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離開幾日之後,野蠻人的年輕貴族們果然沒有去騷擾羅瀾的營地,可實際上,那是因爲他們已經有了其他發泄精力的地方。
馬歇爾做事就如傳說中鍊金術師製作的傀儡一般精密嚴謹,一絲不苟,通常效率也是很高的,其認真程度可以讓最嚴苛的宮廷教習爲之汗顏,但這僅僅是在沒有任何人干擾他的情形下。這幾天來他忙的焦頭爛額,騎士團各處駐地的門口都被野蠻人的年輕貴族們投擲了火把,一些木柵欄和旗幟被焚燒時產生了滾滾濃煙,無人敢輕易接近,爲了安撫纔剛剛控制到手中的下屬,馬歇爾不得不東奔西跑,幾天不眠不休下來,疲於奔命的他眼窩深陷,眼睛裡充滿了血絲,嘴脣和下巴上滿是一茬茬的濃密鬍鬚。
然而這些並不最嚴重的,事實上,騎士團這幾日來受到的委託依然很多,不過結局卻都很悽慘,出去的人不是被暴打一頓導致鼻青臉腫,就是莫名其妙地被人從腦後偷襲,直到第二天才發現被扒光了躺在大街上,但運氣最差的其實是那些長相俊美的騎士,他們受到了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摧殘……
幾次三番下來,有些人已經開始變得膽戰心驚,便連一些正常的任務也只能硬着頭皮往外推拒,惡性循環下,騎士團的聲望開始不停下跌,然而除此之外,北瑟冷城其他地方卻詭異的一如既往的平靜,只是這個虛弱的表象之下,那些隱藏許久暗流已經開始發出不安分的悸動。
“大人,這明顯是針對我們騎士團的陰謀!”馬歇爾一臉怒氣,由於這些鬧事的人特殊身份,而且他也知道團長絕對不希望在現在這個時候把事情鬧大,所以他把所有的抗議和不滿用強硬的手腕暫時壓了下去,可這畢竟不是妥善地解決辦法,所以他只得跑來向耐託蒙德請示給如何處理。
耐託蒙德平心靜氣地說道:“受傷的都是一些什麼人?”
馬歇爾想了想。老老實實回答道:“雖然只是一些低階騎士,但是這也對騎士團的聲譽造成了打擊啊。”
耐託蒙德微微一笑,道:“你認爲,騎士團的團長們都莫名失蹤後,是用散播謠言的方法來污衊我們容易呢,還是用這個粗暴的方法容易呢?”
“似乎……是謠言更容易一點。”馬歇爾知道,如果真有謠言。那麼起碼有五成以上是真實可信的,這方法地確更爲簡單。
“但是對方並沒有這麼做,所以……”耐託蒙德笑道:“我們的對手並不是出於你所說得這個目的,他們的用意只是想告訴我們不要與野蠻人有什麼勾結。我們能利用地,他們也一樣能利用,這是示威,也是還擊。”“可是……”馬歇爾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理智讓他及時閉上了嘴。
“他們入城了沒有?”耐託蒙德突然問了一句。
馬歇爾先是一怔。隨即反應了過來,道:“沒有,還駐紮在城外。”
耐託蒙德點頭微笑道:“那就沒什麼了,馬歇爾隊長,有些時候辦事無需太過死板,畢竟,你是我真正信任的下屬。”
馬歇爾不知道是不是理解這句話,看着他唯唯諾諾的模樣,耐託蒙德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道:“你去吧。”
雙刃騎士團前幾日的那場清洗讓城堡變得空蕩而冷清。可這正是耐託蒙德想要的,他來到自己地房間,如果細心的人會發現,這裡的地面上鐫刻了精細的魔法陣,不僅僅隔絕了周圍的一切聲音,還隱藏着殺傷力極大的陷阱,他輕輕地掩上門。取出了一塊看起來極爲普通的紅色棱形晶石。並將其鄭重地放在了一支澄亮的銅架上,隨後。他神色漸漸變得凝重了,嘴裡開始吟唱一段晦澀難辯的咒文。
時間慢慢流逝。
“啪!”
晶石上裂開了一條隙縫,從裡面漏出了一團模糊的煙霧,漸漸凝聚成一個高大地黑影,卻時時飄忽不定,漆黑詭譎使人無法窺視。
“我地僕人,事情準備得如何了?”深沉威嚴的聲音彷彿天外傳來,震動整個空間彷彿都在發出輕微顫動。
耐託蒙德畢恭畢敬地下跪,道:“大人,我已經準備妥當,最多五天之後,伯利恆的主人必將更換姓名。”
羅瀾的桌上放着厚厚一疊用羊皮卷書寫的名單,這裡面記錄着北瑟冷城中絕大多數野蠻人貴族的名字和封號,以及他們的興趣愛好和怪癖,顯然伊斯覺得用一袋金幣交換這些還並不能完全體現價值,所以這裡面還順便塞進去了一些極爲私密地花邊消息,當然,後者拍胸脯保證了消息地來源絕對可靠。
表面上看來,羅瀾似乎是想結交一下城中的達官貴人,但他真正地目的並不在此,他一直很疑惑,爲什麼耐託蒙德對控制北瑟冷城這麼有信心呢?要知道,這裡人類或許很多,但是野蠻仍然是真正的統治者,然而伊斯混血兒的身份卻無意中提醒了他。
有些人既可以被人類信任,也可以被野蠻人信任,但這同時也說明,他們的立場很難確定。
顯然,奪取北瑟冷,這些人才是耐託蒙德手中的王牌。
然而要從衆多眼花繚亂的名字中找出潛伏其中的暗線,這很明顯的是不太現實的,而且也沒有那麼多時間,但是羅瀾自然有自己的甄別方法,他只需切中最關鍵的部分就可以了。
耐託蒙德說得那番計劃固然虛虛實實,但是也需要具備一定的合理性纔可被自己採信,所以其中有七成左右應該是真實的,如果對北瑟冷下手,那麼軍隊這等要害部位是必須首先值得關注的,所以羅瀾先把那些野蠻人將領隊長的名單梳理了出來,其他的則暫丟在了一邊。
在全部仔細看過之後,羅瀾發現,在這些人中,只有統領烏坎伊手下的三千軍隊裝備最爲齊全,戰鬥力最強,可是十幾年來的掌控,這支部隊幾乎成了此人的私人軍隊,如果在此人不幸死亡,那必然會在城中激起一系列的負面反應,在這一點上,耐託蒙德的確沒有欺騙自己。
然而,除非將這一支三千人部隊立即消滅,否則暫時的混亂是沒有任何意義的,顯然耐託蒙德不會做出這種的愚蠢事情,所以最大的可能性便是想辦法控制住這支軍隊!
那麼,如果烏坎伊一死,誰會是直接受益者呢?
羅瀾用指節敲打着桌案,翻看着烏坎伊的親屬,很快,他的臉容上就露出了微笑。
烏坎伊有兩個兒子,小兒子是渥託斯人,也就是純血的野蠻人,而他的大兒子,則是一個混血兒!
而很巧合的是,偏偏這個大兒子能征善戰,在軍隊中很有威望,但卻因爲血統的緣故,總是得不到自己父親的喜愛。
野蠻人還是承襲着部落繼承方式,但是烏坎伊幾次喝醉酒後都在公開場合聲稱大兒子只是在戰場上撿來的,並不是自己親生,要將遺產和爵位交給自己的小兒子繼承,雖然這件事情最終沒有成功,但想必這位統領的大兒子心中如果說沒有怨恨那是不太可能的。
羅瀾仔細想了下,發現烏坎伊或許並沒有騙人,如果這是一個準備了十幾年計劃,那麼騎士團安排一個混血兒似乎也並非難事。
看到這裡,羅瀾覺得視線豁然開朗,耐託蒙德的騎士團再加上野蠻人在城中的三千衛隊,假設在預先得知獸人入侵的消息前提下,便可利用這個機會一舉奪得北瑟冷統治權!
在獸人大軍壓境的前提下,無論是人類還是野蠻人都只能選擇妥協,那麼時間一長,等耐託蒙德的腳跟完全站穩,他便是實際意義上的北瑟冷城主了!
所以誰佔據了北瑟冷,那麼誰就是最後的贏家!
可是,他們難道不懼怕城外的野蠻人在惱羞成怒之下投靠獸人麼?
但是羅瀾所及便發現,這樣的可能性其實微乎其微,先不提野蠻人和獸人是世仇,假如這麼這一大塊人類與獸人王國的緩衝帶如果被攻佔,那就成了獸人進擊人類世界的橋頭堡,從而獲得了極大的戰略機動,並且可以通過伯利恆大平原迂迴到北方強國伊士頓薄弱的後翼,那裡大部分都是貿易繁榮的城鎮,一旦伊士頓自顧不暇,那麼中部大陸的大門也將隨之敞開,更危險的是,奧列維亞與阿波羅大陸的陸地上的聯繫就此會被完全隔斷,一旦引起全人類世界的震動,野蠻人的下場可想而知,那纔是真正的自尋死路。
這是一個高明計劃,所有的一切變數都已考慮其中,甚至還留有暗藏的後手。
羅瀾皺起了眉頭,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出現令這個對手感到意外,可是現在看來,自己好像早已經在對方的算計之中了。
這個對手究竟會是誰呢?耐託蒙德雖然狡猾,但是他絕對沒有這個魄力,也沒有這麼大的能量,所以他應該只是一個傀儡罷了。
羅瀾沉思着,他目注看着那張名單,漸漸的,他的嘴角出現一絲神秘的笑容,一個主意浮上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