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正獨自在宮內想了良久,終於肯見人,只不過卻只召了夏子鈺一人。夏子凌知道後,除了被人言只是失手打碎了一個花瓶也沒有什麼大的動靜,而被困在天牢裡的夏子旭,除了吃住的簡陋些,其他還算過得去。
夏子鈺進宮面見夏正,夏正屏退了所有人,還準備了一桌酒菜,可惜現在的夏子鈺已經沒有心思享受美酒佳餚。本來皇位之爭跟他毫無關係,可被夏子旭這樣一弄,卻出現這樣一幅衆叛親離的畫面。
夏正讓夏子鈺坐下,親自倒了美酒,夏子鈺卻拒絕。
夏正神色黯然的看着夏子鈺,雙袖一揮,對着他道:“你也看到了,自從你二哥拿出了那聖旨之後,朕這殿就冷清了不少。”
“那是因爲父皇自己不肯見人。”
夏正搖搖頭:“朕就算肯見皇后和凌兒,他們也未必肯見朕。”
夏子鈺悶着不說話,父母兄弟之間的隔閡,把他一人夾在這中間,他心裡也不痛快。
夏正喝下一杯清酒,對着夏子鈺道:“朕已經擬了一道聖旨,準備封你爲太子。”
夏子鈺立即跪下道:“請父皇收回成命。”
他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皇位這個東西,他是連碰的不想碰。
夏正站起身道:“朕沒有在徵求你的意見,而是事先通知你一聲而已。”
“若兒臣堅持讓不當這個太子呢?”夏子鈺擡頭看着夏正,夏正笑笑:“朕的話還沒說完,你等朕說完了,再做決定。”
夏正扶起夏子鈺,對着他道:“那道聖旨現在拿出來,是太不合時宜了,但是既然問題已然發生,那就只有迎難而上。現在你母后背後的榮家是朝中最大的勢力,你母后跋扈,如果是凌兒繼位,朕的擔心是他會失去自己的獨斷權利,一個君王,若是靠着外戚起身,那日後不管是這個皇帝的日子,還是百姓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我也是母后的孩子,父皇也不應該起了讓我繼位的心思。”
夏正擺頭:“你和你哥哥不一樣,你隨我的性子,不喜歡受拘束,儘管你和凌兒都在皇后和吳凉的教導下成長,可你們兩個對他們的態度是截然相反,三年前我就與你說過我憂心吳凉,如果在那個晚上,你說了一句吳凉絕對不會謀反的話,我也定然不會寫下那道遺旨。”
夏子鈺苦笑,他當年處於震驚之中,哪裡還能想到夏正不僅僅是假意醉酒,還在不斷的試探他。
“鈺兒,你知道我的憂心,我擔心外戚,擔心吳凉,擔心我百年之後這個江山不屬於我的孩兒,這是夏家的祖先千辛萬苦打下來的基業,我不能讓別人就這樣奪了去。”
夏子鈺握緊了手,他明白夏正的憂思,也知道現下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他繼位,但是他所面臨的卻會是所有親人的敵對。他的母后,他的兄長,他的外戚,所有的人都將會離他遠去。可他明明只想做一個小小郡縣的王,每天不問世事,逍遙自在。
夏正轉身緊緊攥着夏子鈺的手:“鈺兒,魏國的江山,只有靠你了。”
這句話壓在他的身上太沉重,夏正對着他又道:“你知道的,如果你不繼位,那麼那個人也不會是凌兒,你真的想看到旭兒坐上皇位,然後屠殺你的母族和至親嗎?”
夏子鈺張了張口,他沒法保證夏子旭登基之後不會除掉他唯一的對手夏子凌,他除了接受這個太子之位,好像別無選擇。
夏正甩出最後一張王牌:“你也知道吳凉最近與凌兒來往有多頻繁,雖然沒人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但是我們都知道,他們在怎麼商量才能除掉你這個障礙,你已經不知不覺的走上了風口浪尖,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夏子鈺攤跪在地上,對着夏正妥協道:“兒臣,多謝父皇隆恩。”
夏正滿意的笑笑:“父皇就知道你肯定會答應的。”
夏子鈺此時竟是連笑意都擠不出來了,他向夏正告了退,走出宮門口時,就看見佩玉正在等着他,他走下去道:“可是母后有事?”
佩玉指着一地道:“皇后娘娘正在前面等着殿下。”
夏子鈺疑惑道:“母后怎麼不過來?”
佩玉看了看四周,小聲道:“娘娘的心結未解,不願意來這裡。”
夏子鈺聽到此,只好跟着佩玉前去,皇后一見夏子鈺就拉着他道:“皇上跟你說什麼了,是不是說關於冊封太子之事。”
夏子鈺一時驚疑皇后的消息怎麼來的如此之快,皇后又迅速道:“你答應了他了嗎?”
夏子鈺此時抿了嘴,對着他的母后搖了搖頭,撒了個謊,皇后氣極道:“你怎麼就不答應他,這麼好的機會。”
“兒臣認爲,這個位置是屬於三哥的,三哥在朝中多年,聲望比我要高很多。”
皇后甩了袖,冷哼一聲道:“高又怎樣,得不到夏正的喜歡,怎樣都爬不來高位。”皇后又轉向夏子鈺道:“子鈺,你答應母后,這個位置無論如何你都要得到。”
夏子鈺試探道:“母后爲何一定要兒臣得到這個位置,母后知道的,兒臣的心思不在於此。”
皇后揮袖:“這個位置不好嗎?天下人人都想做,最重要的是,你做了,就可以保住榮家,保住我的尊貴之位,就算夏正死了,本宮依然是皇后。”
夏子鈺皺眉:“母后,你與父皇夫妻多年,最不該說出這樣的話的就是你。”
皇后倒退了一步:“什麼夫妻情分,早就煙消雲散了,我現在只有得到權利,才能笑到最後。”
夏子鈺看着皇后這個樣子,終於明白夏正對於皇后的憂思了,懷妃的事情已經把她逼成了瘋婦,一心只想爭權奪利。
他搖搖頭,感覺到前路的艱險,皇后卻沒察覺到他的心思,只是一個勁的對他說一定要抓住皇位。夏子鈺道:“那三哥那裡怎麼辦?”
“你不用管你三哥,我自會勸他,他在朝中的政治資源也都會一一轉到你的手中。”
夏子鈺慢慢推開了皇后,帶着疏離的態度對她道:“母后說的,兒臣都知道了,兒臣會去做的,天氣炎熱,母后先回去吧,免得中了暑氣。”
皇后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態度太過,讓夏子鈺產生了不適感,讓他先前感覺到的父母恩愛,兄友弟恭頓時都化爲了烏有。
皇后嘆了口氣:“鈺兒,你不知道現在的形勢有多嚴峻,你要明白,不管母后做出什麼事,都是爲了你們好。”
夏子鈺笑笑:“兒臣知道的。”
他知道皇后有多想保住自己的位置,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兒子。但他也沒察覺到,在他接受了夏正的旨意之後卻選擇騙皇后,已然對她就是不信任了。
夏子鈺走在長街之上,想到這一切都是因爲夏子旭拿出了聖旨,心頭不免發堵,拐了彎,又去了天牢看望夏子旭。
夏子旭在天牢裡過的還算滋潤,牀鋪房間都是最好的,畢竟他是皇子,皇上又從來沒有說過要處罰他,那些人不敢那他怎麼樣。
獄卒打開了牢房讓夏子鈺進去,夏子旭正背對着牢門睡覺,本來閉着的眼,霎時睜開,轉過身來笑道:“恭賀七弟啊。”
夏子鈺先給夏子旭鼓了幾個掌,然後神色冷厲的對着他道:“二哥好聰明啊,本來父皇想讓你和三哥相爭,兩敗俱傷,從而推我上王位。可是二哥來了這麼一出,直接就讓這場局勢換了人,讓我和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互相殘殺,你再左手漁翁之利。”
夏子旭起身:“七弟這話可是冤枉我了,你們要都沒那個心思,我怎麼可能能讓你們互相廝殺呢。”
夏子鈺冷笑着坐上夏子旭的牀:“這就是二哥的高明之處啊,知道三哥對皇位的眷戀,也知道就算是我,只要有人搶了他的皇位,他是拼死也要抵抗,轉移矛盾,三哥這招玩的好。”
夏子旭搖頭:“我玩的不好,靈均玩的好纔是真的。”
夏子鈺看向夏子旭,讓他給自己一個解釋。
“這讓夏子凌進宮以吳凉爲理由爲自己開脫的主意是靈均想的,這錦繡宮也是靈均讓我去的,只怕她是早已經看到了這聖旨,將這一切算的滴水不漏。”
雖然慕容夕並不知道錦繡宮內藏有這麼重要的東西,但是因爲事情太過巧合,就算她現在站在夏子旭面前解釋她不過是哄騙他進錦繡宮,只怕夏子旭也不會相信。
夏子鈺握緊了拳頭:“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沒有在懷疑她的時候殺了她。”
夏子旭看着夏子鈺臉上的神情,斂了神色道:“你想殺了她?”
夏子鈺挑眉:“怎麼,二哥捨不得?”
夏子旭若無其事的一笑:“我是覺得七弟向來是貪戀美色之人,那樣一個聰慧的美人捨得就這樣殺了嗎?”
“蛇蠍美人,狼虎之徒,留着也是禍害。”
夏子鈺站起身,走到獄卒處道:“皇上說了,赦免齊王殿下的罪責,你等會就把他放出去吧。”
在牢房裡的夏子旭聽了這話,看了一眼夏子鈺,摸不準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