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宇凌慢慢地把杯中的酒喝了,看了她一眼,悠閒地道:“我以爲這是你想得到的!”
她想得到的?見鬼,好一個她想得到的。樰椽突然之間很想笑,她想得到的?她想得到什麼他不明白嗎?
她想得到什麼整個京城的人都明白,他會不明白嗎?
可是,他輕描淡寫一句我以爲這是你想得到的,瞬間就把樰椽幾乎拍進塵埃裡。
原來,在他眼裡,她的心思,她的心意,她的努力,他全沒有看進去過。
樰椽的掌心裡已經有血滲出來,可她卻感覺不到疼了,她看着歐陽宇凌,含怒,含悲,含怨,含着滿滿的不甘心,繼續用低到只有歐陽宇凌才聽到的聲音問道:“你無視我,是因爲顧家妹妹嗎?”
歐陽宇凌提壺斟酒,面無表情地道:“我從沒有無視過你。但是,這也不妨礙我很樂意你成爲我的皇嫂。這有問題嗎?”
這有問題嗎?我正視你,但是不妨礙看着你嫁給別人!
樰椽本來一肚子話,此時也覺得無言以對,是啊,歐陽宇凌對她的確是不同的,別的女人不管怎麼費盡心機用盡手段,也許都不能得歐陽宇凌看一眼。
但是,歐陽宇凌會對她,會和她說話,竇府裡有什麼事,歐陽宇凌會親臨。
他的確對她不同,的確不曾無視她。
正因爲這份不同,這份不曾無視,才讓她曾經以爲一切盡在把握,舍她其誰。
原來,真的可以舍她,真的還有別的誰。
她看向顧汐語,那個誰,一定是她,一定是她的,對嗎?
顧汐語並不知道樰椽與歐陽宇凌在說什麼,兩個人說話的聲音都極小,顧汐語不會武功,完全聽不到,再說,她也不會去聽。
別人想讓她知道的事,她還不一定願意知道呢,何況不想讓她知道的事?
見樰椽目光看過來,顧汐語淡淡地回了一眼,從容的,自然的,淡定的,清澈的目光。
這樣的目光,讓雪緣滿心的恨意根本沒有着力點。
歐陽宇凌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她相信自己猜對了。她心中不禁泛出無比的自嘲來。這個女子,這個曾被所有人當成反面教材的女子,神憎鬼厭,誰料到有一天,她竟然會是自己最大的對手。
不,不能說是對手了,現在,有皇上這一句話,她的婚事基本上便是已經定了下來,雖然皇上沒有正式賜婚,卻已經沒有區別了。也就是說,她都沒有資格成爲顧汐語的對手了?
這麼一想,樰椽的心都攪在了一起,疼痛的,恨怨的,無奈的,不甘的,不堪的……
什麼時候,她樰椽,京城第一女,竟然會輸在顧汐語這樣一個女子手裡?只怕不管是她,還是京城中任何一個人,都不會相信。但這一天,這一刻,竟然真的這麼不合常理地來了。
顧妙珠看看樰椽,看看顧汐語,看看歐陽宇凌,又看看已經回到了座位上的太子,她的心情也是極爲複雜的,她羨慕樰椽,能成爲太子妃,那幾乎已經是整個京城裡繼皇后之後最有福氣的女人。
哪怕她顧妙珠從來都想擺脫庶女的身份,讓自己更加尊貴,更加得意,更上一層樓,可是,她也沒敢肖想太子妃這個位置,她還是有一定自知之明的,知道她配不起。
可是樰椽今天就這麼容易的,得到了太子妃之位。
她感覺到樰椽和顧汐語之間似乎有什麼不對,想了想,立刻斟了一杯酒,小心翼翼地道:“樰椽小姐,恭喜你成爲太子妃,我敬你一杯!”
樰椽這時候正是心中惱恨又不甘,恨怨又無可出氣的時候,但是,她也是一個從小就被教導各種規矩禮儀,各種處事爲人的人。
哪怕這時候,她幾乎因爲絕望而失控,因爲失落而抓狂,但是,顧汐語的這一聲,卻是生生地把她從瀕臨失控的邊緣給抓了回來。
要換一個時間換一個地點,顧妙珠哪怕有才名,在京城裡不算一個無名之人,她也是不屑於理會的,她有她骨子裡的清貴和高傲,看不上顧妙珠這個庶女。
但是此時此刻,她竟然勉強露出了一個笑意,也端起杯了,溫婉地道:“多謝妙珠妹妹!”
顧妙珠原也沒怎麼指望樰椽能有好聲氣,見她竟然回敬,不禁有些受寵若驚了,忙笑着把杯中的酒喝了。然後,她的目光看看樰椽,又看看顧汐語,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意來。
樰椽突地看向顧汐語,聲音平靜,臉上還帶着淡淡的笑意,又似乎透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深幽,緩緩道:“汐語妹妹,我被賜婚太子,你高興嗎?”
她們中間隔着一個歐陽宇凌。
樰椽的聲音不大,別桌聽不到,但是這一桌的人卻是聽得到的。
雖然樰椽臉上含笑,但是她問出這一句話的時候,卻人人都聽出不一樣的意味來。
顧汐語好不容易讓自己的賜婚事件得以有驚無險地過去,並不想成爲別人的焦點,樰椽怎麼做她也管不到,樰椽被賜婚太子,不可否認她心中感覺很複雜,樰椽對歐陽宇凌的心思,顧汐語自然是明白的。
正因爲明白,纔會產生這樣的感覺。
樰椽把目光對準她,顯然是知道歐陽宇凌對她的態度有些曖昧,從而要把求而不得的怨氣散發在她身上。
顧汐語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你被賜婚關我什麼事呢?要不是你自己冒出頭來引人注意,被左貴妃別有用心地利用了,你會被賜婚嗎?現在你把怨氣發到我身上,當我好欺負麼?
她容色清淡,道:“瞧樰椽小姐說的,又不是我被賜婚,我有什麼高興不高興的?”
樰椽姐姐和樰椽小姐,一定之差,意思已經大不一樣。
樰椽碰了個軟釘子,這口氣更是憋在心裡,既出不來,又咽不下去。可是,她卻完全沒有辦法,而且,這不是在一般的場合,也容不得她發什麼脾氣。
她心中權衡了一下,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道:“是我問得冒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