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放下

第二日一早,依照常理,朱常洵帶了蘭漪前往覲見皇帝與鄭貴妃,見到蘭漪容色傾城,皇帝與鄭貴妃倒是都頗爲滿意,鄭貴妃朝着蘭漪的肚子看了幾眼,然後才緩緩說道:“太瘦了,以後可要多吃些補品,本宮可不希望本宮的孫兒一生出來是隻皮包骨頭的小貓。”

“知道了,母妃,孩兒會好好照顧她們母子倆的。”朱常洵趕緊代答道。

蘭漪也低眉順眼地應了一聲“是,母妃”。

鄭貴妃這才滿意地“嗯”了一聲,倒是皇帝興致勃勃地問道:“怎麼,蘭漪的肚子裡有了朕的小孫兒?”

“父皇,正是呢,還有六七個月,父皇便能見到兒臣的孩兒、您的孫兒面世了呢。”朱常洵喜笑顏開地接口說道。

蘭漪有些訝異地擡頭望了朱常洵一眼,假冒皇族可是誅連九族的死罪,雖說他之前對自己說過,他要將這個孩子認爲已有,又說爲此矇騙了鄭貴妃,但眼前見他毫無保留地說她肚裡的是他的孩子,他還真的是一點都不害怕,說起謊話來一點都不臉紅呢,呃,不過,好象他的九族連皇上也在內吧,蘭漪這樣想着,嘴角不得得輕搐了一下,沒有吭聲。

朱常洵彷彿知道她的心思一般,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有長袖遮掩着,他在她的掌心輕撓了幾下,蘭漪望了望他,沒有掙脫,也沒有出聲,在這種情況下,自己既與他扮作恩愛夫妻,自是不能拂開他的手,只是、他看起來心情、神態都很愉悅。

卻聽得皇帝態度溫和地說道:“既是有了洵兒的骨肉,日後入宮來便不要再行跪禮了,安胎要緊,別跪壞了身子。”

蘭漪道:“多謝父皇。”朱常洵也含笑道:“孩兒也謝謝父皇憐惜。”

“你呀你。”皇帝笑指着朱常洵說道。

“既是做了皇家的媳婦,日後便常來宮中走動走動吧。”鄭貴妃開口道。

“母妃,蘭漪如今懷有身孕,御醫說她素體虛弱,孩兒想讓她要留在府中好好休養呢,這宮中若是要來,還是由兒臣空了時再陪着她來吧。”朱常洵趕緊接口道。

“你這孩子。”鄭貴妃拿着纖纖素手遙點了點朱常洵,說道:“難怪總聽別人說‘有了媳婦忘了娘’,你呀你,看來這會子,心裡面便只有這個媳婦了。”

皇帝於是插了話,“好了燕兒,看他們小倆口恩恩愛愛的,咱們吶也不打攪他們了。”說罷一聲長笑。

蘭漪低頭也隨着笑了一聲。

此時,內侍前來報道:“啓稟皇上,大皇子和五皇子給您請安來了。”

“傳他們進來吧。”皇上對內侍說道,轉頭又對蘭漪說道:“蘭漪啊,今日裡便見見你的大皇兄和五皇弟吧。”

“是,父皇。”蘭漪說道。

不一會兒,朱常洛及朱常浩緩步進殿,然後齊齊跪下向皇帝及鄭貴妃行禮。

“起來吧。”皇帝對二位皇子說道,轉而又向蘭漪說道:“來,蘭漪,你過來與他們見見禮。”

“是,父皇。”蘭漪答道,朱常洵於是指着左側一人道:“這是大皇兄。”

“見過大皇兄。”蘭漪道。

“見過三弟妹。”朱常洛回答道,一擡眼,望了蘭漪一眼,於是道:“早就聽說三弟妹是位傾國傾城的美人,今日一見,果真如此,三弟真是豔福不淺。”

“大皇兄謬讚了。”蘭漪說道。

朱常洛一笑,移開眼去,忽然間卻皺了皺眉,轉頭望向蘭漪問道:“三弟妹可是在何處見過?”

“未曾。”蘭漪盈盈一笑道。

朱常洛輕輕“哦”了一聲,不再做聲,心裡面卻暗暗驚心,這個三弟妹說是從未曾見過,可是爲何,自己卻對她有一種異常的親切感呢?就好象,是自己認識了許久的故人?

此時朱常洵已引了蘭漪指向右首邊道:“這是五皇弟。”

於是朱常浩與蘭漪相互見了禮,朱常浩臉上現出一絲冷笑道:“三皇嫂果然美貌端莊。”

蘭漪自知道朱常浩強納立蝶爲側妃之後,便對他印象非常地不好,此時見他出言不遜,於是也寸步不讓地說道:“五皇弟果然聰明睿智。”話雖是好話,但出言冷冽,又不帶一絲喜慶之意,竟是說的反話。

果然,朱常浩冷了臉,說道:“三皇嫂,說起聰明睿智,浩、又怎及得上三皇兄。”

朱常洵頓時也變了臉色,尚不及說話,卻聽得皇帝在上座厲聲說道:“浩兒,你平日裡就是這般對兄長們說話的麼?沒有規矩!”

朱常浩一聽,知道皇帝是要斥責於他,趕緊跪下道:“兒臣失言,請父皇恕罪。”

“今兒個本來很喜慶的,偏偏你來壞了朕的興致。”皇帝說道,鄭貴妃趕緊上前來,撫了撫皇帝的胸口道:“陛下,莫要動氣,氣壞了身體,不值得。”

“嗯。”皇帝點了點頭,然後對朱常浩說道:“去,自個兒去廊下跪一個時辰便回府去吧。”朱常浩氣惱非常,卻不敢再犟嘴,唯恐懲罰會更重,於是應了聲叩了頭後退到廊下,自去罰跪去了。

蘭漪看着他轉身離去的身影,心下竟覺不出一絲歡喜來。

在回宮的路上,蘭漪對朱常洵說道:“剛纔,謝謝你了。”她說的是他代爲回絕經常入宮走動的事。

朱常洵又豈會不明白她的心意?知道她不喜歡宮中的人,也知道她不喜歡害死了蕭莫的母妃,可是自己既不忍傷害她,更不能夠傷害母妃,那便只有讓她們二人不再相見,這或者是最好的辦法了吧,不是嗎?於是他搖了搖頭,對蘭漪說道:“蘭漪,以前的事情都放下吧,以後,若是來這宮裡,我便陪你來,我若不在,你留在府中安心養胎便是。”

蘭漪點了點頭,把目光移向了窗外,天氣漸漸熱了起來,木槿花、扶桑花也爭先開放,好一派絢爛景象,蘭漪的心頭卻覺得有一些涼,是啊,以前的事情都放下吧,再記得又有何用呢?難道說殺了鄭貴妃再來爲哥哥報仇麼?莫說自己根本就殺不了,就算是殺了,又能如何?哥哥也不能夠再活過來了。

蘭漪的手不由得撫上了自己的肚子,那裡,有她和哥哥的骨肉了,想到這裡,她的眼緩緩地合上,倚在車內的軟枕上,靜靜地合目養神。

朱常洵將這一切都看在眼內,並未再出言說什麼,他相信蘭漪能夠放下一切的,既然當初景家莊的一切都能夠放下,那麼如今母妃所做的這一切,又何嘗不是一樣能夠放下呢?只是視乎時間的長短而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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