也不想再見他。
姑母是如此說的,但他不信!
他的身世全都告訴了蘭月,她知道元家的圖謀,他更願意相信她對姑母說的這些都是爲了取信於她。蘭兒知道朝中無人願將女兒送進宮裡爲妃,知道元家需要天下人認爲聖上荒淫無道,知道如果她自願進宮,姑母定會答應。他更願意相信她進宮是另有目的,更願意相信她是爲了尋機會報復相府。
但這一切都只是他不願相信蘭月恨他,她到底爲何要進宮,他想當面一問。
而後,帶她走。
這世間唯一一個懂他的女子,只能是他的。
那日,姑母走後他便病了,直到來年開春兒也不見好轉,離續絃還有好些日子,他的身子卻一日不比一日。於是,當他說想去城外莊子裡住些日子看看春景時,府裡便答應了。
他在莊子裡住到了入夏,聖駕啓程前去江南時果然帶上了蘭月,他便迷暈了莊子裡的人,繞道而行,前往江南。
但當他趕到江南,看到的卻是蘭月的屍體。
元謙慘笑一聲,笑出了戾氣,“那時我還是太天真,以爲我到底是爹的孩兒,忽然不知所蹤,你至少會派人尋我。沒想到你連人都不派,倒是傳信傳得急,你知道我會去找蘭月,於是命龍船上的侍衛殺了蘭月,既絕了我的念頭,又能等我自動現身,還可嫁禍給聖上,一舉三得!”
其實他早就看透了相府,他對元家來說並不重要,只是能拿來換取聯姻之利的東西而已。但在乎利益也好,不是爲了他也罷,至少相府出動人馬千里找尋的人是他。
如此卑微,如此可笑。
這世間唯一一個真心待他的人去了,他心裡唯一那點期望滅了,那還能剩下些什麼?
仇恨罷了。
“我已無家眷,事敗不過一死,死的不過是我一人。爹看重的家眷卻有很多,所以不要拿捏我,我可不在乎她們的性命。對爹來說,我不過是無可助益的原配之子,可有可無,對我來說,她們是鳩佔鵲巢的賊人。手刃賊人,沒人會手軟,不信的話,可以試試。”元謙淡淡地笑了笑,城樓上的風忽然便如同刀子,凜冽割人,殺意冷寒。
“住手!你要的手書給你!”元廣高舉手書,厲聲阻止。
元謙只笑,手起,刀落!
這一刻,永壽宮裡。
大殿的左右角落裡擺着兩枝梧桐鳳燈,金枝玉葉,寶目翠尾,兩羽鳳尾正對着殿門。
步惜歡在殿門口,正陷入幼時的記憶裡,那兩羽鳳尾無聲無息地展開,羽下隱着密如細針般的暗孔。角落無光,殺機久藏,待到步惜歡晃神時方現,一現,奪命!
細針淬毒,其色青黑,猝然射出,目力難辨聲細難聞,李朝榮忽然提劍回頭!
“陛下小心!”
警示之聲剛發出來,大殿裡生了三事。
殿柱前半攏的華帳後忽然刺出劍光,永壽宮裡的隱衛破帳而出,陽光灑在劍尖兒,步惜歡的身上霎時猶如落下點點星辰。
李朝榮挑劍掃出時,神甲軍破來殿窗而入,與永壽宮裡的隱衛們纏鬥在了一起。
元敏在美人榻上一按,那雕枕上的暗屜忽然劃開,她抓起龍武衛的兵符,趁亂奔到後殿,殿牆一轉,轉出道密道口,她閃身進去,殿牆便關上了。
步惜歡依舊在大殿門口,兇險乍生的這一刻,他沒動。
殿裡忽起微風,有別於劍風的凌厲,亦非神甲軍破窗捎入的迅風,這微風起於步惜歡的衣袖。
殿外春風過廊而入,殿內劍風橫掃八方,拂起衣袖的風似不受天地間的風所制,方寸之地,生滅由心。昏暗的大殿裡劍光忽明忽滅,人影掠如燈影,鳳羽下射來的毒針細長青黑,人眼難以辨出,能看見的唯有那兩幅舒捲的衣袖,見游龍騰於火燒雲間,看似漫不經心,實則雷霆萬鈞!
刀劍拼殺之聲如雷,衣袂拂動之聲如大風颳帳,毒針射到男子的衣袖上時聲息不聞,卻聽見大殿左右兩盞梧桐鳳燈轟然一響,霎時塌壞,疑似毒針回射所致。
鳳燈倒塌時,步惜歡走向殿內,於刀光劍影裡緩步而行,不避不停,直入後殿,住步於殿牆前。
殿牆雕着雲鳳天宮,步惜歡按下鳳頭,方纔兇險忽生時殿內亂成一團,遠隔一道大殿,他竟看清了元敏進入密道時按了何處。但如同假安鶴盜取龍武衛兵符時那般,密道開啓後,機關便改了,再按下時已是殺招!
步惜歡就立在殿牆前,比離那兩盞梧桐鳳燈近得多,鳳喙裡射出的依舊是細長青黑的毒針,步惜歡依舊沒有動。
他未動,鳳喙卻毀了。
殿牆上雕有鳳凰九隻,他慢悠悠擡手,一個一個地按,身後是刀光劍影,面前是毒針來往,機關錯一個毀一個,毀盡之時,殿牆開了。
步惜歡孤身入內,拾階而下,密道兩旁青石鋪地,白壁鳳燈,燈燭爲引,密道漸闊,沒多久便看見一間大殿,元敏正襟坐於金碧輝煌的盡處,四面看起來已無去路。
步惜歡在密道口停下,依舊離元敏很遠,彷彿嫌棄靠近她,只打量了眼這密殿,道:“倒是華美,怎無出路?枉朕還以爲要費些工夫才能見到太皇太后。”
元敏淡淡地扯了扯嘴角,擡眸望遠,意味頗深,“深宮似海,自古進來的就只有一條沒有出路的路,那就是隻能往深處去,直至走到暗無天日的閻羅殿。”
元敏端坐在金碧輝煌裡,彷彿這密殿已是暗無天日的盡處,再往前走,便是閻羅殿了。
“看來,今日是要我先行了。”她笑了笑,看向步惜歡,“我與步氏皇族的恩怨今日終於能有個了結了,既然被你找到了,那便是我輸了。願賭服輸,你不是恨了我二十年?那便來取吧。”
步惜歡未動,只淡聲道:“還是太皇太后過來吧。”
這話漫不經心的,密殿裡的大風驟起時卻勢若雷霆,元敏猝不及防被那風從鳳座上帶起,她的手先前便放在鳳座扶手上,臨起時狠狠一扣,指甲啪地斷裂,人被那大風引着撲向步惜歡時,步惜歡的頭頂上忽然傳來石門滑落之聲!那石門設在密道口和密殿的交界處,步惜歡正好站在那裡,那石門在眼前落下,眼看着便要將他和元敏隔開,男子衣袖一擡,那千斤重的石門落勢一頓,石門下紅影一掠,步惜歡起身時,石門已在他身後落下,而元敏落在地上,離他三丈之遙。
步惜歡回頭淡淡地看了眼石門,元敏仰頭大笑,方纔那淡漠生死之態已不復見,看起來有些癲狂暢快。
“你終究還是進來了,我說過這密殿沒有出路,石門已落,憑你有大羅神仙之力,也出不去了。”元敏環視了一眼金碧輝煌的密殿,“這本身我爲自己留下的密陵,如今有皇帝陪着,想必在那閻羅殿裡也不孤單。”
這一刻,五城巡捕司的一間廢舊倉屋裡,隱衛帶着暮青和元修從密道里出來。城樓被晉王一黨佔了,誰都不敢靠近,他們在等宮裡的聖旨,但與其枯等,不妨儘可能地潛近,暮青知道內外城之間的那條密道並非只有前後兩個出口,必定還有別的地方可通,一問之下,果然有!
隱衛帶着他們到了五城巡捕司裡的倉屋裡,這裡已是離城樓最近的地方。
城樓就在前方不遠,暮青和元修避在窗後,透過結了蛛網的破爛窗紙往外看,隱約可見城樓上一排排被綁着的華家人,身後有亂黨執着刀,來回巡視內城的動靜。
城牆上潑着兩道血跡,應該已經幹了,風從城樓上吹來,卻隱隱可以聞見些血腥氣。
這血腥氣不濃,元修卻眉峰一壓,眸底乍露驚意,忽然縱身而起破窗而出,過官邸,掠長街,直上城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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