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巨浪要塞的高聳的防禦城門上,已經戒備了一晚上的持斧衛士們望着海平面上那一輪冉冉升起的紅日,不禁長長鬆了一口氣,總算又渡過了一個難熬的長夜啊,與輪班的侍衛打過招呼,交換值牌後,他們終於可以自由的呼吸着海風送來的清新空氣了。
羅瀾在要塞城牆上看到了這一幕,他不禁暗歎,這些侍衛的工作是簡單而又單調的,它已經成爲了一個固定的畫框,如果沒有什麼驚喜和意外,將日復一日的重複着不變的生活,但是他們又是幸福的,因爲他們永遠只要提防來自正面和看得見的敵人,而不需像議會廳中的貴族們一樣,還需要時時刻刻提防來自身後和隱藏在暗處的敵人。
想到這裡,他不禁自嘲了下,因爲這其中也包括他在內。不過,經過了無數的努力和拼搏,他不正是爲了擺脫這種平凡的生活麼?正是因爲有了這個資本,他纔有資格站在這裡品評那些在自己眼裡已如螻蟻般的生命。
換崗下來的侍衛們一路說說笑笑,有幾個還打着哈欠,準備回去補一覺,但見到城牆上的羅瀾正目注着他們,又不得不打起了精神,擺出了一副昂首闊步的姿態,邁着正步向要塞外的營地走去。
侍衛們的目光裡是一種仰望的姿態,夾雜着羨慕和嫉妒,他們不禁在想,這個貴族和他們一樣這麼年輕。卻已經站在高不可望地位置上了,爲什麼自己還是一個普通的侍衛。還要遭受這份備受煎熬地苦差呢?
這段小插曲發生在議會召開半途中,羅瀾因爲氣悶而出來散散心,而出來時,只有幾個人對他詫異地看了幾眼,便不再理會了。
他深深的知道,前後兩段遭遇之所以有着如此截然不同的對待,那正是因爲身份和權利的差距,自古以來,人們崇敬赫赫有名的英雄和君主,歷史的書卷也都不乏溢美之詞。但追其根本,他們膜拜的其實是力量和權利。
“大人。”一把恭敬的語聲打斷了他的沉思。
他迴轉頭來,一身銀白色輕甲的希婕絲卓立眼前,看着清晨地陽光側拂在冰玫瑰般的容顏上,綻放出飽滿的精神和清新的氣息。
“如大人所安排的,事情都已經辦妥了。”
羅瀾眼中閃過一到光亮,他緩緩舒出了一口長氣,輕輕擺了擺手,希婕絲躬身一禮,退下了城牆。
默默站立了片刻。羅瀾重又回到了議會廳中,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當然,與出去時一樣,很少有人留意他。
議會繼續在拖沓的節奏中緩慢進行着,不過這次在座幾位修士長偶爾的會插上一兩句,引導看話題往他們設想好的方向上發展,當所有的與戰鬥本身不相關地細節談妥後。黑龍巢穴中那些的財富和寶物已經被預先瓜分乾淨,似乎那些東西只不過是暫時寄存在這黑龍那裡,貴族們需要用時只要伸出手去拿過來就可以了。
這個時候,羅瀾已然昏昏欲睡了,不過總算有人談到了如何進攻南風羣嶼這個話題上,這才使得他的精神略微好轉,同時也出言提醒自己,好戲要來了。他直了直身子,往黛芙妮望去,後者的目光恰好也望了過來,眼神交融,羅瀾的心靈微微觸動一下。因爲他居然找到了一份難得的默契。就如兩道彼此從不交匯的河流在某一時刻流淌到了一起,泛起驚喜和愉悅的浪花。
拉斯特祭祀正坐在不遠處。他表面故作鎮定,不過還是時不時拿出手帕擦着汗水,也難怪,今天或許就是決定他命運地日子了。而他的身旁則坐着三名雙目有神,腰板挺直的劍士,羅瀾不禁悄悄多留意了幾眼,想必他們就是拉斯特口中的那三位聖堂劍士隊長吧?
這個時候,場中出現了變化,四名辛西亞奴僕擡着着一隻做工考究的古典圓桌走了上來,並將其擺在了環形議會廳的正中,四角上還安置了四隻高腳魔法燈,可以看到,那桌面上正擺放着一張伯恩特人制作的魔法地圖,上面蓋着透明的弧形水晶罩。
一名藍袍法師站了出來,隨着他地高聲吟唱,一面巨大的橢圓形藍色水幕升了起來,魔法燈隨之亮起,那熒熒的光芒頓時將魔法地圖上的景象折射到了水幕上,立時將其放大了數十倍,其中描繪的景物變得纖毫畢現,且近景遠景層次分明,極具立體感。
一些貴族頓時發出了齊聲地讚歎,旁側席位上地幾名法師露出自傲自得的神色,這可是他們法師會地傑作,那些呆板且不知變通的神棍們可從來沒有這些創舉。
幾名牧師面帶不屑,雖然他們並不知道這個魔法具體運用的規則是哪些,但是也隱隱猜到利用是光和水的相互作用,於是他們心裡鄙薄,你們還不是一樣要用到神傳播下來的光輝嗎?看來還是主的力量纔是世界萬般法則的來源啊。
一名身穿華貴黑袍的中年修士站了起來,並走到了魔法地圖近前,用手指在地圖上幾個不規則的島嶼上點了幾點,發出冰冷鏗鏘的聲音,道:“南風羣嶼的正中是主島聖德科島,在它的周圍拱列着五個面積稍小的小島,所以要攻打它,必定要先拿下這五個地方作爲據點。”
他的臉部輪廓如刀削般分明,目光森冷,身上散發着銳利攝人的氣勢。從他胸前的徽章來看,這是一名騎士聯盟的成員,論口才他們或許比不過整日耍弄嘴皮子的牧師和頌唱咒語的法師,但如果比起具體作戰的安排和和彼此間的調度分配,他們無疑熟稔的多。
羅瀾手上也有一份魔法地圖,不過這樣直觀的看法倒與平時的感受有些兩樣,那個五個島就如從聖德科島上延伸出來的觸角,遠遠看出,就像一隻張開肢體的海星。
“根據我們先前的情報,這五個島上分別駐守着效忠黑龍的五個深淵生物,也不排除還有些大陸智慧生物的部族,我們原先擬定計劃的是集中……”
黑袍騎士說到這裡時,站在旁側的藍袍法師咳嗽了一身,打斷他道:“耶塔騎士,您只需要說清楚如何作戰就可以了,其他不相干的便無需多說了。”
被打斷了話語,黑袍騎士非常不悅,他哼了一聲,頓了頓,他才繼續說道:“現在的計劃是,由五位修士長帶領各自的從屬分頭進擊,將其包圍,然後……”他伸出手掌,似乎是要罩住那五個小島,然後緊緊一握,鏗鏘有力地說道:“一舉而下!”
他的聲音和神情立時感染了場中的貴族們,有人站起大聲高叫了起來,道:“爲了榮耀!爲了輝煌!爲了洗清罪惡!”
場中頓時被他煽情的話激起了高昂的鬥志和情緒,頓時無數人紛紛轟然響應,拔劍和宣誓聲響徹了大廳,震得耳鼓生疼。
但是總有個幾個人在這是是冷靜的,羅瀾便是其中之一,他在琢磨着那名黑袍騎士那句未完的話,此人對原先的計劃那麼耿耿於懷,像是不捨得放棄,那麼與之相對的,他的後半句話應該是這樣的:集中所有的力量,將五個島逐一攻破!
雖然這只是細節上的差別,但是放在戰場上,這足以決定一場戰爭的勝負,無疑,比起分路進擊這纔是最爲穩妥的方法。但是他忘了考慮兩個因素,一是貴族們萬里迢迢來到這裡,就是爲了掠奪黑龍的財富,順帶纔是成就名聲,那麼分路這一意圖明顯是達成利益分配後的產物,所以是不可能實行的,有時候,戰場以外的東西纔是決定它的主因。
而第二點,羅瀾曾仔細看過地圖,南風羣嶼外海雖然海面寬闊,但是羣島四周暗礁密佈,漲潮落潮時有無數零星島嶼時起時沒,還存在很多狹窄的海峽,如果是在平原上的騎兵作戰,那麼只需一鼓作氣的推進就可以了,但是在這麼複雜的地形下,想要鋪開承載近萬人的衆多海船談何容易。
這樣一想,分路進擊倒是勢在必行的。
可如果那島上盤踞得是人類的勢力,那這個安排應該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但是……羅瀾凝望着那裡,那裡龍的天下,以及衆多不甚透明的深淵生物。黑龍尼姆巴斯特,他究竟會如何出招呢?
會議首座上,修士長摩戈華茲修長的眉毛微微向中間聚攏,他長長嘆息了一聲,緩緩道:“可惜,尊敬的米德勒修士長就在前日趕回去處理教區的突發事務了。”他露出了微笑,向拉斯特祭祀所坐的方向望去,道:“我們不得不另外挑選人選來負責這路的進攻。”
羅瀾心中一動,該來的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