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鄭貴妃如此相問,場中衆人皆是一滯。
卻聽玉顏回答道:“回稟娘娘,那人雖只是一介寒衣,卻是極有能耐之人,至於他的名字,還請恕玉顏暫時不便相告。”
蘭漪不由得一怔,先前聽到玉顏所求時,自己便十分地驚訝,於是細心地聽着,此時見到那玉顏講到什麼“一介寒衣,極有能耐”,說的不是哥哥卻是誰呢?玉顏竟要選哥哥爲郡馬?不、不、不,這怎麼可能?心裡面這般想着,只覺得背上出了一層冷汗。
此時,卻不知道鄭貴妃低頭與神宗皇帝說了句什麼話,皇帝於是說道:“玉顏,要知道,朕、一向都極疼愛你,是將你當作自己的女兒一般地看待,有心想象七公主那般,爲你擇一佳婿,既然你有心要自己擇偶,那麼、朕便允諾了你便是。”
玉顏頓時大喜,朝着皇帝叩頭道:“玉顏多謝陛下恩賜。”
皇帝一笑,說道:“你謝謝貴妃娘娘吧,若不是貴妃娘娘替你求情,朕、還捨不得放了你不管呢。”
玉顏於是又朝鄭貴妃叩拜道:“玉顏多謝娘娘大恩。”
鄭貴妃於是一笑道:“玉顏郡主快請起吧,哎,這麼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兒,本宮本來還想求皇上將你許配給洵兒呢,卻不想、你倒另有所愛了,本宮啊,也不願做那棒打鴛鴦的惡人,以後,你只需記得本宮是怎樣對你的就成。”
玉顏察顏觀色,自是知道鄭貴妃在這裡向她討人情,於是便說道:“娘娘的美意,玉顏終身不忘,倘若以後有用得着玉顏的地方,還請娘娘只管開口就是。”於是喜孜孜地起了身,回到席上,周敬輝見了她的樣子,十分地氣惱,卻又無計可施。
酒過三巡,皇后娘娘卻開了口道:“陛下,前些日子咱們將七公主的婚事給辦了,也算是功德圓滿,盡到了心意,可是,如今幾位皇子都早已過了弱冠之年,也是該成家立業的時候了,趁着今日人齊,陛下、何不替幾位皇兒物色一番呢?”
“哦?皇后之言倒是頗有道理,不知貴妃意下如何?”皇帝聽了王皇后之言直點頭,卻又微微側身去問鄭貴妃的意思。
鄭貴妃笑道:“陛下,姐姐也是關心幾位皇兒,臣妾哪敢有什麼意見?陛下說好,那自然是好的。”
神宗皇帝於是微一沉吟,便道:“朕聽聞禮部侍中李由甲有女待字閨中,倒是慧質蘭心,只不知可有許配人家啊?”
一席之間立刻有一位中年男子步出,向着皇帝叩拜道:“臣、禮部侍中李由甲啓稟陛下,臣膝下有兩女,長女玉溪年方二八,尚未許配人家。”
“嗯,那不如……”神宗皇帝看了看朱常洛,又看了看朱常洵,心裡面正在思量着該將此女許配給何人時,卻見得朱常洛與朱常洵二人皆下席拜倒說道:“父皇,兒臣心中已經有了意中人,懇請父皇不要給兒臣賜婚。”
一衆人等聽聞皆面面相覷,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的,都是雲裡霧裡不明所以,不想今日的酒筵竟然這般詭異,先是玉顏郡主懇請皇上不要賜婚,要自己選郡馬,現在則是兩位皇子一起自稱已經有了意中人,懇請不要賜婚,這、到底玩的是哪一齣?
然而,羣臣的震驚遠沒有皇帝更爲震驚,他最疼愛的三子朱常洵已經有了意中人了嗎?爲何從來都不曾聽他提起過?於是他溫言對着朱常洵說道:“洵兒,怎麼你已經有了意中人了麼?那是哪家的姑娘?來來來,起來與父皇說一說。”
於是朱常洵起了身,上前幾步說道:“啓稟父皇,兒臣於舊年遊歷江湖期間,曾經中毒受傷,在鄞城的‘景家莊’被一位姑娘所救,那位姑娘姿容絕世,兼又性情純良,兒臣與她心心相映,曾立志立她爲妃。”
一語既出,四座皆驚,小六趕緊望向蘭漪,蘭漪見他眼中流露出不安的情緒,於是抓過他的手寫道:“別擔心,他指的不是我。”小六微微皺了皺眉,似乎覺得蘭漪所講有些不可思議,但看到她安定的樣子,於是點了點頭。
蘭漪卻輕輕笑了笑,凌玉鈴,我和你終於兩清了呢?你害死了我娘,哥哥又殺了你娘,我現在有了哥哥,而你、有了朱常洵,也都算是各得其所了,原來,原本系在心頭的結,可以那麼容易便解開,蘭漪覺得暢快多了,適才還擔心怕被朱常洵給認了出來,此時卻覺得,即便是認了出來又能怎麼樣呢?自己喜歡的始終是哥哥,而朱常洵喜歡的,始終都是凌玉鈴,只是當初在景家莊時,彼此都不曾認清對方的心意而已,卻誤將對方當成了自己一生的良人,如今,一切都回到最初的樣子,真好。
皇帝聽了朱常洵的說話,臉上早已經笑成了一團菊花狀,“洵兒啊,那位姑娘真有你所說的那麼好麼?嗯,洵兒的眼光向來都不錯的,那、幾時帶她入宮見見父皇啊?”
鄭貴妃此時插口說道:“陛下,您可別光顧着說洵兒的事,您看看洛兒還跪着呢。”
皇帝淡淡地瞥了一眼,於是說道:“洛兒也平身吧。”
“謝父皇。”朱常洛於是起身,但仍站在原處,等着皇帝的問話,但皇帝卻並未曾望向他,而是對朱常洵說道:“洵兒啊,父皇可一直盼着抱孫呢,什麼時候帶那姑娘來見見父皇?”
朱常洵於是道:“是,兒臣謹遵父皇之命,待兒臣找到她後定帶她來見父皇。”
皇帝於是點了點頭,“切記切記啊。”然後朝他揮了揮手,朱常洵便回了自己的席位。
臥鷹卻與醉鷹兩人互看了一眼,心中皆是奇怪道:怎麼凌玉鈴那個賤人沒有跟他在一起麼?不然的話,爲何要說“找到”?
蘭漪也覺得奇怪,自己跳落懸崖的那晚,凌玉鈴分明是與朱常洵在一起的,難道說、她走啦?兩人竟不是在一起麼?
卻見此時皇帝看向殿中獨立的朱常洛,問他道:“洛兒,你又有何事?”
朱常洛於是道:“啓稟父皇,兒臣心中也已經有了意中人,特來懇請父皇不要給兒臣賜婚。”說完,一擡眼間,卻看見自己的母妃王恭妃氣憤地瞪向他,他於是低垂下頭來,不去看王恭妃,眼光一轉,卻又飛快地瞟了蘭漪一眼,卻見小六拉了她的手不知道在她的手心寫什麼,她的臉上掛着笑,雖然隔得有些遠了,雖然、她的相貌是那樣地平凡,但那笑容卻讓人覺得分外地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