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江浙總督林如風的官衙內,現在可是亂成了一鍋粥了。這個江浙總督,管的地方大了去了,除了江浙兩省外,還有江西、安徽、福建三省,新興城市上海也在其轄區內,在大清的地方官中,可算是首屈一指,全是富得流油的地方,給個尚書都不換。林如風弄到這個職位,可是花了大力氣的,當了幾十年的官,三年清知府,十萬白花銀,他可是當了十幾年的巡撫之類的二品大員,就算貪得不是很狠,那財產也是相當可觀了,可是爲了這一次能撈個江浙總督噹噹,他一下子花出去了一百萬兩銀子,相當於其家產的一半了,還算幸運的是,他花的錢是值得的,呼聲一直不高的他,竟然打敗了衆多對手,得到了這樣一個人間第一美差。
只是,剛剛搬進府裡面,不順之事就接踵而來。林如風有三妻四妾,生了五個兒子和六個女兒。女兒就不管他了,早晚是別家的料,可是他的四個兒子,都是有出息的人物,大兒子林龍,二十八歲,現在已經是總兵了;二兒子林虎,二十六歲,也已經是副將了,當然,他們升得那麼快,父親的功勞是有一點點的,主要是靠自己奮鬥來的:三兒子林斌,二十四歲,進士出身,在別的地方當了一個知府;四兒子林文二十二歲,今年剛剛中了進士,正等着朝廷給個官做,這小子是個才子,詩文精得很,挺有名聲的,也不用林如風多加操心。大兒子和二兒子兩個,林如風費了老大的勁兒,終於把他們全部調到自己手下來,上陣父子兵麼;三兒子的任期也到了,林如風正上下打點銀子,準備把他和四兒子都弄到自己手下當個知府知縣什麼的,也好有個照應,憑着自己在朝廷裡用銀子輔出來的人脈,雖然麻煩了一點點,也就是一個時間問題,可是,最最讓自己操心的,就是五兒子林傑了。
五兒子林傑是正妻所生,今年十六歲,與林龍一母同胞,可是,人家林龍已經在戰場上打出了一片天地了,可是這個林傑,到現在連個話也不會說,整天坐在地上玩泥巴,其智力比四歲的孩子還要差,自己正忙得團團轉的,這小子還得派幾個丫頭全天看着,一不小心就得出事。撿起石頭往嘴裡塞,跳到河裡面抓魚,對林傑來說只是個家常便飯,要不是丫頭們小心看着,林傑不知道已經死了幾十回了,可把那些丫頭累壞了。林如風一見這個林傑心裡就煩,也是,都十六歲的半大小夥子了,自己的大兒子在十六歲的時候都已經結了婚,可是林傑,誰看上他,要不是他是正妻的心肝寶貝,保不定連丫頭們都不理他。林如風正在與正妻商量着,隨隨便便到那裡買一個好女子,嫁給自己的傻兒子算了,多少也算是讓他有人照顧吧。
正喝着茶,與正妻聊天着,一個丫頭急衝衝地跑了進來,連滾帶爬,上氣不接下氣的,林如風一看,正是派去看守自己那傻兒子的丫頭,看樣子,傻兒子又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了。
“老,老爺,夫人,不好了,小少爺出事了!”丫頭的臉上蒼白得很,滿臉的虛汗,結結巴巴的,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林如風立刻站了起來:“出了什麼事情了?是不是又跳進河裡面抓魚去了?現在天氣熱得很,沒事的,你們幾個把他撈上來就行了。”
“不是的,老爺,夫人,小少爺他把頭伸進魚缸裡面去抓魚,結果出不來了,我們發現的時候,他已經沒有呼吸了。”
正妻柳氐一聽,臉色一變,差點兒暈了過去。畢竟父子情深,雖然林如風對這個兒子極不喜歡,可是聽了這個消息之後,他仍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好一會兒纔對丫頭們大聲吼了起來:“我不是叫你們一天到晚都緊跟着他嗎?你們幾個人都上那兒去了?”
丫頭嚇得一下子跪了下來:“老爺,剛纔小少爺睡着了,我們幾個看府裡面忙着搬家忙得半死的,就出去幫忙了,那裡想得到,小少爺竟然醒了過來,而且一醒來就去抓魚玩,才一會兒的功夫,就出大事情了。”
林如風一腳把可憐的丫頭踢翻在地,扶着柳氐匆匆朝着後院跑去,邊跑邊說到:“傑兒要是出了什麼事情,我會好好找你們算賬的。”
跑進內院的時候,那裡已經聚集了一大堆人,大兒子林龍,二兒子林虎,四兒子林文都已經到了,正摟着林傑的屍體大聲哭,哥幾個一向挺疼這個傻弟弟的,聽了消息之後,幾乎是飛快地跑了過來。柳氐一下子掙脫了林如風的攙扶,撲到林傑的身上,大哭了起來,那眼淚啊,就跟泉水一樣,嘩嘩地直往下掉。
林如風畢竟是經歷過多年官場的人了,多少算是冷靜一些,他走上前去,在林傑的鼻子上探了探,搖了搖頭,伸手抹掉臉上的眼淚,忍着心痛對跟進來的下人們說到:“傑兒已經不在了,你們快去準備一下後事吧。”聽到這話,下人們連忙退了出去,而柳氐和三個兒子,也哭得更大聲了。
眼看着下人們都退了出去,林如風這纔回過頭來,輕輕地蹲了下來,慢慢地伸出手,輕輕地摸着林傑的臉,輕輕地哭聲了起來。十六年了,這個傻兒子,從來沒有叫過一聲爹,見了他也根本不認識,除了吃飯、睡覺和玩之後,就算是碰到了柳氐,他也是一付不認識的樣子,平時自己老煩着他,可是他現在不在了,林如風的心裡這才隱隱做痛了起來,血濃於水,就算林傑再傻,他也是自己的兒子啊。哭了好一會兒,林如風這才站了起來,擦乾了眼淚,正想着叫下人仔細地替林傑擦洗一番,剛剛擡起頭來,突然,他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