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頭朝駱駝看去,難道剛纔自己睡得太沉,駱駝被攻擊了都不知道。
她認真用手翻看着駱駝的皮毛,又是一驚,這駱駝根本就沒有受傷。
她猛地回頭充滿怒氣的看着顧晨,此刻牟梓汐才發現他全身都溼透了,細汗從額間冒出不斷滴落。
臉色紅得有點像是發燒了。
牟梓汐立馬翻下馬罵道:“你找死,就死好了。還要讓我救你。”
顧晨知道她發現了,索性不裝了,“啪嗒”一下就趴在了駱駝背上。
瞬間他就像一顆瀉了氣的皮球,毫無生機。
牟梓汐被嚇到,摸了摸他的額頭,似乎比此時的驕陽都要灼人。
“你發燒了,你……你……,怎麼會弄成這樣呢?”
顧晨虛弱得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牟梓汐連忙把他扶下了駱駝,坐在了沙漠裡,溼潤的衣袍一離開就染了滿手的鮮紅。
牟梓汐皺着眉頭,開始扒他的衣服,這是她第一次覺得怎麼這些衣服這麼難脫掉。
“啪嗒”一滴眼淚竟落了下來,滴在了顧晨的手背上。
顧晨感覺手背一熱,微微睜開了眼,低聲道:“我沒那麼容易死,你別急。”
終於在顧晨說完話的同時,牟梓汐也把他的上衣扒光了。
結實的胸膛有幾道陳舊的傷疤,雖癒合了,但是還是顯得猙獰,而胸下的肋骨處還在不停的冒出鮮血。
牟梓汐連忙起身把掛在駱駝身上的藥箱取來,爲他的傷口消毒上藥。
牟梓汐拿起乾淨的紗布,用酒精潤溼了它,便小心的往他的胸膛擦去。
一聲悶哼讓牟梓汐更加着急,道:“你這傷口一看就是被惡狼所咬。顧晨,爲什麼?”
顧晨始終沒有暈過去,他只是淺淺一笑道:“我說過,我要保護你。”
牟梓汐難得理他,爲他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傷口,爲了不讓他這麼痛,她甚是小心,輕吹着傷口,額間的汗珠大顆大顆的往下滴,滴落到沙土裡,瞬間蒸發無影。
經過她細心的處理,終於阻止了鮮血的流出。她用乾淨的紗布爲他包紮得嚴嚴實實。
隨後她取出藥箱裡小瓷瓶裡的藥丸往顧晨嘴裡塞道:“這藥是消炎的,這樣傷口好得快。”
她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又親自喂他喝水。
等一切處理完,牟梓汐並沒有就此了事,他全身發燙,她也不可能幫他穿衣,只是把外袍披在了他的肩頭。
她找了一個矮丘扶他靠在了上面,又開始挽起他的褲管。
顧晨始終都暈暈沉沉地,不發一言。
牟梓汐猜得不錯,他的腿上也滿是傷,只是沒有那胸口的傷嚴重。
她再次拿出藥箱的藥物開始爲他清理傷口。
等一切都真正處理好時,天氣也漸漸開始降溫了,而她的四周也全是染滿紅的紗布。
顧晨像是睡了一覺醒來,無力地睜開了眼皮子道:“我發現,我的血對這裡的昆蟲,動物有防禦作用。只要它們聞到我血液的氣味它們就不敢靠近了。”
牟梓汐猛地站起身道:“所以你受傷也不包紮,你就這樣護我安穩的度過了沙漠的一天。”
顧晨笑看着牟梓汐不語,牟梓汐愣了愣,再望了望天道:“這天馬上就要開始降溫了,穿我的衣服吧。”
一件墨綠的長袍就躺在了顧晨的膝蓋上。
顧晨有氣無力的拿起衣袍,“啪”衣袍下一秒就又掉落了下去。
來來回回幾次,衣服沒穿上不說,披在肩上的衣服也滑落了。
說實話要是沒有那身上的幾道傷疤,其實他的皮膚是很好的。
牟梓汐看不下去,惡狠狠道:“你就裝吧。”
說着她蹲在了顧晨身邊,放輕了動作,爲他一層一層的穿衣。
顧晨享受的看着牟梓汐,眼珠子都笑沒了,只留了兩道彎月亮。
紅兒有些不耐煩的啄了一下牟梓汐的後腦勺,牟梓汐本就蹲久了,一個不小心就栽到了顧晨懷裡。
顧晨一把把她攬進了懷裡,先吃了再說。
還沒等牟梓汐反應過來,顧晨就抱着她倒在了沙漠裡,這裡是屬於一個斜坡的平臺。
他看準方向一倒。
兩人就順着這傾斜的斜坡滾了下去,瞬間塵土飛揚。
紅兒激動的揮拍着翅膀,
似乎在說,好樣的。
牟梓汐一驚覺,卻無奈在滾動中不好使力,也就作罷。
隨着斜坡兩人一直在滾,顧晨看準時機,一下了咬住了牟梓汐的脣。
瞬間席捲而來的屬於他的味道,讓牟梓汐失了方寸。
她睜大着眼,愣愣的看着顧晨。
顧晨頑皮一笑,他倆竟停止了滾動。
顧晨想要霸道的撬開她的牙關,可惜他現在體力虛弱,而牟梓汐卻是生龍活虎的人。
她一把推開了他,遠離了他的氣息,起身就往上趴,隻言片語也沒有留下。
顧晨着急道:“喂,你不管我了,我可是傷者。”
牟梓汐不理他,繼續趴。
“喂,我可是爲了你受的傷。”
還是不理他。
“喂,我……我喜歡你。”
牟梓汐一愣,停住了腳,回頭看着他冷言道:“我沒有資格得到你的愛。”
一眨眼功夫,牟梓汐就消失在了斜坡上。
顧晨撐起身子,盤坐在原地,眼神看着她離去的方向。
他很後悔,當初爲什麼沒有劫走她。
從再次遇見她,他就從她的眼睛裡看出了她的無奈與悲傷。
她到底在中原那個國度經歷了些什麼?
顧晨坐了好一會,氣溫驟降,讓他拉攏了衣袍。
他左手按住胸口的傷,緩緩的站了起來,有些困難的往上走去。
炙熱的黃沙之上,牟梓汐抱膝而坐,眼裡的惆悵蔓延到了全身。
顧晨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坐在了她的身邊。
一股暖流就在彼此之間縈繞着。
他率先開了口:“那年陳國一見,你嫁給了誰?”
他還記得,她說擡頭望天,眼淚就不會落下。
他還記得,她埋在他的懷裡,眼淚浸溼了他整個衣襟。
他還記得,她掛着眼淚,微微一笑告訴他,她要嫁人了。
牟梓汐望着一望無際的沙漠,兩人的青絲被風吹得纏繞在一起,顯得有些曖昧。
“如果,那年,我隨意的說帶我走,你會帶我離開嗎?”牟梓汐答非所問的說道。
顧晨笑道:“我早就想擄走你了。只是我尊重你。”
牟梓汐吁了一口氣道:“那年,我嫁給了我最愛的人,哪怕我知道他不愛我。”
“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和他做了一筆交易。再後來,他說他愛上了我,可是當有人闖入我們之間時,那段懵懂的愛還是夭折了。”
“我爲他懷過一個孩子,可惜,他是死胎。”
顧晨明顯感覺到了身旁人的微微一顫。
他又坐近了她幾分,把她的頭按在了自己懷裡,“我不好嗎?”
“你很好。你知道嗎,有人愛了我一輩子,可是我卻不愛他。”
“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嫁給我?”
牟梓汐輕聲一笑道:“皇上,你有皇后了。”
顧晨微微一怔道:“你……怎麼知道的?”
“大漠之中,能不把皇上放在眼裡的,敢和皇上搶礦產的,只有您自己了。”她離開了他的懷抱。
不能沉溺,因爲眼前的這個人,是她的仇人。
在極北之地看見他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能來這裡的只能是當今的大漠皇帝了。
想必那時他出現在陳國也是與睿王共謀大計罷了。
找個機會她一定殺了他。
顧晨揚嘴一笑道:“我可以封你爲皇后。”
牟梓汐遙遙頭道:“我在乎的從來都不是這些,名分這東西如錢財般,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顧晨看了她一眼道:“你……還愛他。”
“能再愛嗎?”
能再愛嗎?
這是她問她自己的問題。來到這裡又真的是單純的爲他尋找樹心嗎,這裡面她是有逃避的。
顧晨蒼白着臉色又道:“那現在容我來猜猜你是誰如何?”
牟梓汐偏頭眨了眨眼,沒有說話。
“我猜,你在中原一定不是一般的人。那會是誰呢?”
顧晨假裝着想了想,繼續道:“要是你是陳國人,那就是女帝身邊的女官牟梓汐囉,但是她不是死了嗎?或者你是那位清寧公主?可是她不是嫁給了元國太子嗎?你又是從西邊而來,你,
”他忍痛湊近了牟梓汐道:“你到底是誰?”
牟梓汐在心裡鬆了一口氣道:“坐不改姓行不改名,顧青就是我。”
“好一個顧青。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我就重新介紹一下我自己吧。”
“金胤晨,我的名字。”
“臣,”
“好了,這裡沒有君臣,只有朋友。不過我有信心,你最後會臣服於我。”
說完他便靠着矮丘閉上了眼睛。
夕陽的餘暉,灑了他一身。
牟梓汐覺得他就是這天地的主,連季元澤也比不上他。
慢慢長夜,金胤晨又開始發燒了,他冷汗直冒,牟梓汐無奈的照顧着他。
她知道現在不是殺他的好時機,她連那樹心在哪都不知道。
金胤晨難受得伸手就想扒掉自己的衣服。
牟梓汐急着抓住他的手,不停喊道:“金胤晨,金胤晨,醒醒……”
金胤晨被這如魔般的聲音喚醒,眼神一片的迷離。
他蹙緊了眉頭,一把把牟梓汐擁入懷裡,迷糊地說着:“桑兒,不要,不要離開我。求求你,我可以不要一切,只要你在我身邊。”
“桑兒,你說南海的海底很漂亮,我們一起去遊玩,如何?”
“桑兒,我在西竹種了一片桑梓樹,明年今日,桑葚有得你吃了。”
牟梓汐把頭搭在他的肩膀上,聽着他的糊塗的話語,眼眶竟溼了一圈。
她回過神來,一把推開了他。
“噗通。”金胤晨就這樣倒在了地上。
汗漬滴入土裡,深了一片黃土。
牟梓汐不停的喘氣,腦海裡全是他剛剛有氣無力說的話語。
她搖了搖腦袋,看此刻的金胤晨竟安靜了下來。她拍拍紅兒的腦袋道:“看好他,我去靜靜。”
隨後她起身便往今日下午他倆滾下去的地方走去。
沙漠的夜帶着一絲詭異,風涼得驚人颳得臉生疼。
腳下有一顆石頭她也沒有注意到,“刷拉”一下,她便摔倒在沙土裡。
“啪嗒。”一滴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流了出來。
這是爲什麼呢?連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盤坐在地上,夜風帶着驚人的冷意呼呼而過。
繁星高掛在天,俯覽着這寬廣的大地,渺小的人類。
遠處一聲狼吼,牟梓汐一緊張,雙手陷入了深深地的黃沙裡。
她感覺到左掌被什麼東西一蟄,立馬跳起,擡手一看,鮮yan的血紅從掌心浸出,隨着手掌的紋路“滴答,滴答”地往沙裡滴去。
下一瞬,沙子裡出現了幾隻手掌大的蠍子,暗紅的甲克讓她不由一縮身。
似乎這些毒物很喜歡她的血液,它們徘徊在滴落的血液四周,不肯移動一步。
牟梓汐用嘴吸着毒血,把它們吐在地上,瞬間土地就變得焦黑。
等她把毒血逼出後,她的脣也變得烏青起來。
她隨後扯下自己的衣角,把手好好的包紮嚴實。
前方惡狼的聲音卻越來越清晰。
正準備跑開的牟梓汐擡頭一看,已經知道晚了。
羣狼的眼睛折射出綠光,似乎它們很久沒有聞到新鮮血液的味道了。
嘴張得可以吞掉一隻公雞,獠牙鋒利,鼻孔不停出着粗氣。
牟梓汐取出腰間的玉笛,右手一揮,無數的銀針便刺入了羣狼的膝蓋,背部等地方。
可是牟梓汐忘了一件事,這裡是極北之地,這裡常年盤踞着毒物,能活下來的早已百毒不侵了。
羣狼中有一匹甚是兇猛,發綠的眼中竟帶着血紅,常人一看,必定兩腿發軟攤到在地。
牟梓汐雖有些緊張卻也不害怕。
她把玉笛放在嘴邊,優雅的曲調在下一瞬便從她的玉笛中發出。
空曠的沙漠之中,婉轉而帶着殺氣的曲調成了這夜晚獨樹一格的風景線。
惡狼們有些煩躁的低吼,那帶頭的狼卻也很有定力,紋絲不動。
突然曲調變得高亢起來,如四面楚歌時,更遠處有金戈鐵馬踏血而來。
羣狼一聲長吼,慢慢往後退着。
可那領頭的惡狼對月也是一聲長吼,那吼聲似乎穿破了宇宙,到達了蒼穹的盡頭。
下一瞬,它前蹄往上一躍,便向牟梓汐直直地撲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