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如此,末將亦曾有過如此猜測,但末將所查到的證據遠不止於此。”遊刃顯然早有預料,見龍月傑質疑,遊刃並無半點失望之色,反而仍舊泰然自若地繼續解釋道,“還有,末將曾於左中郎專用書房內找到已然四散的灰燼與被微小的火苗灼燒過的地面。”
不待龍月傑反駁,遊刃便立即分析道:“衆所周知,書房重地書卷衆多,倘有明火極易引發火災,因而無人會故意於書房之中焚燒物品,哪怕極小的紙條。除非……”
遊刃故意停頓了一下。
龍月傑並不爲遊刃如此譁衆取寵的行爲而厭煩,反而十分配合地問道:“除非什麼?”
“除非那人是爲了躲人耳目,不得已而爲之。”
遊刃目光炯炯,眼眸中清澈猶如明鏡。
龍月傑知道遊刃仍舊有話要說,因而不再插話,而是靜靜凝視着遊刃,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更讓末將篤信自己猜想的是,屬下曾套取小和與曾經伺候過左中郎將軍的侍衛袁二三之言,都曾確切獲取左中郎的小書房不讓外人進入的說法。”遊刃說完這些不再多言,只是靜默地等待龍月傑判斷。
不經意間,龍月傑眸子中幾絲複雜的神情閃過。龍月傑知道,但凡有人犯錯皆是一時糊塗,並非不可饒恕,他不願將手底下任何一個一時糊塗的兵將親手抓起來責罰或是處死。
但是,倘若不予責罰,軍規軍紀何在,沒有規矩何以服衆!
倘若因爲龍月傑仁慈,一時心軟而使水月國這幾萬雄獅渙散成一盤散沙,最後無功而返甚至全軍覆滅,龍月傑還有何顏面回京去見龍謙、何希、蘇若晨,還有何顏面見水月國幾萬萬臣民!
更重要的是,此戰之中龍月傑不禁殺了與庫狄雨關係極爲要好而親近的庫狄風,還一再以少險勝曾經戰無不勝的常勝將軍庫狄雨,使庫狄雨身受前所未遇之大恥辱,也算與庫狄雨已種下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因此,倘若此戰稍有差池,依庫狄雨的性子不但會殺了龍月傑,滅了水月國這幾萬雄獅,還會長驅直入殺入水月國京師。
倘若當真如此,且不說水月國是否會面臨滅亡的危機,只要庫狄雨殺入水月國腹地,水月國子民豈非民不聊生,生靈塗炭!到時龍月傑豈非成了惹惱瘋獸、卻無法制服瘋獸的千古罪人!
因此,龍月傑不得不拿左中郎以儆效尤、整頓軍紀,儘快攻破勒城,取庫狄雨項上人頭,鎮住鮮卑蠻族,方能徹底解除後患!
“傳左中郎前來!”靜默良久,龍月傑低聲對遊刃道。龍月傑聲音中的不忍早已隱去,彷彿此事與龍月傑的部下根本無關一般。
左中郎出了門沒幾步便見龍月傑身邊的侍衛打了燈籠往這邊走來。
左中郎步履匆匆,生怕那侍衛與其打招呼耽誤了他的“正”事,因而故意轉身準備繞道前去遊刃寢殿。沒想到那侍衛倒是“執着”,
見左中郎轉身,立即加快了步子,三步並作兩步直衝左中郎而來。
“左中郎將軍請留步!”那侍衛喊道。
“打狗也要看主人”,這侍衛既然是龍月傑身邊的人,左中郎看在龍月傑的面子上亦不得不停下腳步。
“左中郎將軍,”那侍衛由於緊跑了幾步,呼吸略有些粗重,“太子殿下有請!”
自己方自龍月傑寢殿回來,這會子龍月傑重又喚左中郎前去會是爲何?難道遊刃已經提前一步將木盒送到龍月傑手上了?想至此處,左中郎心中咯噔一下,竟覺自己彷彿突然墜入萬丈深淵一般,緊張、恐懼、無助、慌亂……
“左中郎將軍,請吧!”正在左中郎不知所措、心中一片空白之時,那侍衛竟出言催促道,“太子殿下正等着您呢!”
左中郎心一橫,一咬牙,果斷跟了那侍衛前往龍月傑殿中而去。
“左中郎將軍到!”那侍衛先一步進去通傳,不等那侍衛得到應允出來,左中郎便鬼使神差地闖了進去。
龍月傑並不因左中郎的冒失而惱怒。因爲平日裡龍月傑亦曾跟左中郎說過多次只要是龍月傑通傳,敲門直入便是,無需等候通傳。只是平日裡左中郎做事嚴謹,不願逾距罷了!
左中郎進門一眼便看到了遊刃,雖早已預料,但雙腿卻不自覺地軟了下來。“噗通”一聲,左中郎面向龍月傑跪了下來。
遊刃心中大驚,心想,難道是自己不小心打草驚蛇,讓左中郎提前預備好了脫身之計?
此時卻聽遊刃故作鎮定的話語中透出一絲顫抖:“參見太子殿下,參見遊刃將軍!”
“左中郎將軍不必多禮,隨意坐便是!”龍月傑面上一片祥和之色、聲音中亦聽不出一絲異樣,一如往常,“以後本宮單獨召見中郎將軍之時,將軍無需行如此大的禮節!”
左中郎心中暗暗叫苦:自己何曾想過行如此大禮,只是一時腿軟沒能把持住才跪了下來而已。
“謝太子殿下!”左中郎謝了恩卻並不急於起身。暗中長舒一口氣,左中郎談吐中已基本聽不出一絲慌亂之感,“請問太子殿下傳末將前來所爲何事?”
的確,倘若並無要緊之事龍月傑絕不會半夜突然將左中郎傳來,何況左中郎方自龍月傑寢殿回去只有一個時辰之久。
此時龍月傑心中仍是猶豫徘徊不定,尚未定好如何處置左中郎,聽聞左中郎此問,龍月傑竟一時語塞。
倒是遊刃此時反應極爲靈敏,適時插嘴問左中郎道:“你可認得這個?”
左中郎擡頭向遊刃看去,只見自己遍尋寢殿而不得的木盒果然正在左中郎手上,而且木盒已被打開, 盒中的墨玉在微弱的燈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光芒。
左中郎憤恨地心想,千算萬算終究是不曾算到遊刃竟是這般對上逢迎對下欺壓的小人,此物到手才一個時辰,遊刃便早已忙不迭地將此
物呈給龍月傑,眼下竟又厚着臉皮替龍月傑問起話來,真是讓左中郎“刮目相看”!
不過遊刃對左中郎眼中如刀似箭一般的憤恨眼神視而不見,甚至在左中郎看來,遊刃臉上猙獰的臉上還有小人得志般的傲慢神色。
“末將認得此物!”左中郎強壓住心中對遊刃的鄙夷,語氣還算平穩地回答道,“此乃末將之物!”
“那我問你,”龍月傑似乎稍稍平靜下來遂接過話來,問左中郎道,“這盒中之物是何用處?”
“此乃乃末將之盒,這玉卻非末將之玉!”令龍月傑與遊刃意想不到的是左中郎振振有詞地否認了自己通敵的罪行。
不過如此株連九族之大罪,任誰會不但不故意推脫反而往自己身上攬呢,即便傻子都明白,沒了性命一切均是虛無。
只是龍月傑與遊刃並不知情的是其實左中郎此言非虛,此玉並非左中郎所有,只是有人故意將此玉放入了左中郎的木盒之中罷了!
“你還敢抵賴!”遊刃有些急了,暗中調查此事期間他曾多次見過此玉正放置於盒中,而現在左中郎竟矢口否認,“快快從實招來!”
遊刃此言明顯是不顧左中郎於自己麾下出生入死的情分,將左中郎直接當作罪犯來審。
左中郎凌厲的目光投向遊刃,遊刃明顯感到一股濃烈的恨意,遊刃開始遲疑不定,難道果真是自己冤枉左中郎了?
“遊刃將軍莫要多言,”龍月傑亦細心覺察到左中郎面色微冷,因而立即阻止遊刃道,“先聽左中郎將軍如何說!”
“末將冤枉!”左中郎早已恢復了淡定,昧着良心爲自己辯解道,“那墨玉的確並非末將之物,末將甚至不知那墨玉從何而來!”
“那關於書房之事你怎樣辯解?”遊刃步步緊逼。
“什麼書房之事?”左中郎並不知道遊刃手中掌握着更爲細緻的證據。
既然左中郎“裝傻”,遊刃只好在徵得龍月傑的允准之後,將自己所發現的證據一一道來。
左中郎聽完遊刃所言,見罪行已曝露無疑,終於不得不承認自己一時糊塗所犯下的彌天大錯。
“的確,近來我軍連連失利皆因卑職偷偷傳訊於鮮卑。罪臣知道自己死罪難逃,亦不強求太子殿下原諒,只是還望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可憐可憐罪臣家中孤兒寡母,放過我一家老小!”左中郎“咚咚”地磕着頭,祈求龍月傑道。
左中郎家中祖上三輩皆是身兼要職位的武將,左中郎的祖父、父親皆是戎馬一生,爲水月國鞠躬盡瘁,最後戰死沙場。且左中郎家中人丁不旺,左中郎又是幾代單傳的獨苗,倘若左中郎一死,家中可不只剩下衆孤兒寡母!
左中郎知道龍月傑是幾個皇子中相較算是心軟的,因而故意提及此事,以希冀龍月傑能看在其祖上爲朝廷所做貢獻的份上,饒過自己,再不濟也要留下自己一家老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