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孟萍剛回來,不過見父子倆紅着臉對話,便知道這不是一般的爭執。
“善待輕語,因爲你們已經有了樂樂。”展振霆低聲請求。
展文彥冷漠的臉上勾起玩味的笑,良久纔回到:“輕語是我的老婆,樂樂是我的兒子,我知道該怎麼對待。”
即使心裡藏着火,但想起莫輕語和展樂,痛苦的內心還是充滿暖意的。
展振霆面容慈和起來,似乎是在心裡鬆了一口氣。
“關於你的身世,我會找個時間好好和你說,你現在最重要的是調整好心態。”展振霆在展文彥走出書房前,輕聲叮囑。
展文彥不禁覺得諷刺,看着展振霆,幽幽的問:“難道這些還需要天時地利人和?”
站在書房門口的孟萍在聽到展文彥身世兩個字後,雙手不由自主地扣在了一起,心裡似有千軍萬馬趟過。
沒想到這一天還是來了。
只是他們剛剛提到的莫輕語,這事和莫輕語有什麼關係?
“輕語不僅是你的老婆,更是我的女兒,這二十六年來,我從未盡到做父親的責任,我希望往後可以彌補。”展振霆覺得展文彥的心智足夠強大,這些坎兒,在短時間內就能夠癒合,畢竟孟欣對他來說是一個模糊的記憶。
“我媽雖然很少照管我,但也是我的母親,你三言兩語打發,心裡就沒有一點慚愧?”展文彥覺得展振霆對孟欣太過薄情,記憶裡,他們很少在一個桌上吃飯。
因爲展振霆忙於應酬,孟欣經常外出,他便留給展宅的傭人照看。
後來孟欣去世,他連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
一週之後,展文彥看到的是孟欣的骨灰盒,還有坐在輪椅上的展振霆,所有的一切來得那麼的突然。
那時候展氏有幾十家紙廠,據說是因爲汽油撒漏,導致廠子被引燃,剛好展振霆和孟欣在檢驗紙廠裡的成品,倆人很努力地逃脫,卻依然躲不過被火燒的悲劇。
那場大火,讓孟欣美顏損傷,讓展振霆痛失雙腿。
那個悲劇,是展家這麼多年來一直禁止提及的創傷,連展文彥的回憶都有意的模糊。
而此刻,一切那麼鮮明殘酷的印在腦海裡。
“對於你母親,我除了抱歉和愧疚,沒有所謂的愛。”展振霆說得很乾脆,連懺悔的語氣中都沒有一絲愛戀。
展文彥忽然說不出話來,他感到很寒心,替孟欣寒心。
“是啊,我媽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全憑你的一面之詞!”展文彥怒氣衝衝的說。
“這件事不要告訴輕語了,她沒必要再經歷這些傷痛。”對於憤憤然的展文彥,展振霆儘可能的保持內心的平和。
展文彥不知道再說些什麼,他心裡亂極了,忿恨極了,可除了情緒的折磨外,他什麼也做不了。
莫輕語是他心愛的女人,展振霆是他敬重的父親。
雖然替死去的孟欣感到不值,可自己的身世仍舊是一團霧靄。
展文彥走後,躲避在隔壁臥室的孟萍才輕手輕腳的走了出來。
看着展文彥蕭索清冷的背影,心有不甘的她準備到展振霆那兒討一個說法。
“喲,聽說你腿疾犯了,我特地回來看看你,看你這麼的閒情逸致,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孟萍盯着展振霆書桌上的字畫,諷刺的說道。
正手扶額的展振霆聽到孟萍的聲音後,大爲吃驚的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看他臉上的心虛,孟萍便知道展振霆在害怕什麼。
“剛回來啊,在大門口還碰見文彥了呢。”孟萍語氣爽朗,臉色沒有一點不自在。
她擅長僞裝情緒,當然不會引起展振霆的疑惑。
“今天展氏不忙,他回來看看我。”展振霆面色緩和下來,多此一舉的解釋着。
“怎麼看你心不在焉的?”孟萍在心裡不住地冷嘲,覺得這麼多年來,展振霆從未拿她當一家人看待,她離開展宅這幾天,他連一聲過問都沒有。
展振霆不以爲意的笑了笑,“有嗎?估計是最近腿疾犯了,精神難以集中吧。”
“也是,最近這天氣陰沉沉的,估計要下一場大雨,你得注意點。”孟萍假裝關心他。
“我知道。”展振霆蹙着眉點頭,臉上寫滿了心事。
孟萍見好就收,走出書房前,笑得極其諷刺,“這次回來,我打算在家裡長住,你可別嫌我煩。”
展振霆沒說話,思緒一直停留在剛纔展文彥來時的那個點兒。
展文彥從展宅出來後,驅車直達素景苑。
回到家的時候,發現莫輕語不在。
展文彥心裡還是有點失落,擡起沉重的步子,直至上樓。
把倆人從前交換的信件一封一封的翻開來看,回憶如激流一般的涌上心頭,也漸漸撫平他那顆吃痛的心。
“輕語,昨晚沒睡好嗎?臉色看起來那麼差?”奶茶店裡,林悅給莫輕語倒了一杯牛奶,遞過去,關心的問。
莫輕語看了眼牛奶,擺了擺頭,“你還是給我換一杯咖啡吧,我現在犯困。”
“好吧……”林悅當即給莫輕語換了一杯咖啡,然後自己把牛奶喝掉,酣暢淋漓下,樂滋滋的說:“做孕婦就是好啊,不用擔心身材。”
莫輕語攪拌着咖啡,心情卻怎麼好不起來。
林悅瞧出她表情裡的惆悵,跟着嘆了一聲氣,“你說像你這種豪門太太,每天就應該帶着孩子去逛逛世貿商城,然後做做美容,和那些闊太喝喝下午茶,幹嘛要把自己弄得那麼累呢!”
林悅還以爲她是操心工作而累得心不在焉。
莫輕語不由得白了林悅一眼,沒好氣的說:“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不管是什麼身份,她還是想着做自己喜歡的事,用愜意的方式生活。
“那你看看你現在,憔悴成什麼樣啦!”林悅皺着眉頭,其實是心疼她。
莫輕語努努嘴,滿不在意的說:“昨晚失眠了。”
“失眠?難道是展文彥昨晚沒回家?”林悅總是能一針見血的猜出莫輕語的煩惱所在。
“文彥怎麼會不回家呢。”莫輕語強擠出一抹笑,聲音不自在地顫抖了下。
“給我說實話,是不是和展文彥吵架了?”林悅湊近莫輕語,一個勁兒地逼問。
面對緊追不放的問題,壓抑間,莫輕語把視線往店門口看去,發現天幕暗沉得厲害,說了一句話題外的話,“這老天醞釀了好幾天情緒了,看來又是一場大雨。”
“得得得,你不願意說就算了,不過莫輕語,你只要再像前幾次那樣,小心我跟你絕交!”林悅知道她有意避開她的問題,也不打算追問。
莫輕語冷靜之後,發現林悅坐在那生悶氣,有客人來也不見搭理。
她起身,幫忙招呼客人之後,又好聲好氣去哄她開心,“好啦,孕婦不能生悶氣,我知道你關心我,放心吧,我和文彥之間好着呢。”
“我就怕你在素景苑悶出病來了,什麼都愛藏在心裡,等出了事我才知道。”林悅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
莫輕語心裡惶惶不安,在回家途中,眼皮一直跳,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一樣。
想到展文彥爲展氏的事惱神,她的心情一下子惆悵起來。
抱着展樂回到素景苑時,古麗忙迎上來,“少夫人,展少中午就回家了。”
“文彥回來了?”這倒是出乎了莫輕語意料,她以爲展氏最近工作繁忙,展文彥又要加班加點。
“展少回來後,一直在書房,我本來要泡杯茶給他,結果他讓我不要打擾。”古麗一五一十的說。
聽到展文彥回家,莫輕語心裡是開心的。
“晚飯我來做吧。”她把展樂遞給古麗,想親自下廚給展文彥做頓飯。
“少夫人親自下廚,展少一定會食慾大增。”古麗在邊上捧場歡呼。
做飯途中,展文彥走下樓來。
一身輕便裝束的他,在看到展樂後,對古麗說:“把樂樂抱上樓去。”
這明顯在支開古麗。
古麗發現展文彥的神色有幾分嚴肅,不像平常臉上還有絲絲笑意,而且看到展樂,沒有伸手抱一下的意思。
這氣氛還真是微妙,古麗雖然想不通,但即刻答應了展文彥,末了還說道:“少夫人在廚房做晚餐。”
古麗之所以說這句話,無疑是希望展文彥的臉色好看些。
沒想到展文彥聽到莫輕語的名字後,眉頭輕皺,煩惱自然而然的寫在了臉上。
廚房裡,莫輕語正認真的做菜,展文彥在廚房門口站了許久她都沒有察覺到。
做好一道菜後,莫輕語一個轉身,瞧見雙手抱懷,身子倚靠在廚房滑動門前的展文彥,着實被嚇了一跳。
展文彥沒有要嚇唬她的意思,見她受了驚嚇,連忙擠出個微笑,“誰讓你那麼投入?”
莫輕語尷尬的紅了臉,拘謹的笑了笑,“餓了吧?菜馬上就好。”
擅長家常菜的她,一會兒工夫就炒好幾道菜。
展文彥煞有欣賞意思的靜看着莫輕語忙碌的背影,內心感慨萬千。
不管怎麼埋怨當年的一切,最無辜的人怕是莫輕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