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瀾站在遠望者平臺上,除了那根矗立在島嶼中間的巨柱,這裡就是全島最高的位置,他的視線中,聖科德島那起伏不定的地形和孤傲的山峰共同構成了一副詭異的畫面,在夜色籠罩下,就如一隻蠢蠢欲動,正掙扎欲起的猙獰巨獸。
目光往下移動,落往手中那晶芒璀璨的物體上,這隻水晶手鐲剛纔反覆易手,可最終還是落到了他的手裡。他仰望天空,不知何時,新月已經掛上了深沉的天幕,星辰明亮,慢慢將手擡了起來,一時間,晶亮的手鐲彷彿嵌入了其中,共同成爲了那永恆不變的一抹光輝。
羅瀾胸膛微微挺起,傲然一笑,他要的豈是是一枚小小的龍牙?他要的,是整隻龍!
爲了這一刻,他付出了難以想象的艱難努力,耗費了無數心血,才站到了成功的巔峰之上!
不錯,他沒有預感能力,不可能事先知道亡者議會和盜賊公會所策劃的暗中行動,但是,卻有人提供了線索,這就足夠了。
亡者議會和盜賊公會自以爲都做得天衣無縫,但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殊不知這一切早就被人計算在內,包括修士會和黑龍在內,他們所有人都不過是一盤棋局上的一枚棋子罷了。
這兩個對弈的人,一個是羅瀾,另一個則是盜賊公會情報官卡?撒佈蘭多蒙。
整個屠龍之戰不過是他們較量和合作的棋盤,這局牽扯了各方勢力的角逐最終都敗亡在了這兩者的聯手算計之下!
這一切的源頭來自於卡寄給他的一封信。
在這張羊皮卷中細緻羅列了盜賊公會這幾年來對於某一事件的關注和調查,其中最爲詳細的就是在塞達昂的記錄,甚至還附有一份與羅瀾交過手地女盜賊尼爾蒂娜的報告。可是,卡除了附註了自己的名字外,對於自己的身份,爲何要寄來這封信,又有什麼特殊用意卻隻字未提。
如果不是並不存在寄錯這一層可能性,換作其他人都會被這一舉動弄得莫名其妙。
可是羅瀾只看了第一遍就從座位上猛地站了起來。隨後腦際中如同閃電一樣連續劃過無數個畫面,甚至在那一刻,他的心跳以前所未有的劇烈速度跳動起來。
亡者議會奪取亡靈轉化藥劑,修士會即將展開的屠龍之戰,盜賊公會對兩者的嚴密監視,這一切看似毫不相關的舉動和事件陡然間被一條清晰無誤而又深埋潛藏地線索所貫穿,箭頭直指同一個目標!
在塞達昂地域時,亡者議會需要亡靈轉化藥劑幹什麼?他們花了那麼多的精力,僅僅是爲了培養短時期內並不能看見效果的亡靈麼?
不。不是!他們就爲了尼姆巴斯特,是爲了黑龍!
在亡者議會原先地計劃中,如果不是亡靈藥劑意外道落到羅瀾手中。他們恐怕早已把黑龍轉化成了一頭擁有自主意識的亡靈龍,而不是一頭傀儡般地骨龍!
修士會出動了強大的陣容。一副志在必得的姿態,想不到最終只是在爲他人做嫁衣。
然而,他們的舉動都沒能瞞過盜賊公會,作爲這個大陸上聲名最差,最爲狼藉,以刺殺和偷盜聞名的罪惡公會,最具諷刺意義的是,他們的宗旨恰恰是爲了維持大陸各大實力的平衡。地下數百年地沉穩發展。已讓他們擁有了穩固地財富來源和經營已久的勢力網,甚至還有了自己的獨立城市,他們不希望大戰爭的出現,因爲這就意味着權利的失衡,意味着他們將失去現有的利益。
百多年來,他們暗中左右着大陸上的一切局勢演變,以發動小戰爭爲代價將積累起來地矛盾再逐漸消磨化去。竭力壓制遍及全大陸地戰爭出現。
便是教廷內部的教區戰爭。也同樣在他們地掌控之下,受情報和來自各方面的因素壓制導致無法進一步擴大局面。
在此情形下。他們又怎麼能容許勝利的天平向亡者議會傾斜,從而打破這兩者僵固了數百年的平衡呢?
大陸上那些看似毫無關聯的事情,其實都有着非同一般的關聯。
可是這封信寄給羅瀾到底又是出於什麼目的呢?
當時他站在城堡上,看着塞達昂蕭瑟的紅楓葉在秋風中飄落,舊的一切已經凋零,而新的生機將在經歷酷寒的磨練後綻出新綠。
他的嘴角慢慢逸出一絲笑意。
這是卡向他發出的挑戰和邀請,由他們兩人共同來下這盤棋。
而這封信,就是戰書,也是邀函。
羅瀾毫不猶豫的應戰了。
從塞達昂到聖科德島,他們就像多年合作的老友一般默契,卡每當關鍵的時候都會用各種辦法寄來書信,除了提供了一些看似毫無關聯的線索,根本沒有提及任何有關屠龍之戰的話語。而且總是有意無意中留下了某些缺漏,這需要羅瀾自己去判斷,這分析,去整理,看起來千頭萬緒的情報在當他的精心推演下,便逐步揭開這其中蘊含的深意。
他們既是對手,也是合作者,既是出題者,也是解謎者。
在這盤棋局中,卡充當了一個幕後旁觀者的角色,他沒有出手,沒有說話,只是在暗中推波助瀾,充當了半個策劃者的角色。但是如果沒有羅瀾,沒有他那驚人的分析和判斷能力,這驚天謀劃的結局也逃不過被揉成一團後投入蒙塵的角落的命運,根本不可能付諸實現。
在這牽動了阿波羅大陸諸方勢力的角逐戰中,黑龍尼姆巴斯特其實是死在了他們的共同算計之下,而羅瀾和卡則將所有人都玩弄於鼓掌之中,這是何等的大手筆!
這個兩個智謀奇高者的賭鬥,竟用得是這樣一種令人難以想象的方式。
羅瀾最終贏了,贏得精彩激烈。
雖然最後將會得到什麼他並不清楚,但是他知道,卡絕對不會讓他失望。
此刻他的懷中還有一封羊皮信,這是前往聖科德島之前卡給他的最後一封信。
對於盜賊公會和亡者議會最後究竟會如何行動他並不知曉。或許這封信裡面很可能有最爲珍貴的線索,但是羅瀾並沒有去拆開,因爲他也有着自己地一份自傲,不用假手他人,不用其他線索,僅僅依靠自身的智謀,他一樣能完成這最後一步的絕殺!
手緩緩伸入懷中,他拿出了那封信拆了開來,他想看看。這上面究竟寫了什麼,可是隻看了一眼,他不禁怔了一下。隨後又微哼了一聲。
那裡,一片空白。
顯然。卡早已料到他事先不會去拆那份信,所以寫了一份無字的書信。
有意思,羅瀾微微彎起了嘴角,這個可以與他在智慧上一較長短對手的出現讓他激起了無窮鬥志,手指在羊皮捲上輕輕彈了彈,這封信,晝時自己會親自交還到對方的手上。
可是陡然間,他眉頭一皺。似乎又想起了什麼。
不對。這不是卡的風格!雖然兩個人沒有見過面,但是卻比認識了數十年的朋友一般熟知對方,在卡的信件上,從他地字跡和看似混亂卻很有條理事件排布中就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喜歡不停給予自己,也不停給予他人挑戰的人,爲的是從中得到極大地樂趣。試問。這麼一個人。又怎麼可能留下一封毫無用處的空白書信呢?
羅瀾重新把信拿了出來,眼中射出銳利地光芒。緩緩在暗褐色的羊皮紙上移動,審視。半晌,他淡淡一笑,把這張羊皮從中對摺了起來,那重疊起來的殘破邊緣頓時交匯出似是而非的文字,羅瀾撇了撇嘴,把它們再次對摺,經過兩次重疊,終於,從兩條結合的參差不齊的邊線上出現了一排極爲規範的“諾羅”文字。
哦?這條線索……羅瀾挑了挑眉毛,露出饒有興趣的神情。
“找到了,找到了!”赫達米克滿頭大汗地走了上來,他得意洋洋地舉起一隻空間包裹,道:“全在這裡了!”
“很好!”羅瀾眼芒一閃,他接過包裹放在手中掂了掂,似乎在掂量它真正地分量。
“主人,你怎麼知道黑龍的寶物藏在下面的神殿裡?可儘管縮小了範圍,還是花了很大的功夫,如果沒有您的提示我自認無法找到。”阿多西末一臉驚奇。
“尼姆巴斯特早就給自己留下了退路,他走得那麼急,不可能再去特意取寶藏,所以多半是把它們放在能夠隨時方便帶走的地方,廢墟神殿如果有暗道,那無疑就是那個地。並且,這些東西肯定是黑龍所有寶物中最有價值的珍藏,也省了我們很多地力氣,至於其他地,就留給修士會好了。”羅瀾深沉一笑,道:“如果他不逃,我又怎麼能判斷出埋藏珍寶的大致範圍?”
赫達米克指了指羅瀾手中拿着着那隻手鐲,得意道:“幸好手鐲沒有被盜賊公會或者亡者議會拿走,否則我們還是吃虧了,嘿嘿。”對於自己在最後一刻出手,從而一錘定音奠定大局,他一想到就激動不已,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羅瀾神秘一笑,道:“既然你們能想到,我又怎麼會漏掉這一步。最初我沒有使用阿羅素之劍,一是因爲怕引起黑龍提防,二是因爲我早已在寒鋼刀上塗抹了分量足夠多地亡靈轉化藥劑,雖然當時沒有對黑龍起到什麼多用,但是即便被亡者議會或者盜賊公會拿回去,它也不會成爲他們的工具,這頭亡靈龍最終只會遵從我的命令。”
羅瀾冷冷一哂,所以無論如何,最後真正的贏家只會是自己,或許,還有卡。
阿多米末和赫達米克聽得目瞪口呆,沒想到只這簡簡單單的戰鬥中居然蘊藏着這麼多的圈套,這個人到底是惡魔還是人類?
刃在一旁低聲不語,眼中的綠芒卻對着羅瀾跳動着瘋狂崇拜的火焰。
“大人,您的眼睛……”赫達米克突然手指着羅瀾,驚懼似的退後了一步。
“怎麼了?”羅瀾一皺眉,手腕一翻,寒鋼刀已經舉到了面前,就着那雪白如鏡的反光,他看到,那裡,有一隻眼睛正泛着妖異之極的流光,就如擁有了生命的水銀,看一眼就彷彿被那無窮的重量和質量引動了靈魂,並深深往裡跌入。
沒想到居然出現在這裡?羅瀾有些意外,不禁笑了笑,這是屠龍者的明證……龍魂烙印!筆,終於讓偶浮出水面吐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