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明媚,鷹揚山中卻冷風遊蕩。
萬徑人的語氣很清冷,彷彿在敘說着一段跟自己全然無關的往事。他的身影倒映在劍氣凝結而成的寶劍之上,一派飄飄欲仙的丰姿。
顧懷缺道:“今日是一場誤會,既然此人是萬大先生你的孫兒,那麼這事就暫且作罷吧。”
萬徑人道:“理應如此。我還得代孫兒向你們告罪。”
顧懷缺大度謙謙的道:“無妨,不知者無罪。”
萬鶴羣聽到這裡,突然憤概不已的插話道:“爺爺!先前我已經告知了他們我是萬象門的少主!但她卻依然還要殺我,這擺明了是不把爺爺您看在眼裡!”
萬鶴羣說着話,擡手指向天嬋。
天嬋微微挑眉,道:“剛纔你不問青紅皁白,這麼多人一擁而上,我們自然得奮起迎敵。生死搏殺,氣功無眼……”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萬徑人打斷,“好了,不礙事。”
萬鶴羣急聲道:“爺爺——”
“嗯?”萬徑人冷哼一聲。
萬鶴羣立刻嚇得噤聲不語。
“鶴羣,將這些弟子的屍身速速收殮一下,儘快返回山門。”此言說罷,這懸空而浮的虛化靈劍,驟然化成一撮雲煙,嫋嫋升向天空。
晨光裡的煙氣更顯迷離飄渺,剎那間就杳無蹤影,了無痕跡。
來無影去無蹤,一劍西來,神似天外飛仙。
這位萬大先生自始至終都彰顯出一代高人的獨特氣質。
他竟連在離去之時,都沒跟鼎鼎大名的顧懷缺,打聲招呼,足見此人極度自負且高傲。
天嬋望着那抹消失在天際的劍光,神情複雜的低下頭。
萬鶴羣狠狠的瞪了一眼她,隨後大手一揮,道:“走,回山!”
空氣中還飄拂着濃烈的血腥氣,方纔電光火石間,天嬋等人與這些萬象門弟子的交手,就已讓對方折損了幾十人。
風從四面山崖吹來,附近一片岑寂。
萬鶴羣帶領着剩下的一衆弟子,快速遠離了這個山谷。
顧懷缺冷眸瞟向藍上蝶,皺眉道:“適才我讓你住手,你爲何不聽,仍舊揮劍刺向萬鶴羣?”
藍上蝶裝模做樣的躬身道:“屬下是遵從的府君大人之命。”
天嬋擺了擺手,道:“顧老,我之所以想殺萬鶴羣,事實上還有另外一層用意。我知曉你是不想在荒州得罪萬徑人,但切莫不要忘了,咱們三人眼下是落入了一個圈套陷阱。也許一力將其殺之,那幕後始作俑者纔會自行現身。”
顧懷缺拂袖不悅道:“我已對你說過,王左王右不可能背叛靖道司!這其間肯定是有誤會。”
天嬋微笑道:“顧老休要動怒,事情究竟如何,我們一查便知。”
顧懷缺挑眉道:“怎麼查?”
天嬋自信道:“跟蹤這個萬鶴羣。”
顧懷缺沉吟半晌,終是點了點頭。
三人的身影即刻化爲一道道流光,騰空而去。
……
鷹揚山羣峰聳立,氣象萬千,怪石嶙峋。
萬象峰!
峰頂有一片綿延不絕的建築羣,宮殿密佈,房舍百間。
這裡當然就是萬象門的所在之地。
已過正午,萬鶴羣卻仍然沒有什麼心思去用餐。
他獨自站在崖坪,望着空中的雲靄,若有所思。
他想不通,明明該是風刀塢長老出現在那個山谷裡的,最後卻換成了靖道司的人。他返回山門以後,仔細審問了那幾名藏身於風刀塢的內應,最後竟發現這件事,並無任何異處。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幾名風刀塢的長老,又爲何遲遲沒有現身。
白白損失了幾十名精英弟子,並且,聽爺爺話裡的意思,那位紅衣女子乃是靖道司內的高層,極受太陰真人的喜愛。
萬鶴羣皺着眉頭,心中猶如翻江倒海般,冥思不休。
忽然,他頭頂上空的雲層之中,顯出一個黑衣人影。
萬鶴羣吃了一驚,道:“你是誰?竟敢私闖我萬象門。”
黑衣人目中含笑,淡淡的道:“少門主勿要驚慌,我此番前來,是要送給貴派一件禮物。”
萬鶴羣怔了怔,狐疑道:“什麼禮物?”
這名黑衣人隨手扔來一個袋子。
子虛袋。
萬鶴羣小心謹慎的解開袋繩,低頭一看,動容道:“這是……風刀塢的鳳尾雷竹!你到底是誰,怎麼會有此寶?!”
黑衣人微笑道:“少門主謀劃良久,苦心埋伏,不就是爲了要擊殺那幾名風刀塢的長老嗎?怎地現在我把這寶物給你送來,你反倒是害怕了起來?”
萬鶴羣深吸一口氣,道:“原來護送鳳尾雷竹的那幾名風刀塢長老,是被你給殺了。既然你已成功奪走此寶,爲什麼還要送給我,你的目的又是什麼?”
他心中驚疑叢生,連連發問。
黑衣人凌空站在祥雲之上,俯望着他,道:“鳳尾雷竹雖然蘊含無盡真靈之氣,有抵擋雷災大劫的妙用,但對我卻是毫無半點兒用處。如我所料不錯,你應該是馬上就要度雷災了吧,所以才一心想得到此寶。”
萬鶴羣被對方戳中心事,臉色不禁沉了下來。
“這鳳尾雷竹我就送給少門主了,不過,我想請你幫我去做一件事。”黑衣人聲調緩和,娓娓道來。
萬鶴羣不依不饒的追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黑衣人道:“我是誰並不重要。我且問你,你想不想報今晨在山谷被那紅衣女子的欺辱之仇?”
萬鶴羣恍然道:“你是想借我們萬象門之手,除掉靖道司的那幾個人。”
黑衣人從容道:“你這樣理解也可。”
萬鶴羣道:“如果我收了你的禮,不去幫你做這件事呢?”
黑衣人胸有成竹的道:“你不會,因爲你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決然不會忘記那紅裙女子想要殺你的事實,何況,她只差一點兒就殺了你。你爺爺爲了顧全大局,不得不忍氣吞聲,但你若能悄無聲息的殺死那位天嬋府君,想來最後即便你爺爺知道了這些事情,頂多也就苛責你一兩句。到時木已成舟,你爺爺還能說些什麼呢?”
萬鶴羣苦笑道:“可我爺爺剛纔再三囑咐我,不准我去招惹那幾個人……縱然我真想暗中殺死他們,可憑那幾人的氣功修爲…恐怕有成百上千個我,也是徒勞無功的。”
黑衣人眸光一閃,道:“他們眼下正想派人跟蹤你。你將計就計,屆時我會僞裝你萬象門的弟子,助你一臂之力!”
萬鶴羣不由得奇聲道:“那你爲何不直接出手,反而費此周折作甚?這豈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黑衣人哈哈笑道:“有些事,就是要裝裝樣子,那層窗戶紙儘管沒有大用,但卻不能莽撞的去直接捅破。”
萬鶴羣擡起頭,盯着他,道:“早晨也是你把他們引到那個山谷去的吧?”
黑衣人點了點頭。
萬鶴羣聲音驟冷,道:“你憑什麼以爲我會答應你?”
黑衣人道:“我說了,你是一個小氣的人,不會善罷甘休。”
萬鶴羣自嘲道:“這麼說,本公子還得謝謝你?”
黑衣人道:“鳳尾雷竹現下已在你的手上,我不是讓你答應我,而是我們雙方合作。這幾天,你一旦離開萬象門,勢必便會有數之不盡的監察衛軍跟蹤你,令你如鯁在喉,大不自在。你仔細考慮一下吧,我還會再來找你。”
“等等!好!本公子應了。”萬鶴羣脣角泛起一絲奇特的笑意,他虛與委蛇,假意答應,心裡自然也有其他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