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決定了嗎?”羅湉試探的問,“你真的願意爲了他,捨棄你一生的幸福?”此時的若寧心亂如麻,“我只是不知道,我的犧牲會不會白費。”
羅湉扳過若寧的肩膀,凝視着她,“如果你真的決定犧牲,爲什麼要讓自己的犧牲白費?你要爲此而努力,爲了壯飛而努力。我相信一定會有轉機的。”
從羅湉複雜的眼神中,若寧看不出他是什麼心情。日後若寧才明白,他當日的眼神掩蓋了太多的情緒,最終都化作掙扎,溢於言表。
譚嗣同趕來時,只剩下若寧一個人。她正蹲在湖邊摺紙船,摺好之後放入湖中,望着它遠去。越漂越遠,越漂越遠。
“這麼晚了還不回家?”譚嗣同走上前來,看到若寧腳邊堆了許多白紙,他撿起一張,笑道:“你約我出來不會是爲了讓我幫你摺紙船吧。”
若寧一下站了起來,叉着腰伶俐的說道:“我折這麼多紙船可都是爲了你!”“哦?爲了我?”譚嗣同看着漂了半個湖面的紙船,問:“這些都是你自己折的?”
“當然了!”若寧自豪的挑眉,說罷,又拿起一個剛剛摺好的紙船放入湖中,她蹲下身,雙手合十,口中默唸:“紙船啊紙船,你一定要漂得遠一點,將壯飛的願望帶到蓬萊仙島告訴那裡的仙人,保佑他成功。”
她不在乎大清今後是盛是衰,也不在乎自己將何去何從,只是單純的希望譚嗣同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生活。她誠心祈求,只盼着上天憐憫,不要讓殘酷的現實泯滅了她唯一的心願。
若寧緩緩睜開眼睛,迷離的雙眸讓譚嗣同沉醉,他順勢蹲下,勾起若寧的下巴,輕輕的吻上了她的雙脣。若寧緊握住譚嗣同的手,屬於譚嗣同的氣息撲面而來,他們能感受到彼此脣齒間的甜澀。
月光下,二人相偎相依。“對不起,今天下午我不應該說那樣的話。”譚嗣同愧疚的說。“是我不好,我明明知道這是你長久以來的心願,不但不支持你還勸你放棄,你不要怪我。”若寧靠在譚嗣同的肩頭,皺眉說道。
“我從來沒有怪過你,以你的身份和家庭我們本不該有太多交集,你爲我做的一切我都很感動。”“可我們偏偏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同生共死。壯飛,如果有一天我們分開了,你千萬不要忘記我,好不好?”此刻的若寧,該是用怎樣的心痛來訴說着二人的甜蜜。
“我們爲什麼會分開,無論前路多險惡,我都不會放手的。”若寧此時看不清譚嗣同的表情,卻聽出了他的焦急。
將頭深深埋入譚嗣同懷中,若寧流出了在眼眶打轉了好久也沒敢流下的眼淚。譚嗣同下意識的抱緊了她,他經常預感自己將要失去她,而今晚這種預感尤爲強烈。
這日一早李鴻章便把若寧叫起,他要帶若寧入宮覲見太后,告訴她這個計劃終於可以實行了。若寧沒有反對,她前一晚已經同李鴻章談妥,她入宮幫慈禧辦事,李鴻章爲譚嗣同上書掃清障礙。
皇宮十年如一日,絲毫沒有變化,這正是它的可怕之處。久居深宮,眼前的景象都不曾變化,變的是自己,心境蒼老,容顏憔悴。
來到慈寧宮,慈禧正坐在榻前飲茶。“參見太后娘娘。”“起來吧,這裡又不是朝堂之上,不必多禮,賜坐!”慈禧放下茶杯,看見了若寧,笑道:“若寧也來了!”
若寧低頭答道:“若寧來給太后您請安。”慈禧點點頭,笑眯眯的打量若寧,對一旁的李鴻章說:“李中堂的兒女都是出衆之人啊,熙寧是將相之才,若寧賢惠聰明,李中堂有福了。”
“太后謬讚了。”李鴻章附和着說。若寧冷眼旁觀,皇宮中的趨炎附勢,她見得不多,自然難以忍受。
“臣知道太后一直在爲皇上憂心,皇上的嬪妃不多,又無子祠,大清至今無後。”聽了李鴻章的話,慈禧也是無奈的嘆了嘆氣,“皇上向來不喜歡皇后,成天與珍嬪混在一起,就連我這個皇額娘也說不動他。”
慈禧一邊說一邊瞟了眼若寧,“雖說皇后是哀家的侄女,可她行事呆板懦弱,哀家不能對她委以重任。至於珍嬪,她素來與哀家作對,哀家真怕她會教壞皇上。”說罷,面露焦慮之色。
若寧臉面上洗耳聆聽,心裡實如明鏡一般。慈禧這是在向她宣佈立場,很明顯,皇后是太后的人,得罪不得,她主要的敵人是珍嬪。
“不知小女可否幫太后分憂?”李鴻章旁敲側擊的問,慈禧故作驚訝的看了若寧一眼,說道:“李中堂的意思是……讓若寧入宮?”
李鴻章點點頭,“小女雖不是國色天香,但也閉月羞花聰慧過人,若是讓她入宮爲妃,一定可以令皇上傾倒,遠離那個珍嬪,這豈不是太后所想?”
言談之間無一不暗示他們利用若寧,操控光緒的陰謀。
“這?豈不是委屈了若寧?”慈禧猶豫的看了看若寧,問道:“若寧,你可願意?”話說道這個份上了,她還能不願意嗎?若寧微微一笑,“一切聽從太后阿瑪的安排。”
“好,李若寧聽封!”慈禧一拍案桌,即刻下了決定,若寧急忙起身跪地,她雖做好了入宮的準備,但是沒想到這麼快,她甚至連光緒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李若寧聰敏賢惠,深得哀家喜歡,即日封爲寧嬪,入住重華宮!”“謝太后恩典。”慈禧欣慰的點點頭,說道:“從今日起,你就留在宮中,好好侍候皇上吧。”
若寧跪謝後,擡頭問道:“太后,若寧可否明日入宮,今日來得匆忙,好多東西都留在李府,可否讓若寧取來?”
沒等慈禧回答,李鴻章便搶着說:“你既然已經入宮,就毋須在出去。稍後我會把小芙帶進來侍候你,你的東西我會讓她順便給你帶過來。”
“那就多謝阿瑪了。”若寧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她終於看透了李鴻章,原來帶她進來,就沒打算讓她出去。這一切都是他算計了好久的,從最開始的遷就,到如今騙她入宮,都只是爲他在朝中站穩腳跟。
隨着宮女來到重華宮,沿路上也看了不少宮中景觀,她雖來過幾次,但在這後宮走動還是第一次。後宮的人沒有她想象的多,很多地方都少有人走動。
重華宮位於乾清宮和慈寧宮的中間,前後則是御花園和皇后的景仁宮,位置十分優越。宮殿的裝修與其他宮殿也是大同小異。倒是宮門口種着的一棵極大的桂花樹,惹人注意。此時正直旺季,桂花飄香,好不芬芳。
走進宮殿,一個宮女走了進來,請安道:“寧嬪娘娘,重華宮長久無人,許多東西都陳舊了,太后問您有什麼需要添置的?”若寧環顧四周,顯然宮殿荒廢很久來不及打點。
“不用了,素雅一點也好,只要處處灰塵便可。”她不能太過花枝招展,原本已經是太后給了自己封號身份,若是因此囂張起來,恐怕會惹得皇上不待見。
傍晚十分,小芙也來到宮中。“小姐,老爺說宮中會提供新的衣物,家中的沒帶來多少,我只把你常看的幾本書和一些首飾帶了過來。”
若寧擺弄着桌上的東西,這些原本就不是她的。“老爺爲何如此着急讓小姐入宮?今天老爺回府時吩咐我收拾好行李隨他入宮我還嚇了一跳。”小芙一邊整理一邊說。
“世事難料,連我自己也想不到。”若寧打開首飾盒,裡面靜靜躺着一個荷包。她拿起荷包,取出了裡面的玉環。這個纔是屬於她的東西,是譚嗣同親手送她的。
若寧拿在手中凝望了許久。小芙見她失神的樣子,不禁嘆了嘆氣,“算了小姐,如今你已經入宮成爲皇上的妃子,恐怕今生與譚先生難有機會再見,還是趁早斷了這念想,不然最終受傷的,還是小姐你自己。”
握緊了手中的玉環,若寧苦笑:“趁早?可是已經晚了,一切都太晚了。”她以前聽過一句話: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那時自己同情入宮爲妃的女人,她們沒有自由沒有未來更沒有人生可言。
然而孰能料到,今日的自己卻因意外穿越而入宮,成爲光緒帝的寧嬪。宮外與宮中落下的那道鎖,將自己和譚嗣同鎖在了兩個世界,兩個不可能有交集的世界。
第二天一早,若寧緩緩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片陌生。她嗖的坐了起來,環顧四周,才意識到自己如今已身在重華宮。
一個宮女走上前來,“參見寧嬪娘娘,奴婢服侍娘娘您更衣吧。”若寧看了看這個小宮女,總是覺得似曾相識。“你叫什麼名字?”“回娘娘,奴婢叫蓉兒。”
“蓉兒?好熟悉的名字。”若寧自言自語。“娘娘不記得了,幾個月前娘娘入宮陪太后娘娘用膳,是奴婢去接您的。”蓉兒提醒若寧。
“哦,我想起來了,原來是你。”若寧記起,那一次太后就已經打算讓自己入宮,只是受甲午戰爭影響,一拖再拖。
更衣完畢,小芙走了進來。“娘娘,太后吩咐了,今日要娘娘去景仁宮給皇后請安。”若寧對着鏡子整理好衣服,問道:“去給皇后請安,不是應該去乾清宮給皇上請安嗎?”
“這?太后沒有說。”小芙也是不解的搖搖頭,她本沒有注意,經若寧的提醒纔想了起來。“對呀,新妃入宮,按道理都應該先拜見皇上纔是!”
“道理?這個大清早沒了道理。”若寧拿起眉筆,畫起眉來。“娘娘的意思是?”小芙瞪着大眼睛,疑惑的問。
“算了,顯然是皇上不願意見我,一個太后派來監視他的爪牙,換了誰也不願意見。”她放下眉筆後緩緩站了起來,“走吧,去給皇后娘娘請安。”
景仁宮距重華宮不過數米,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景象。這裡人丁興旺,宮人進進出出,十分繁忙。
走進宮中,皇后正端坐在座前指揮一旁的宮女打掃景仁宮。“你們都給我認真一點,若是讓本宮看到一絲灰塵,可饒不了你們。”說着,拿起一旁的鏡子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