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咔噠咔噠”地一點一點駛過去,直到完全聽不到聲音。
周圍很黑,從列車上跳下來摔到地上,直到列車駛遠,喬以恩一直扒在原地沒有動過。
她很擔心傅明寶的人也會跟着他們跳下來,將她抓住。然而直到列車駛得完全看不見,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不見有任何人出現。
她那顆吊起的心,纔算是完全放下。
身下軟軟的,並不像想象中那樣堅硬。她輕輕地動了動身體,才發現身下是一張人肉墊子!
“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急忙一邊爬起身,一邊說道。
雖然周圍黑乎乎一片,她什麼也看不見,但想想也知道被她壓在身下的肯定是跟他一起跳下列車的杜均。
方纔跳車的那一刻,他緊緊地摟着她,即將落地的時候,他突然一個翻轉讓自己的後背先着地,而將她護在胸前。
所以,她雖然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去,卻一點兒事也沒有。
她站起身之後,聽不到他的迴應,不知道他到底怎麼樣了,有些着急地伸手朝地上胡亂抓去:“杜大哥,你沒事兒吧?”
從相識到共患難,杜均對她真的很不錯,她若是還那麼見外地稱他杜先生,她自己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所以,便自動換了個稱呼。
杜大哥。
這個男人當得起她這麼叫一聲,雖然他看起來高冷了些、腹黑了些,但就憑他方纔跳下火車的那一瞬間對她默默的守護,他就值得她這麼叫。
沒有得到迴應,她有些着急地又叫了一聲:“杜大哥?”
依舊沒有迴應,她焦急地蹲下身,胡亂地伸手摸過去:“杜大哥,你怎麼了?”
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她此時的聲音有多害怕,害怕得都有些顫抖了。
“杜大哥!”伸出的手被一隻冰冷的大掌握住,即便對方什麼話也沒有說,她也能從那冰冷的觸感猜出那肯定是他的手,“杜大哥,你怎麼樣?”
她伸出另一隻手,用兩隻手緊緊地握住他的手,緊得有些連她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顫抖。
“死不了。”杜均冷冽的聲音傳來,“怕我死了你一個人在這麼被野狼吃掉麼?”
本來聽到他開口說話,喬以恩高興得不得了,可聽到他後半句毒舌的話之後,她那絲高興頃刻之間被打擊得無影無蹤!
這個男人嘴巴能不能不這麼毒!
“都這樣的情況了,嘴巴怎麼還這麼毒……”
“毒麼?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不要高興得太早,畢竟我們現在正處在荒郊野嶺。”
聽着杜均冷冽的話,喬以恩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把心中所想他很毒舌的話給說了出來。有些懊惱的同時,也注意到他話裡的意思。
她轉頭左右看了看,雖然黑乎乎一片,一絲燈火也沒有,卻也證實了他所說,他們正處在荒郊野嶺之中。
從未這麼晚還在野外待過的喬以恩,瞬間將恐懼提升一個到全新的檔次。如果不是身邊還有杜均這個大活人在,她肯定已經嚇得不敢睜開眼睛。
杜均藉着她握着他手的力氣站起來,順便也將蹲着的她帶起來。
雖然他極力壓抑,但喬以恩還是聽到他那聲微不可聞的悶哼聲。
“你哪裡受傷?”她握緊他的手,擔心地問。
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又護着她滾了兩圈,肯定會受傷。
知道他是堂堂男子漢,不想在自己面前表現出脆弱一面,可他們現在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他有事她也不會好過。
況且,他方纔也是爲了護他才讓自己受傷。
喬以恩見他不回答,又追着問道:“哪裡受傷了,一定要告訴我,我是醫生……”
她話沒說話,就自己打住。
她是醫生又怎麼樣,現在的環境根本就沒有任何醫療設備,就算他真的將受傷的部位告訴她,她一時也沒有辦法替他醫治啊!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頭,沒有再繼續說話。
像是能看見她失落的表情一樣,杜均伸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淡淡道:“我沒有大礙。”
他的聲音雖然很淡,卻少了初見時那股子冷冽,加上他隨意摸她頭的動作,竟讓喬以恩有種熟悉的錯覺。
白季寒有時候也會揉她的頭髮,雖然杜均的聲音沒有白季寒那麼溫柔,但也比剛開始跟她說話時那股子高冷的模樣要好不少。
他隨意地伸手摸她頭的動作,讓她有種像被大哥哥愛護着的錯覺。
在黑暗中待的時間久了,依稀能看出他大致的輪廓,她盯着他的臉不太相信地確認道:“你真的沒事嗎?”
方纔明明有聽到他的悶哼聲,像他這樣一個看似十分強悍的男人如果真沒事,又怎麼會悶哼?
知道瞞她不過,杜均輕輕地說道:“沒什麼大礙,就是跳下來的時候,不小心扭到腳,等下可能要勞煩你扶一下。”
喬以恩就知道,他肯定是有受傷,雖然他只是如此雲淡風輕地說扭了一下,但她知道肯定沒有那麼簡單。
可是,既然他都不願意表現得太過於勢弱,她也沒有必要非將他看得太弱。
她伸手扶住他的手臂,淡淡地說道:“你救了我,我扶你一下是應該的。”
真的很感謝他,但也不能讓他誤會,所以用知恩必報來表達此時的心情最合適不過。
杜均沒有說話,只是轉身四周巡視着。
喬以恩看着四周黑乎乎地一片,心中有些發毛,總感覺會有什麼怪物突然蹦出來。因爲害怕,她下意識地緊緊地抓住杜均的手臂。
“杜……杜大哥,我們往那邊走?”她看着四周,茫然地問。
四周都一樣黑,完全看不到人煙的樣子,他們今晚不會要露宿荒郊野外吧?
感覺到她因害怕而顫抖不安,杜均看着某一方緩緩地說道:“往那邊走。”
聽着他沉穩而讓人心安的聲音,喬以恩下意識地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前方看似不遠的地方,有一盞微弱的光量。
喬以恩眸子一亮,轉頭看向杜均,激動地說:“那裡肯定有人,我們就往那邊走吧!”
她說着,扶好杜均就要朝那方走。
夜漸漸深了,天空中出現幾顆忽明忽暗的星星,剛好替他們照着前進的路。
雖然還是很黑,但長時間處在這片黑暗之中,倒是感覺不像方纔那麼黑乎乎一片,喬以恩扶着杜均走得還算順暢。
然而,當她越發能看清周圍的景物時,她便越發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害怕。
她不知道他們現在處在什麼地方,只依稀可以辨認得出他們正走在一條剛好可以兩人並排走的小道上。兩旁都是一人高的雜草叢,在忽閃的幾顆星光下投下一串串黑影,看起來恐怖極了。
雖然她從來不相信什麼鬼神之說,卻也不敢肯定這雜草叢中,會不會突然冒出一些蛇蟲鼠蟻之類的。因爲害怕,所以扶着杜均手臂的手慢慢改成抓着他的衣袖。
“害怕的話就閉着眼睛扶着我的手臂走,我來給你當眼睛。”
杜均低沉沙啞的聲音響在耳畔,喬以恩微微有些晃神。
除了不太相信這樣一句話會從身旁這個高冷的男人口中說出來,還恍惚間覺得這句話帶給她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就像曾經有誰這麼對她說過一樣。
她細細地回想着,這麼溫暖的話,陸鬱風沒有說過,白季寒也不曾說過。雖然他們都是溫柔的人,也跟她說過許多溫暖的話,但她可以肯定他們都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那到底是誰對她說過呢?爲什麼會覺得那麼熟悉?
感受到她的沉默,杜均輕咳一聲淡淡道:“你做我的柺杖,我當你的眼睛,不是天經地義麼?”
陷入矛盾之中的喬以恩突然聽他這麼一說,倒是一下回過神來。
她就說嘛,這樣毒舌的杜均纔是正常的。
她撇了撇嘴,喃喃道:“我說怎麼突然變好心了,原來是這樣……”
“你在嘀咕什麼?”杜均突然俯到她耳邊。
聽到耳旁突然放大的聲音,喬以恩倏地回頭,卻不想臉上即刻滑過一抹冰涼觸感。
她微愣之後,才反應過來那是杜均貼近她說話的脣。
突然跟一個認識還不到一天的男人發生這樣錯誤的肢體接觸,喬以恩只感覺整個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如果此時是白天,杜均一定可以看清她整張臉都紅透了!因爲她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整張臉燙燙的,就像火燒一樣。
幾乎是下意識地,她飛快地低頭想要掩飾自己的窘迫。
即便現在是黑夜,沒有辦法看清她的臉,但杜均就是知道她一定是害羞了。
其實,他也沒想到她會突然轉過頭,還造成他偷親了她臉的假象。
他愣了一下之後,有些掩飾性地輕咳一聲,淡淡道:“快走吧!就快要到了。”
見他不提方纔的囧事,喬以恩稍稍舒出一口氣,扶着他繼續朝前面走去。
可能是因爲有這個窘迫的小插曲,喬以恩心裡有些餘悸,倒是完全忘了害怕。
兩人都不再說話,一路扶持着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