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如戰場, 無聲廝殺比見血見肉更加殘忍;一步算錯,滿盤皆輸。劉爸跌坐回椅子,一手揉着額頭, 另一隻手揮退業務經理:“我想想辦法吧!”
劉家生意做得不小, 但跟千億級別的天和集團張家比起來仍是小巫見大巫。尤其是, 眼看要成爲天和新掌門的張雲歌, 此人性格古怪、智計無雙, 商場對手無不談之色變,如果是他盯上了劉家,那可真是一場躲不掉的災難。
劉家做的產品, 天和集團此前從未涉足過,這一回不宣而有所作爲, 難道天和集團準備強勢進入這一領域?所以說, 劉家就被天和集團拿來祭旗麼?
劉爸好歹算是見過大世面的人, 他政商兩界都有人脈,想了半天想不出應對之策, 只好翻出關於天和集團的電話簿,當面問個清楚比較好。雖然這樣做有可能顯得很沒底氣和禮貌,但,在商場與天和集團這樣的龐然大物搏鬥,縱然賠死也要死個明白。
天和那邊接電話的是張雲歌, 張雲歌不等劉爸開口詢問就主動說:“劉總, 其實那一塊的生意吧天和集團做和不做沒什麼關係, 只是, 您得罪了一個萬萬不應該得罪的人, 我們天和集團跟那個人算是聯盟關係……所以,不好意思啦!”說完就掛了電話, 連一聲客氣再見都沒說。
劉爸氣了個半死,鬱悶到無以復加。這叫怎麼回事?到底得罪了哪路大神,竟然引得天和集團站出來幫忙出氣?劉爸不敢說自己八面玲瓏、人情世故做到萬無一失,但,無論如何細思,確實沒有得罪過任何人呀!這特麼的躺槍最冤枉了!
是啊,劉爸腦洞再如何擴大也絕想不到,一切都是鹿笙的算計——鹿笙本人想不出如此計策,但他拜託了高人呀!算計這回事,勢弱的搞勢強的,多數要大費周章,勢強的搞勢弱的卻是輕而易舉。以天和集團的財力跟劉家在生意場上競爭,劉家哪裡討得了好?
隔日,就在劉爸公司領導層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之際,俞林老爺子一個電話打來請劉爸喝茶。
坐成一圈的公司幹部們清清楚楚聽到了電話裡的對談內容,一個個驚得如同吃了毒蘑菇的蠢兔,身體僵直眼神鋥亮。這個世界要瘋啊,前有天和集團,後有世界船王俞家,平時想要跪舔這些豪強高門都找不到門路,這會兒卻雙雙主動跳了出來。
“劉總,俞老爺子他……”
總有人按耐不住好奇,總有人喜歡腦洞大開。在這種關係公司存亡的關鍵時刻,誰的心裡都不免多想。從前,人人都擔心實力超強的公司橫插一腳斷了中小型公司的生路,現在,人人都巴不得俞家插手進來,以期借俞家之力對抗天和集團。
劉爸起身穿外套,直接往外走,以行動證明自己想要赴約的急切心情:“希望是好事——大家也別太指望,俞林畢竟是生意場上最成功的前輩,就算他肯幫我們對付天和集團……代價,我們也未必付得起!”
話直理真,沒有誰反駁,大家只能目送劉總出門——公司上下齊心,看到總裁如此,頗有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之感。
心情是一回事,現實場景又是另外一回事。劉爸應約來到“老友”茶館,無心欣賞館內古色古香的陳設,跟店員說“約了俞林老先生”,徑直被帶上了三樓雅間。
雅間裡只有俞林一人,見到劉爸前來,他主動起身握手——這只是一個小動作,劉爸卻受寵若驚。且不論兩人在商業上的成就,僅就年齡輩份和社會地位來說,俞林坐着不動如鍾也是可以的。更何況,俞林是坐在輪椅上的,生意圈裡的人都知道老爺子前段時間傷了腿腳。
俞林主動沏茶,劉爸更是惶恐。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誰不知道俞林是一隻人精老狐狸?
一杯熟普洱下肚,身體頓時暖了。俞林老爺子繼續沖泡分茶,眼睛看着琉璃茶壺,明知故問:“我聽說劉總的公司近段時間遇到了一些麻煩?”
這麼快就被點題,劉爸頗感訝異。對方既然這樣問,那就是早有情報來源,他只能如實回答。
俞林替劉爸斟滿第二杯茶,茶湯似紅酒透醇:“恕我直言,以劉總公司之力肯定拼不過天和集團。就算劉總公司上下齊心、孤注一擲,只怕,仍然走不過三個回合。”
劉爸端着小茶杯一飲而盡,彷彿杯中暗紅的液體真是可以消愁的酒。他默默無言,鬱悶在表情中忽隱忽現,五分故意顯露,五分無意流露。
俞林在壺中加了沸水,遞壺再斟:“想來劉總也爲了這事愁苦呢!劉總大可不必擔心,在這花花世界,但凡錢能夠解決的事情,都是小事情。”
劉爸雙手捧杯放去,待俞林斟滿之後再端起來,依然不說話。
俞林將壺放到茶臺上,輕描淡寫說了一句:“俞家有意相助劉總!”
這句話,在劉爸來之前就是預想之一。但預想終歸是預想,現實畢竟是再實,劉爸聽到這句話,雙手止不住微顫;杯中茶湯跟着微蕩,些許濺出,順着手背滴在桌上。緊接着,又是一口飲盡。
欣喜是不摻假的,但劉爸努力按下欣喜,反而小心翼翼詢問:“有俞家相助,那真是再好也沒有了!只是……不知道劉某有什麼地方可以幫到俞家?”
天上沒有白佔的便宜,得到幫助,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生意場上,價值交換纔是真理。
普洱到了俞林手裡,那才叫真正的品茶。辨色、聞香、試湯……也許是因爲年齡太大了,他說話總是慢悠悠:“說起來,俞家跟天和集團也有合作項目,俞家幫了劉總,無異於背後捅天和集團的刀子。不過,誰讓鹿笙關心劉總家的公子、一定要讓我出面幫忙呢?”
鹿笙——這纔是重點!!!
聽到那個名字從俞林老爺子嘴裡說出來,劉爸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他想立刻起身走人,但意識裡又有某種力量將他牢牢按在椅子上。內心裡,他開始和自己博弈;旁觀的俞林,卻仍在悠閒喝着普洱。
果然沒那麼簡單,俞家肯出來幫忙,並不是劉爸有大多面子,也不是劉爸的公司有多麼大的發展潛力,而是因爲鹿笙跟劉星宇關係匪淺!
劉星宇和鹿笙的關係,這是劉爸心裡的一個結——這似乎已經成了一個解不開的死結,劉爸一度以爲只要再有誰提起這件事他就會掀桌翻臉,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他真的做不到。
現世的時間每過一秒,劉爸內心的鬥爭卻已經過了一個小時,反覆斟酌,他還是咬牙:“犬子的事情……讓老爺子您見笑了。他……我還是希望他將來能夠結婚生子,延續劉家血脈。”
這相當於婉拒,終於讓俞林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
老爺子突然笑了:“劉爸莫要擔心,我這不是威逼。我來既然來了,話也說出口了,忙是一定要幫的。至於令*公子今後究竟要如何,那是你們劉家的事,我不會有任何要求。”
這就是現實至極的生活啊,有些幫助,想推都推不掉。俞老爺子雖然說得悠然,其實暗示非常明顯——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劉爸是個聰明人,目前應對一個天和集團已經乏術無力,如果再得罪俞家,那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弄不過天和集團,最多也就是公司破產;得罪俞家,生活必定處處受堵。
還好俞林說了他不干涉劉星宇的事情,算是給了劉爸一個天大的臺階。劉爸只得應了,並且再次感謝俞家願意相助,這才能夠喘着氣回到家——是的,是直接回家,而不是回公司,因爲半路上劉媽就打電話讓劉爸快點回家,家裡來了貴客。
現實的真相就像俄羅期套娃,層出不窮;不到最後一刻,誰也無法判定是驚喜還是驚嚇。劉爸匆匆趕回家,就見客廳沙發上果然坐了一位貴客,一位比俞林更難得見到的貴客,驅魔世家容家的本代家主,容中興。
劉爸的父親就在靈界混過,因而劉爸本人對靈界的消息偶有關注,容家家主他自然認得。靈界原本就高於人界,容中興自然比俞林尊貴;再說,就算當年劉家在靈界全盛之時,也不及容家今日在靈界勢力十分之一。劉爸曉得輕重,進門之後就趕緊上去打招呼,心裡卻嘀咕不斷:今天這是怎麼了?莫非又跟那個鹿笙有關?
容家主隻字不提鹿笙,和劉爸重分賓主落座之後,他十分認真地說:“來得唐突了,劉總莫要心慌。我來呢,不是爲了你夫婦二人,而是爲了劉星宇。實不相瞞,我見劉星宇是一塊修行的好料,一直有意將他收歸門下。只是,劉星宇這孩子說了你們劉家家規厲害,不允許家中子弟沾染修煉之事。我查過,知道劉家曾經也是靈界正道,也明白劉家脫靈界而入人界的苦衷,所以一直只在暗中調*教劉星宇,算是沒有正式名分的師徒。劉星宇一向用功勤勉,這幾天卻罕見沒有露面,而且連聲招呼也沒事先打,所以我才冒昧過來看看。”
劉爸:“……”這可不好辦了,劉星宇這兔崽子怎麼就跟容家扯上關係了呢,還是正兒八經的容家家主!容家現在可是靈界正道H省的第一世家,要人都要到家裡來了,這可怎麼辦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