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的艦船漫無目的航行着,黑沉沉的迷霧隔絕了光線和聲響,彷彿已經駛入深淵,或許那通往黑暗的大門就會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悄然開啓。
這陰鬱沉悶的氛圍讓人心頭如同堵上了一塊石頭,窒壓的人忍不住想放聲嘶喊。
與之截然相反的是德弗里斯那極有風度笑容,這種笑容應該出現在賓客歡談,或者豐盛的酒桌酒宴上,而覺對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他感慨似的看了周圍一眼:“你一定以爲我在這樣的黑霧中很享受,很愜意,是不是?”
羅瀾沒有回答,或許是默認,也或許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卑微的人類啊,爲什麼你們可以生活在充滿陽光的世界,享受美味的食物,品嚐醉人的美酒,欣賞絢爛的鮮花,而我們卻生活在陰森黑暗,充滿了腐臭氣息的深淵裡?”德弗里斯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發出質問,語氣中飽含着對人類的嫉妒和仇視。
羅瀾什麼都沒有說,因爲這些都他來說沒有意義,他只知道藉着這個機會正好恢復下體力。
“你一定會說,這是神祗的安排,我們深淵生物的註定只能徘徊在地獄的邊緣。”德弗里斯把頭擡起,看向了天空,他不屑得冷笑了一聲,似乎在神明發出嘲弄,然後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可是我告訴你,這一切很快就會結束了。因爲,我們知道了那個方法。”
羅瀾心中一震,很快就會結束?這究竟指得是什麼?是消滅人類?還是深淵生物回到地表上來?
德弗里斯慢慢睜開了眼睛,一片血紅色的光芒中,兩隻瞳孔縮成了一根細細的豎線,濃霧彷彿被什麼東西攪動了了,無聲地滾動起來。
一股森厲的氣勢頓時如寒風割面般撲到了羅瀾的面頰上,那是一隻斜斜劈砍過來的手掌。
簡簡單單的一擊,卻凝練着極致的速度和力量,羅瀾相信,即便是一名重裝騎士站在這裡,也可能會被一掌砍成碎肉。
不僅僅如此,它還封死了羅瀾的逃跑角度,他唯一的出路是向後退。
但是,那裡是無盡的大海。
就在那掌沿的銳芒已經刺得羅瀾眼角一陣針刺般的疼痛時,他整個人突然往一下蹲。
這是唯一的躲避方向了,但是卻將自身的破綻完全暴露了出來,如果這是一局死棋,那麼不過是將最後一擊稍稍往後拖緩了一步而已,結局仍是無法改變的。
德弗里斯身在半空,露出了一絲嘲弄,下方膝蓋一擡,就往那的顆低下頭顱迎去。
他很期待這次撞擊,羅瀾剛纔的那記膝頂給他留下了深刻的記憶,所以,對於能以這樣的方式結束對方的生命,他還是非常滿意的。
在這千鈞一髮的關頭,羅瀾腳下用力一蹬,整個突然向前撲出,一記頭錘先一步,狠狠頂在了德弗里斯柔軟的腹部上,同時他的肩頭也承受了那迅猛有力的一擊,那裡傳來了清脆的骨骼裂響。
如同兩顆在空中對撞的隕星,德弗里斯原本前衝的身形硬生生的被截住,雖然他身體有着超強的修復能力,但是並不代表他不會疼痛,鼻子發出了一聲悶哼。
兩個人貼得如此之近,就像親密無間的好友一樣樓在了一起,然後直直向甲板摔去。
這個高度掉下來,這堅硬的甲板能把普通人摔得七葷八素,但是對於德弗里斯來說卻是不屑一顧的,他享受着耳邊擦過的氣流,已經在打算如何擰斷這個不知死活的人類的脖子。
可是,當他們重重落地後,德弗里斯卻發出了一聲驚怒交集的慘叫:“光明之刃!?”
一陣骨折肉裂的聲音響起,羅瀾被憤怒如狂的德弗里斯一腳蹬了出去,在船舷上撞擊了一下後,就翻向了下面的無盡海。
德弗里斯像丟入炒鍋中的蝦米一般,一下從原地蹦了起來,然後死命跳動着,他的胸口有一條深可見骨的傷痕,焦臭的氣味隨着一絲絲的白煙冒了出來,他發瘋似的大吼了起來,全然沒有剛纔紳士般的風度:“戰鬥牧師,居然是戰鬥牧師!這個該死的職業怎麼還沒有消亡?”
在嘶叫聲中,他的傷痕漸漸的彌合,但是卻留下了一道隱約可見的傷疤。
他拼命地喘着氣,似乎這次攻擊給了他莫大的傷害,他的眼睛中的紅芒愈發濃烈了,臉上一片猙獰,低低吼道:“我要把你的屍體撈出來,剁成碎片!”
他突然神色一動,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一下躍到了船舷上,他凌厲的目光一掃,頓時發出了一聲氣極的怒吼。
羅瀾正用兩隻匕首插在船壁上,相互交替着向另一面攀升,他身上的傷勢看來已經被治癒術修復的差不多了。
如此頑強的人類實在出乎德弗里斯的預料,而且還是他最討厭的職業,他清楚記得六百年前如何被那些戰鬥牧師們追殺,那時候他還是一個品階不高的小魔蝠,瑟瑟發抖地躲在樹蔭裡,眼睜睜地看着同伴們在那灼亮刺目的光刃中一隻只的死去,那些牧師強大的戰鬥力,藏在兜帽下的陰暗面容,讓他至今戰慄不已,甚至時時出現在噩夢中。
他的身體情不自禁顫抖了起來,隨後仰天咆哮了一聲,他爲自己內心的怯弱感到羞恥,通紅的眼睛刷的移向了把那正以敏捷速度翻上船舷的人類,後者直起了身,居然還敢給自己一個挑釁的眼神。
德弗里斯怒發如狂的騰身逼上,如果說剛纔他還有着遊戲的成分,現在他已經拿出了真正的實力。
羅瀾躍下了甲板,然後匆匆向一個轉角處滾去。
德弗里斯露出了獰笑,現在想逃跑已經來不及了。幾乎是在羅瀾消失在轉角的同時,他已經跨到了那裡,只是視線所及處卻是空空蕩蕩的一片,似乎後者憑空蒸發了。
他錯愕了一下,兇厲的目光左右一掃,冷笑道:“雖然不知道你用什麼方法,但是你以爲這樣就能躲過去麼?”
他的耳朵漸漸變化了形狀,耳廓由渾圓變得尖銳,感觀前所未有的敏銳起來。
一條的淡淡的虛影在模糊的腦海中隱現了,他驚奇的發現這個敵人就躲藏在他的身前觸手可及的地方,然而他卻無法用眼睛察覺到對方,他暗自冷笑了一聲,不露神色的慢慢向目標靠近,他的腳步變得小心翼翼。
羅瀾以躲入了盜賊陰影術中,在黑暗中潛藏了起來,他一直冷眼在觀察這個可怕對手的弱點,身上和頭顱上都沒有明顯的破綻,那麼,他唯一剩下的攻擊點,就只有一個地方了。
他突然皺了下眉頭,對方那詭異的步伐,似乎……
他身體裡的暗能全速發動,以突破身體極限的速度擦過了德弗里斯的身體,同時飛掠而過的,還有一把從對方的喉嚨上一抹而過的匕首,可是他才割開了半條豁口,腹部就如被重錘擊中,頓時飛出了幾米之遠,嘴裡不自覺得吐出了幾口鮮血。
德弗里斯冷冷收回拳頭,鋒利的刀刃就如在他的喉嚨塗上了一層冰雪,鮮血一下子噴涌了出來,但是他並沒有倒下,悶哼中只是伸出手稍稍撫摩了一下那裡,傷口便又迅快地癒合了起來。
他慢慢轉過身來,向羅瀾一步步的靠近,冷聲道:“你居然還會刺殺術?看來我還是把你估計的太低了。對於你這樣的人類,我決定不但要毀滅你的肉體,還要把你的靈魂扯出來放在深淵裡折磨。”
羅瀾勉強支撐起四肢,他不停的咳嗽着,時不時還咳出一些鮮血,彷彿受傷極重。他知道,德弗里斯並不是說笑,深淵高階魔獸都能把生物的靈魂扯出來玩弄,他擡眼看了下這個正在逼近的敵人,這個的渾身身上下幾乎完全沒有破綻的高階魔獸,自己該如何才能擊敗他?
德弗里斯的目光俯視了下來,這個狡猾的人類已經虛弱無比了,自己是否就此擊殺他,收取靈魂,還是先趁着他還活着的時候好好折磨他一下呢?
他只猶豫了一下就下定了決心。
他決定殺死羅瀾,因爲讓後者在今晚讓他吃了太多的苦頭了,他不想再嘗試了。
獰笑了一聲,他擡起了一隻腳猛踢向對方的腰腹,頓時帶起一陣沉悶的呼嘯。
然而,看起來半死不活的羅瀾突然上身仰了起來,德弗里斯的腳頓時踢在了艙板上,身體被自己巨大力量帶動得向前一傾。
於此同時,羅瀾突然拔出一把匕首,向德弗里斯還立足在地的腳掌猛然刺下,直沒至柄,頓時將其釘在了甲板上。
德弗里斯心底咒罵了一聲,腦海裡閃過一念頭:他媽的,又上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