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莫家,莫輕語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熟悉吧,又覺得這棟屋子從租房子開始就鮮少踏足,說不熟悉吧,她在這裡度過了童年,而且她的童年裡還有劉靜的影子。
離開素景苑的時候,莫輕語便把劉靜的遺照帶走了。
如今回到這裡,除了懷念逝去已久的從前,她幾乎找不到從前殘留的丁點痕跡。
傭人說莫海清在樓上書房,車淼去莫雅麗的新家住去了,隔三差五回來一下,但也是匆匆幾分鐘,莫海清沒事的時候就養養花,或者在書房裡看看書上面的……
得知車淼母女不在家,她一顆緊攥的心算是得到了一絲平靜,覺得終於可以避開車淼和莫雅麗那些尖酸刻薄的話。
她把蛋糕放在客廳的桌子上,徑直上樓,敲響書房的門,裡面傳來莫海清沙啞的應答聲,她開門進去,見莫海清坐在書桌前,手裡捻了一支菸,書桌上擺放着一本書,在莫輕語進去後,他把煙掐滅,臉上的笑容有幾分不自然,但語氣與往日一樣,充滿了關切的味道,“輕語,有一段時間沒見了,過得還好嗎?”
這樣的問候,親切又顯得陌生。
莫輕語想到這段時間經歷的事情,不免鼻頭一酸,沒作聲,只是點了點頭。
莫海清深沉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打量之中,不免幾分憂鬱,問:“你和文彥真的離婚了嗎?”
莫輕語來的時候有想過莫海清會問到這個問題,她以爲她能夠心平氣和的迴應這個問題,可莫海清提及展文彥的名字時,她整顆心都慌亂了,整個人僵在原地,有些木訥的看着莫海清,緊張之中,匆促的應了聲:“恩,我們已經離婚了。”
親口說這句話的時候,好比自己給自己嘴裡投了一枚炸彈,意識在頃刻間被摧毀得面目全非的,腦海裡僅存的是展文彥的模樣。
大概是看出她情緒不穩,莫海清沒有再問,尷尬的神色裡牽強的擠出一抹笑,“許久沒回來,在家住幾天吧,或者長住?”
莫海清挽留她的話,在劉靜過世後幾乎沒聽過,所以莫輕語聽後內心一陣溫熱一陣酸楚的,畢竟莫海清是她的父親,以往有任何不快的回憶,在血緣面前,那些糾葛都會自然而然的煙消雲散。
“爸,我主要是過來看看您,等會兒還得趕回去上班呢。”她淡淡的微笑着,順便看了眼時間。
莫海清的表情駭然,再一次從上至下的打量了一番莫輕語,語氣中帶着幾分不可置信,“你和文彥離婚,他沒有給你任何物質上的補償,或者是財產上的分配?”
莫海清的問題讓莫輕語一時語噎,她目光渙散,有些不在狀態的搖了搖頭。
離婚協議書是她在百度上下載後手寫起擬的,她避過了那些財產要求和物質補償的條款,當時一門心思的尋思着怎樣能夠讓展氏擺脫危機,讓展文彥一目瞭然的知道那是一份離婚協議書,所以根本就沒想那麼多。
展家的財產,她從來沒有妄想過一分一毫,再說,離婚協議書是她起草的,不管自己是出於什麼目的,在她和展文彥的這段婚姻裡,她都有愧於他。
“爸,我和他已經離婚了,現在有了各自的生活,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莫輕語沉着臉,回答的語氣透着幾分清冷的味道。
聽得出她不想回答關於離婚這件事,莫海清只好放棄追問,點頭答應間,臉色是難掩的尷尬。
莫輕語不是不明白莫海清此時心裡的感受,先前得知她嫁給展文彥時,他滿面榮光,覺得她的終生有了依靠,他該完全的放心了。
“爸,對不起,讓您難過……”莫輕語內疚地埋下頭。
莫海清看着她好一陣,才嘆嘆氣說:“我不單單是難過,還有失望啊。”
莫海清的一聲嘆息讓莫輕語的心一下子揪緊,一種痛感襲上心頭。她把下脣咬得死緊,臉上帶着吃力的笑,連安慰的話都說不出。
“剛剛聽你說有工作忙,在哪家公司?待遇好嗎?”莫海清也不緊着剛纔的問題,轉而關心起她的工作情況。
莫輕語苦巴巴的表情得到了舒緩,她笑着回到:“實習期三千,轉正後底薪加提成,每個月還有存蓄。”
她之所以笑得開心,不光是覺得那筆收入很可觀,而是覺得在孩子出生前她能夠每個月存一筆錢。
莫海清臉上露出和悅的笑,滿面慈和的說:“你一向聽話,爸沒什麼好擔心的,只不過……那個安子皓真有那麼好嗎?”
莫海清這麼問,莫輕語便知道他已經看過新聞了,甚至那些鋪天蓋地般的不堪入目的言論,也不知道莫海清看後會作何感想。
或許不知情的莫海清與那些不知情的衆人一樣認爲她是因爲展氏陷入破產危機才和展文彥離婚。
看法已經不那麼重要了,只要展氏脫困,展文彥過得好,她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爸,您放心吧,我會好好過。”她避開了莫海清的問題,回覆了一句寬慰他心情的話。
莫海清沉默了會兒,似是無奈的說了句:“那好吧,我聽說安家也不錯,你自己好好把握。”
莫輕語心頭一緊,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抑鬱,但面上還是掛着笑,“爸,今天是您的生日,本該留在家陪陪您,可工作才兩天,又不好請假,所以請您見諒,等我空了,再回來看您。”
“那好吧,不管怎麼樣,記得照顧好自己。”莫海清沒有挽留,送她到了樓下。
“爸,她們今晚不回來嗎?”莫輕語看着桌上擺放的蛋糕,想到要是晚上就莫海清一個人在家,那這個蛋糕拿來不是用來慶祝的,反而顯得這個生日過得有些悲涼。
“雅麗再過兩個月就要生了,你阿姨專門過去照顧,晚上應該不回來。”莫海清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喜色,估計是猜到了莫輕語的心思。
“那我給老闆打個電話請示下,晚上陪你一起過生日。”莫輕語微笑着說。
“那好,爸去做晚飯。”莫海清臉上洋溢着喜悅,說完就挽起衣袖準備去廚房做飯。
莫輕語聽完,心裡駛過一團溫熱,一把拉住莫海清,笑道:“爸,您去客廳看會兒電視,午飯我來做。”
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回莫家了,能回來一趟,那就珍惜機會給莫海清做一頓飯。
“我們家輕語做的菜可好吃了,這個長處百分之百是遺傳於你媽媽,我做菜不是一般的難吃。”莫海清一開心起來,把一向閉口不談的劉靜都提及到了。
這還是劉靜過世後,莫輕語第一次聽見莫海清提到劉靜,所以她的心臟猶如被電波擊到了一般,整顆心在一陣顫抖後,又禁不住滿心感動。
“我媽做的菜,裡面充滿了愛的味道,所以我至今都記得。”她微笑着,回憶起劉靜,心裡泛着蜜意。
“是啊,那會兒我還老挑剔說她做的菜不好吃呢。”莫海清坐在茶桌前,給莫輕語泡了一杯茶,也回憶起從前來。
莫輕語看着莫海清,發現他的額頭微微蹙起,眼裡帶着淡淡的憂傷,語氣裡也有濃濃的失落感。
劉靜過世不到一週,莫海清便領着車淼母女進了莫家,那會兒莫輕語正處於一種極度的悲痛中,所以看到這一幕後,對莫海清恨之入骨,對車淼母女更是嗤之以鼻。
莫輕語覺得,莫海清太過薄情,他和劉靜再怎麼說也有了十多年的夫妻感情,屍骨未寒之下就領着外面的女人進了門,這明顯是逼劉靜離開莫家。
“爸,您坐會兒,我去做飯。”莫輕語晃了晃腦袋,不敢往下想,她害怕蟄伏在體內的怨氣會散發出來,影響了父女之間的感情,不管以往發生過任何不愉快,至少現在父女之間的關係是和平的。
莫輕語剛走進廚房,客廳裡便傳來莫雅麗的聲音,莫輕語打開冰箱的手一頓,隨後走出廚房,迎面便看到大腹便便的莫雅麗,莫輕語先是一愣,隨後走上前去,笑着說:“已經七個月了吧,再過兩個月,寶寶就和你見面了。”
莫雅麗黑着臉,似乎有些不開心,與往常一樣,視線尖銳的盯着她,“怎麼,展家的闊太太在展家待不下去了,回來投奔我們莫家了?”
莫輕語一早就猜到莫雅麗會出言傷她,所以臉上始終維持着笑容,一臉無恙的說:“我是莫家的人,莫家始終是我的家。”
她並不想和莫雅麗製造出火藥味,可是這樣的回答,讓莫雅麗覺得莫輕語是在挑釁她,所以臉色沉下來,很不高興的說:“莫輕語,我沒想到你看起來老老實實,結果在展氏一蹶不振時,你竟然會狠心拋棄展文彥,投奔安子皓的懷抱,你這樣的女人,被世人唾棄也是自找的!”
莫輕語一臉的鎮定,任由莫雅麗的言語奚落,等她說完,她帶着淡淡的微笑,輕言細語的對莫雅麗說:“今天是我爸的生日,我不希望鬧得不歡而散,所以請你收起你的忠告,或許這樣,我還能心平氣和的和你做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