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之濱有一座無名小島,島上有片常年青翠欲滴的密林,林中總是籠罩着濛濛霧氣,無論多麼強烈的海風吹來,都吹不散這股濃霧。
霧由水生,有霧自然就有水。
鮮有人知道,在這個林子裡,竟是有一處靈氣充盈的活泉。
修真者總以爲靈脈礦石纔是煉氣淬體的輔物倚仗,殊不知若是能尋到一處靈泉,經年累月的浸泡於其中,便也能使得百竅通達,氣機渾圓。
林子口豎着一塊潔白齊整的石碑。
龍泉。
呂光站在石碑前,揹負雙手,探頭向林中望去,神情隨意至極,就像是信步而來的遊客。但他的心情,卻難掩一絲激動。
費盡心機,跋山涉水,終於尋到了這個地方。
當年劍無涯以及太陰真人,都曾在此地藉助泉水之靈,修身養氣,進而才能一蹴而就,順利修得金剛不壞之身。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令無數人垂涎三尺的寶地,竟成爲了世間千千萬萬修真者心中的夢魘。概因這座島嶼之上,有一位脾氣十分怪癖且本領通天的怪人。
那怪人爲了防止一些居心不良的修真者闖入此地,便再林子周圍佈下一種極爲強大的禁制,其威力甚至遠超百草園的畫地爲牢大陣。
寒風涌動,密佈在林間的霧氣,卻一點兒也不曾散去,並且在冷風的吹拂下,形成了無數個白色漩渦,視線所及之處,盡是白茫茫一片,無法看清內裡究竟有什麼。
哪怕是從高空俯瞰,也僅僅只是能看見一些冒尖的樹冠。
呂光的神色漸漸變得凝重。
果然如水德星君所言,這座大陣連道人的心念都能攔住。
他眉頭緊鎖,正猶豫是不是該用肉身強行闖進林子,就在這時,他忽然感到有股強悍的氣息自遠方遊弋過來。
此島之主就在那個方向。
呂光靜靜的看着那邊,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突然從空中落下一個白影。
定睛觀瞧,原來是一隻皮毛雪白碧眼紅鼻的狐狸。
呂光眼睛亮了起來。
好漂亮的狐狸。
白狐若有靈性,落定在地,盯着呂光,一雙眼睛滴溜溜的亂轉。
“我家主人有令,任何人不得踏入此林!”
身體周圍繚繞盤旋着星星點點的螢火蟲,呂光的整個身子隱沒在一片綠濛濛的光芒之中,令他整個人都顯得有些虛無縹緲起來。
他攤開五指,伸向夜空,想要抓住那些尾部散發着綠芒的螢蟲。
忽然,一道拖曳着綠光的星星,從高空向地上飛速墜去。
“咦?那是什麼?”
光芒耀眼,星辰似乎近在咫尺,呂光霍然坐起身來,定睛向前方看去。
咚!
剎那間,只聽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響徹雲霄。
呂光循聲望去,不由得張大嘴巴,眼中盡是驚駭!藉着星光,他隱約望見在公園的遊湖之上,有個龐然大物,彷彿將偌大的湖面都給罩住了。
它安靜的飄浮在水面之上,紋絲不動。
“這是……剛纔從天而墜的那顆綠色星星?”呂光神色駭然,在乍一驚懼之後,心中轉而生出了無限的好奇。
來到湖岸,看清楚湖面上的東西后,呂光瞠目結束,心中萬分震驚!
只見方圓四五百米的湖面之上,靜靜的匍匐一個橢圓形的鐵船,船身通體散發着一絲淡淡的瀅瀅綠光,渾身似乎是由鋼鐵鍛造而成,密不透風,表面絲毫沒有半點縫隙。
呂光雙眼直勾勾的盯着這艘巨大的“船”,愣了!
片刻後,他才從空白的狀態下回過神來。
他止住有些微微顫抖的身子,再度凝神向“船身”看去。
淡淡的綠光縈繞在“船身”周圍,影影綽綽間,呂光隱約望見在那橢圓形物體的頭部,有着幾個字。
他向前走了幾步,稍稍靠近湖水一些。
剎那間,那個好聽的女聲再次響起,呂光不由得睜開雙眼。
白光耀目,亮似白晝。
這是一個十分古怪的大廳,四壁一片白茫茫的宛如水晶一般,地板也白如晶石,跟羅曼帝國的建築風格截然不同。
寬闊敞亮的大廳裡空無一人。
那布幕裡漆黑一片,一個蔚藍色的圓球,散發着淡淡的藍光,獨自飄浮在黑色的虛空中,看起來是那麼的孤獨,那麼的寂寥。
“上下四方曰宇,往古來今曰宙。生命是宇宙間最偉大的奇蹟,這個蔚藍色的星球,是我們人類要共同守護的家園,她的名字叫做地球。”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聲隨着畫面的變幻,徐徐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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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幕上林木茂盛,河海縱橫,山川聳立,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
這是一個無比廣闊的大陸,地大物博、人煙鼎盛,農耕女織,打漁狩獵,人們用自己勤勞的雙手養育了一片又一片的沃土。
他們,世代衍息,健康發展。
“欲得長生,身心合一。”
畫面陡然一轉,整個布幕黯淡了下來,大陸上的人們開始拼命修行,強大的人們甚至能夠移山填海,騰空飛翔。
有一些人的身心指數簡直是強悍無邊。他們心意所致,言出法隨,呼風喚雨,心想事成。
然而他們卻相互爭鬥不休,舉手投足之間的破壞力將偌大的地球,弄得是滿目瘡痍。
“爲得長生,必先殺生,其曰有錯乎?”
整個布幕又是一變,大陸上的國度在發動戰爭的同時,還建造了一艘艘龐大無比的鐵船。
鐵船裡載着人類之中最爲優秀的人,撕裂虛空,離開地球向着一望無際的黑暗裡飛去。
那一艘艘橢圓形的靈舟,穿梭星空,降落在一個個荒無人煙的星球上。
“是這塊小石頭的緣故?”
呂光心神驚異,暗自沉吟。
他緩緩游到潭邊,張開雙手按在地上,身體一縱,嘩啦一響,從這看似溫和平靜的潭水中躍起,回到了草地上。
呂光盤腿而坐,頭髮溼漉漉的,面頰上不斷有水珠滴在草尖上,衣衫不整,露出黝黑的皮肉,眼神充滿疑問的望着站在遠處那位衣衫髒污的老者。
那老者嘻嘻哈哈,蹦蹦跳跳的來到呂光面前,面上覆蓋着一層歡喜之意,神色中流露的是深深的自傲之色。
“嗯嗯,不錯,不錯。”那老者像是絲毫沒有察覺到呂光表露的敵意,彷彿把呂光扔到潭水裡是他自己做的一件好事,一派讓人受惠知恩的架勢,低頭笑道,“臭小子,立馬給我進城買只‘郭記’燒雞,謝謝我老人家。”
呂光一怔,道:“謝你?”
老者斜睨着呂光,兩腳叉開,站沒站相,活脫脫一個頑皮孩童,點點頭道:“還要買一斤竹葉青。”
呂光啞然失笑,與這老者答非所問,真是對牛彈琴。
“再切八兩醬牛肉。”老者掰着手指,如數家常,對坐在地上無語默然的呂光吩咐着,摸了摸肚皮,把嘴一撇,滿臉委屈的模樣,“肚子餓了。”
呂光呆坐不動。
老者看到呂光絲毫沒有動作,一副氣壞的樣子,從草地上一蹦三尺高,大聲喝道:“臭小子,我讓你進潭中淬體鍛鍊。末了,這點小要求,你都不滿足我?!”
龍泉清澄潔淨,碧藍無瑕,從高處俯視,宛似一塊上好的翡翠,鑲刻在青翠的山林裡。
一老一少,一站一坐,在潭邊出語交談。
“淬體?”
呂光蹭的站起身來,看着老者,眼睛裡不禁露出訝然之色。
老者四面張望,彷彿在尋找什麼。
待眼中映入那池碧藍的潭水後,他才懊惱的拍了拍腦袋,道:“吶,這潭水有淬體之效,能讓修者體質康健,生機盎然。”
這番話他說的異常熟練,像是已經重複了成百上千遍。
呂光眼睛一亮,喜上眉梢,他剛從深潭中驚魂而出,脫險不久,還未曾察覺到發生在身體內外的某些變化。
聽到老者之言,當下他立刻全身用力,往日軟綿無力的雙手,此刻握緊成拳後,似乎只要一拳擊出,就能碎石斷金。
平時隱隱作痛的五臟六腑,此時也再無一絲隱患痛感。
呂光只覺自己的身體好似從內到外都被徹徹底底的清洗了一遍,一種聖潔浩瀚的力量,在他體內滾滾流動。
“我的身體……果然恢復如初了……經過淬體,還晉升到了鍛體第八層……”
呂光神情振奮,喜不自禁,雙手攤開,喃喃低語。
力量。
呂光感到失去三月之久的力量,又重新的回到了手中,並且比之過去的那份力量還要龐大數倍!
量力而行,有了力量,呂光搖身一變,自信的感覺又返回心中。
這時他已經有了對付蕭鎖寒的本錢,更有了讓他人刮目相看的雄厚資本。
“臭小子,傻笑夠了沒有?”老者看着呂光神色中流露出的不可置信,一臉厭惡極不耐煩的破口說道,“快進城給我買吃的去!”
大夢初醒人不覺,被老者從遐思幻想中拉回現實的呂光,半天才回過神來,只因他已清楚的感覺到,這不是一場夢。
諸多疑問盤旋籠罩在心田,但呂光沒有發問,而是從地上迅速的撿起自己隨身攜帶的長弓箭筒,整理背好。
三步並作兩步,他的身體裡像是有着用之不竭的體力,快若電芒的向遠處遁去,不一會兒就人影渺然,不見蹤跡。
“臭小子,跑得倒快。”老者搖搖頭道,眼神清明如炬,跟剛纔他那瘋癲玩笑的模樣,截然不同,擡腳走到夢溪潭邊,彎腰捧起一手潭水,似乎是覺察到了潭水有什麼奇怪之處,目光裡倏然閃現出一抹異色。
“這水……爲何感覺不到靈氣的存在了?!”
說着他望向呂光遠走的軌跡,神色一片凝然。
呂光拔步如飛,只覺體內在源源不斷的爲他的奔跑前行提供着力量,心情也開懷闊朗起來,腦海中不禁又回想起當日蕭鎖寒夥同外賊對他們一行人的伏擊之景。
若非那日呂光果斷對馬賊進行反擊,恐怕就不止是宗家的幾名弟子喪命身死了。
想到這裡,呂光的心霍然又緊繃起來。
須知蕭鎖寒乃是宗子的嫡長子,若非如此,今日在宗祠殿中,他又何必緘默不語,對當時情形隱瞞真相。
“可惜無憑無證,恐怕那幾名分家弟子爲了自身前程性命,也不敢出言指證於他。不過此際我力量提升,那一箭之仇,不愁找不到機會加倍奉還!”
呂光眼神中露出了冷意,對未來如何報復蕭鎖寒、擊殺馬賊,已隱隱有了計劃。
山林老樹盤根,枝繁葉茂。
爲了節約時間,呂光所走的是一條回城的羊腸小徑,鮮有人跡。
這還是他小時候與瓶姐捉迷藏時,無意中發現的。
正當他剛離開夢溪潭不遠時,只見在山林影影綽綽的雜草高樹裡,幾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在緩慢行走。
呂光的視力已跟往時不可同日而語,這時他目光銳利,遠隔數十丈,便把前方看的是一清二白。
一、二、三、四。呂光默默心念,他觀察真切,一共是四個身材高大的彪形大漢。
“咦?他們的衣着打扮,跟那日偷襲而來的馬賊毫髮不爽!”
呂光將身體隱藏在一棵老樹背後,待得看清了那些人的面貌裝扮後,不由得心中亢奮起來,心說正要對付馬賊,卻不想在這人跡罕至的山林裡便遇到了幾個。
真是瞌睡遞枕頭,雪中來送碳。
興奮過後,呂光也感覺到一絲危機的臨近。玉翎山南麓的馬賊,爲何會來到此處,他們又有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知己知彼,對任何敵人都不可掉以輕心,才能百戰不殆。
雖然呂光此刻已經身體恢復,以他鍛體第八層的能力,對付幾個尋常馬賊,自是不在話下,可爲了保險起見,他仍是步履輕盈,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們身後,以便暗暗觀察這些人究竟要做什麼。
呂光拉緊背上的長弓,形似一隻夜間捕捉老鼠的家貓,身形弓起,步伐穩健,始終與前方那些人保持在一定距離內。
跟了片刻,那些人開始對話交流,似乎在因何而爭執。
呂光緊走兩步,離他們稍近丈餘,臥倒在不遠的灌木叢中。
虧得他們說話聲音不是太小,否則即便呂光再耳朵聰靈,也是聽不到的。
“豹子你說二當家的派咱們進入蕭水城打探形勢,這不是瞎大娘找燈,白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