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奢望

馬兒載着蘭漪飛快地奔馳着,迎着風,臉上的淚很快便被吹乾來。

不多久時,大皇子府便已經在望了,只是在不遠處的路中間,站着一個身材頎長的男人,逆着光,看不清他的面容,風吹着他的披風烈烈作響,那人站在街中,仿如一尊雕像。

“噓”,蘭漪喝住了奔馳中的馬,讓它放緩了腳步一步步地走了過去,看着那光影,竟是恕言的模樣,不不,那不是恕言,這個世上早已經沒有恕言了,有的,只是當朝的三皇子纔對,“你是?”,蘭漪忍不住開了口。

“蘭漪,是你麼?”路中人問道,果然是三皇子朱常洵的聲音。

蘭漪坐在馬上頓時一怔,他、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我如今易了容,他、又是如何認出我的?穩了穩心神,她問道:“蘭漪?那是誰?你認錯人了,三皇子。”

朱常洵眼睛定定地望向蘭漪,根據下屬的回報,再加上自己的推測,眼前的這個人應該就是蘭漪,只是,爲何容貌和聲音都會不同呢?相貌可以通過易容來改變,但聲音呢?難道也是吃了藥的緣故?想到這裡,他不禁覺得有些心疼了起來,“蘭漪,你爲什麼不肯與我相認?”

“三皇子,我是大皇子的侍女,我叫做於蘭,並不叫蘭漪,三皇子可是一時眼花認錯人?”蘭漪說道。

“好,好一個侍女,好一個於蘭!”朱常洵不禁怒了起來,自己爲她擔了多少心,她根本就不明白,她只是將自己當作是一個陌生人來看待了,這讓他、如何受得了?“你既是我大皇兄的侍女,想必是有什麼過人之處了吧,那我今天倒要來試一試。”朱常洵話音一路,便立即出手,人騰空而起,袖中的黑刀直指蘭漪。

蘭漪的心中百轉千回,躲?還是不躲?顯露武功還是不顯露武功?顯然這成了一個兩難的局面,自己若與他動手,難免便會顯露武功,既不利於日後保護大皇子,也會被他從自己的武功認出自己的真實真實身份來,若不與他動手,今晚他又怎肯善罷干休?

刀光顯現,座下的馬兒長嘶了一聲,不安地躁動了起來,蘭漪一提馬繮,準備讓馬兒載着她逃開這裡,以後的一切再作打算,可是朱常洵今晚立意要拆穿她的身份,卻哪裡容得下她走,於是步步緊逼,蘭漪眼見情勢不對,手上已經悄悄地扣了暗器,只等着危急的時候便甩出。

說時遲,那時快,黑刀已經近在咫尺之間,蘭漪的暗器也正蓄勢待發,卻聽得“錚”地一聲金鐵交響,朱常洵的刀竟生生地被攔下,卻原來是一枚銅錢,已然被劈成兩半地掉在了地上,可是朱常洵卻被震得兩臂痠麻,“是誰?是誰在那裡?”朱常洵怒而問道。

暗處緩緩走出一個人來,一身的青衣,瘦削的身形,漠然而普通的一張臉,卻不是小六還有誰?蘭漪一聲欣喜地叫了起來,“呀,小六,你怎麼來啦?你是特地來接我的嗎?”

小六沖着她笑了笑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隨即沉下臉來望着朱常洵,朱常洵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圍,因爲自己來這裡等待蘭漪的時候,是作了抱得美人歸的想法,所以將他的手下都遣走了,但此時,竟不想蘭漪來了一個幫手,而且,這裡離大皇兄的府邸這樣地近,萬一驚動了也不好。

於是他恨恨地看了看小六,對蘭漪說道:“蘭漪,你不用瞞我了,我知道是你,我知道你沒死,你爲什麼不肯原諒我,我、我承認我是受了凌玉鈴的蠱惑,可我並沒有負你呀,我只是把她當成是救命恩人,我、我也並沒有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我那時候沒有救你,也不是故意的,你要相信我說的話。”

蘭漪不由得低低地嘆了口氣,往事俱已矣,再談起又有什麼意義呢?想當初自己也不是沒有痛徹心扉過,也不是沒有心灰意冷過,只是,好在最終認清了自己的心,也最終找到了自己幸福的方向,倘若不是有過往的那些事情的發生,哥哥什麼時候才能接受她呢?而她,又何時能夠和哥哥在一起呢,這、也總算是因禍得福了吧,想到這裡,蘭漪於是說道:“三皇子殿下,天色已是不早,你身份尊貴,還是請早些回府歇息吧,於蘭也要回大皇子府了。”

此時,小六已然走到蘭漪的身邊,替她牽起了馬的繮繩,準備要走,朱常洵一伸手攔在了前面,對蘭漪說道:“蘭漪,你這樣說,算是關心我,還是無視於我?”

蘭漪說道:“三皇子殿下,站在你面前的,是於蘭,而不是蘭漪,請你不要再認錯人了。”說完對小六說道:“小六,我們回去吧。”

小六點了點頭,拉了馬從朱常洵的身邊繞開,往前走去,朱常洵伸手想要去拉蘭漪的手,蘭漪剛要躲閃,卻見小六已經將手伸出,掌中卻是一隻峨眉刺,只要朱常洵的手再向前一分,便會被那峨眉刺給刺傷,朱常洵於是氣餒地縮回了手,只有眼睜睜地看着小六牽着馬,而蘭漪則悠然地坐在馬上,向着大皇子府一步步而去,再沒人去關注他,甚至於,都沒有回頭來看他一眼。

風中傳來蘭漪的話語:“小六,你是一直在外面等着我嗎?等了有多久了?天還寒着呢,以後你就不要再在外面等我了,啊。”

小六在那裡仰着頭望着蘭漪,眼中滿是笑意,竟全然不是剛纔那冷漠而帶着殺氣的樣子,他的手在那裡比劃着,而蘭漪則在一邊猜着:“你說你還沒有吃晚飯?等我回來一起吃?哎呀,可是我都在外面吃過了呀,你以後可不要再傻等我了,你又不知道我到底幾時會回來,還有哇,可千萬不要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了哦。”

小六於是又笑着比劃了起來,蘭漪又在那裡細細地叮囑了起來。

朱常洵忽然覺得這樣的情景無比地熟悉,猶記得那還是在他在景家莊的時候,有一日蘭漪來找他,可是卻沒有找到,後來見了面,蘭漪問起,他說是覺得有些悶了所以出去走了走,但其實是鄭貴妃想他回京所以讓暗衛們傳信給他,當然,這些他當時都是瞞着蘭漪的,所以只說是自己出外走了走,記得那時蘭漪聽了,頓時大驚失色地說:“恕言,你要知道,你身上中的毒可是‘唐門’的毒呢,你跟他們結了仇,他們說不定就躲在暗處想要殺你呢,你這樣一個人外出多危險呀,以後啊,你再要出去的話,一定要告訴我,我讓‘三鷹’保護你,那可就萬無一失了。”當時自己的心裡覺得很溫暖,她的思想是那麼地純淨,對他又是那樣地關心,在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身份的時候就對他那樣好,可是、可是自己竟生生地辜負了她,竟讓她、就這樣悄悄地從自己的身邊溜走,以至於,再要想聽到她那樣的關心、那樣的叮囑都已經成爲了一種奢望。

朱常洵眼睜睜地看着他們進了大皇子府,他覺得自己的心裡好象空落落的,“蘭漪,我總算找到你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一次放開你的手了。”他對着那虛無浩瀚的夜空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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