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喬老爺子並沒有跟喬以恩說出最後那塊心病,便暈暈沉沉地睡着了。
喬以恩想,也許,那最後一塊心病纔是那顆困繞他最大毒瘤吧?
走在樓梯上,一眼就看到喬北鳴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側面背影。
他是一個陰柔的人,光從這個側面看去,就能感覺得出他身上充斥着一股令人望而卻步陰冷。
“大哥是在等我麼?”她在距離喬北鳴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下腳步,直覺不想與他靠太近。
喬北鳴聞聲側頭,朝她淡淡地笑了笑:“以恩,你變了。”
他的聲音淡淡的,好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可是,既然無關緊要爲什麼還要說?
喬以恩挑了挑眉,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問:“大哥覺得我哪裡變了?”
喬北鳴只是看着她笑,卻似乎沒有想要回答的意思。
兩人對視幾秒,喬北鳴忽然站起身,朝她柔聲說道:“我送你回去吧!”
喬以恩愣住。
她完全沒有想到,喬北鳴竟會這麼輕易就說要送她回去。
她以爲他將她帶來有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她以爲今天想要離開喬家、離開他喬北鳴的掌控會有一番困難……
很多的她以爲,在喬北鳴幽深的目光裡變得可笑起來。
是啊,她是被喬北鳴光明正大從白家別苑帶出來的,如果她回不去,不說白季寒肯定不會放過他,恐怕白家也不是好惹的。
喬家怎麼鬥得過白家?
喬以恩站在原地看着喬北鳴,眉頭微微顫動一下,終是忍不住問道:“大哥難道就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
她不相信,他真的只是這麼單純地將她帶回喬家看一看喬老爺子。
“有。”
果然,他很快說道。
他的聲音很平淡,目光也很平靜,讓人絲毫看不出任何異樣。
喬以恩看着他,雖然心裡很急切卻極力保持面色平靜,沒有急着開口問他。
喬北鳴朝她走了幾步,剛好站到她面前。
“以恩。”他雙手隨意地插在褲兜裡,面色透着一分認真,“在帝都多待段時間吧!”
“不可能!”喬以恩想也沒想就拒絕。
他們這次回來雖是抱着參加白季寒大哥白文禮和榮蘭的婚禮這個目的,但實際上她跟白季寒一樣的想法,都想查清楚她上次被綁架的事到底跟喬北鳴有沒有關係。
更重要的是他們要從喬北鳴身上找到喬以心的消息,這是目前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事。
誰都可以等,白予熙真的無法在等。
他們一得到自己想知道的,就不會在帝都待太久,況且她對帝都一直有着一股莫名的恐慌。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快點解決好這裡的事,跟白季寒回S市,回到那個只有她和白季寒、白予熙的家。
喬北鳴的目光一直沒從她身上離開,聽到想都不想就拒絕也沒有生氣,甚至連一絲詫異的表情都沒有。
“哦。”他淡淡地點了點頭。
喬以恩詫異極了,她以爲喬北鳴既然開口要她留下,達不到目的怎麼也會說教一番,卻不想他竟是這樣淡漠的態度。
“你爲什麼要我在帝都多待段時間?”她狐疑地問。
眼前的男人就像一隻狐狸一樣,讓人永遠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
喬北鳴淡淡地笑了笑:“爺爺身體一直不見好,今天看到你很開心,你要是能留下來,他的病肯定會好起來。”
他的聲音依舊淡淡的,臉上也是帶着淡淡的笑,好似一切在他眼裡都淡淡的。
可是,這個時候他卻以這樣的理由開口讓她留下。
他到底是真的很在意跟喬老爺子之間的祖孫之情,還是說一切都是裝的,他根本就是有別有目的?
喬以恩看不清摸不透,他的眼神就像有什麼魔力一樣,令人看着忍不住陷入其中無法正常思考。
她倏地轉開眼睛不再看他,她不想自己的思維再被人左右。
與狐狸謀皮,真的很累。
“大哥。”她輕輕地吸一口氣,轉回頭盯着他,“你應該知道爺爺眼裡心裡真正想見的人從來都是喬以心,我一時的存在可能會安撫他,可等時間一長,你說他難道還看不出來?”
紙總歸是包不住火。
喬北鳴微微眯起狹長的眼睛,諷刺道:“你以爲他現在沒有看出來?他不過是想活在自己的幻想裡,那我爲什麼不滿足他?”
他的聲音說到後面,帶着一絲慍怒。
你以爲他現在沒看出來?他不過是想活在自己的幻想裡,那我爲什麼不滿足他?
喬以恩瞬間睜大雙眼,不敢相信地緩緩轉頭看向樓上某個房間的位置。
原來喬老爺子根本就看得出來她不是喬以心,他也知道喬以心早就“死”了。
他今天之所以那麼高興地將她當成喬以心,只不過是想活在自己虛擬的夢幻之中,想象着喬以心還沒有死,依舊好好地活在他身邊的樣子。
他到底有多愛喬以心這個孫女,喬以恩直到此刻才真正認清。
她心裡酸酸的,那是一種特別嫉妒的感覺,從來沒有這麼強烈地嫉妒過。
如果,她也有一個這樣愛自己的爺爺,就算他傷害全世界只愛她一個,她也會覺得很幸福永遠不可能恨他吧?
喬以恩緩緩地收回目光,雙眼迷上一層薄薄的霧氣。
“大哥,我們去外面走走吧?我好像有五年沒有回來過了?”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
突然這樣轉變話題讓喬北鳴微微愣了一下,但他很快應道:“好。”
走出這棟青春朝氣格調的洋樓,苑裡的景緻也處處充滿青春朝氣的味道。
五年如一日,這裡一點兒都沒有變,就像喬以心在喬老爺子心裡的地位一樣,永不可變。
走在石子鋪就的小道上,呼吸着清新的空氣,一解方纔的煩悶。
喬北鳴沉默着沒有說話,喬以恩努力地醞釀着情緒,她知道現在大好機會擺在她面前,如果還向之前在車上一樣不知道怎麼開口問,那她今天就算白來一趟。
“大哥。”她倏地打住腳步,側頭看向喬北鳴,“是不是你指使傅明寶綁架我?你的目的是什麼?你是不是知道喬以心的下落?”
問了,她就這麼直接的問出來了。
思來想去,這雖然不是她的風格,但她此刻真的就只想如此簡單明瞭的問清楚。
與狐狸謀皮,再小心謹慎、旁敲側擊也沒有用,倒不如直接了當。
回答與否,全在他一念之間。
喬以恩問完,就那麼定定地望着他,一雙雲眸之中帶着堅定不移的光。
她今天一定要問出答案。
喬北鳴在聽到她聲音的那瞬間便停下腳步,直到她的目光一絲不落地落在他身上,他才緩緩地轉過身面對她。
他盯着她看了數秒,忽然淡淡地笑了笑:“以恩,你也太瞧得起大哥了。”
他陰柔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嘴角勾一抹嘲諷的笑:“你覺得喬家一個養孫能夠指使得了傅家的人?”
他用反問的語氣回答她第一個問題,而且直接忽略她第二、第三個問題。
狐狸就是狐狸!
喬以恩輕笑一聲:“大哥手裡有籌碼不是嗎?能讓傅明寶甘心被你利用的籌碼。”
“你覺得我有什麼籌碼?”
“喬以心的下落。”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這也是我的第三個問題,你知道喬以心的下落,她沒死。”
喬以恩覺得可能她是真的變了,如果是五年前,她肯定不敢這樣氣勢磅礴地跟她這個名義上的大哥說話。
可如今,她不僅說了,還帶着一絲毫不畏懼的目光盯着他。
喬北鳴與她對視了好一會兒,忽然笑了:“呵呵!以恩,你真的變了。”
“不要轉移話題。”喬以恩步步緊逼道,“回答我的問題,喬以心到底在哪兒?”
她激動之下,朝他跨出一步。
看着不到自己下巴高的小人兒,喬北鳴笑出聲:“以恩,這纔是真正的目的吧?”
“是!”喬以恩愣住,可能連她自己也沒想到會回答得這麼快。
是吧,這纔是她真正的目的。
她那三個問題的答案她只想知道這個。
對於是不是喬北鳴指使傅明寶綁架她,又爲什麼要綁架她現在已經不重要,她只想知道喬以心到底在哪裡?
“回答我。”喬以恩聲音低沉,幾乎咬着牙齒。
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大有一股不達目地誓不罷休的架式。
喬北鳴笑了,笑得有點陰柔。
“以恩,你覺得我不想說,你這樣就能問出來?”
一句淡淡的話立即讓喬以恩緊繃起的身體一下鬆垮下來。
是啊,喬北鳴這樣一個外表溫和內裡陰柔的人,從前就跟陸鬱風一樣是一個心裡藏着事,他不想說任憑你怎麼套都不可能套出來的人。
她今天在這裡說的一切都是白廢心思。
喬北鳴好像一眼就能看穿她,雙手悠閒地插在褲兜裡,慵懶地說:“以恩,你明白就好,只要我不想說,你怎麼問也沒用。”
喬以恩恍惚地後退一步,盯着他的臉緊緊地咬住脣瓣,沒有開口說話。
“走吧!我送你回白家別苑!”喬北鳴看她一眼,轉身朝前面走去。
他的背影高大而單薄,好像一陣風隨時都能吹倒一樣。
他越走越遠,無不昭示着真相離她越來越遠。
喬以恩傻傻地站在原地沒有動。
感覺到她沒有跟上來,喬北鳴停下腳步回頭,看到她傻傻的模樣,眉心微皺。
金色的太陽光底下,一身橘黃色的大衣包裹着單薄的身體,看起來有些落寞。
他忽然開口朝她說道:“以恩,有些人、有些事,時候到了,你自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