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光搖搖頭,鎮定住紛亂的神念,慢條斯理的說道:“我不會受你一隻妖精的迷惑,何況,你還是一個很老的女人。”
“我是妖又怎樣?總好過你們這些臭男人惺惺作態,喜新厭舊。”美婦冷笑道。
容貌和年齡。
是一個婦人最不想提及的話頭。
美婦雖然風韻猶存。
但不得不說她白淨的面龐上擦拭了太多的胭脂水粉,全然沒有少女那種天生麗質的自然之美。
美婦神色驟冷,脣角的笑意立即隱去不見。
她冷哼一聲,院中頓時白煙四起,雲霧更濃。
月黑無風,白霧在院中蒸騰飄散。
她搖身一變,身上的棉襖已然變爲一緞雪白絲綢織成的薄紗。
呂光望了這白裙美婦一眼,然後轉頭看向西苑廂房,朗聲高呼道:“洪師姐,妖怪來了。”
嗖,嗖,嗖!
三個人影,三樣衣衫,三種顏色,不分前後,剎那間從客棧屋頂向此處飛射而來。
洪素依認真端詳着呂光,目中有種奇異的光芒在流動,似乎要將呂光徹底看透。
她柳眉微皺,質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們已回到房中?”
“猜的。”呂光百無聊賴的道。
“師姐這聲東擊西之計,果真奏效。看,妖怪自己乖乖送上門了。現在該我們甕中捉鱉了,呸,不對,是捉鼠。”黃瀟瀟莞爾一笑道。
藍綾道:“洪師姐,先前我在屋頂觀察這隻鼠精很長時間,發現她周身各處,並沒有多麼雄渾的靈氣流蕩。”
洪素依收斂心神,凝眸望向院中的‘地涌夫人’,厲聲道:“妖孽!還不速速顯出原形受死!”
白裙美婦一直默不作聲,此際在聽到洪素依冷漠孤傲的話語後,忽然間嬌笑起來,她的臉彷彿盛開的曇花,脣角揚起高高的弧度,她似是聽到了天下間最好笑的笑話。
“死?哈哈……”
她笑的花枝亂顫,豐滿的身軀不住搖晃。
她狂笑不止的同時,眼角餘光還不忘打量着站在遠處的呂光,她竟完全沒有把洪素依三人放在眼裡。
她笑音倏然一停,朝着呂光冷冷地道:“我最討厭別人說我老。”
她靈活的舌頭從紅脣間伸出,舔了舔殷紅的上脣,寒聲道:“我先殺了這三個老女人,再殺你。我要將你吊在房樑上,慢慢折磨你,用牙齒一口一口的啃掉你身上的肉。”
白裙美婦充滿殺機的話儘管是向呂光說出,但在洪素依三人聽來,心中也是不禁一陣發毛。
呂光神色平靜,巋然不動。
“妖精!死到臨頭還徒逞口舌之風,看劍!”黃瀟瀟嬌叱一聲,曼妙豐盈的身軀好似化成了一片翩躚而落的黃葉,流光一閃,射向地涌夫人。
白裙美婦輕蔑的看了一眼迅疾射來的劍氣。
她張開雙手,十指的指甲,塗着絢麗嬌豔的蔻丹之色,鮮豔如血。
那一片片指甲,竟是一息之間長成一根根閃耀着寒芒冷光的尖刃。
指甲鋒利如刀。
這十指的指甲居然便是她的武器!
哐啷!
黃瀟瀟的劍,應聲而斷。
她手中的長劍竟然還沒地涌夫人的指甲來得堅硬。
黃瀟瀟俏臉煞白,柳眉倒豎而起,疾呼道:“師姐!”
洪素依眼神閃爍不停,面容看似平靜,實則心神已亂,她注意到從黃瀟瀟劍身之上噴薄而出的劍氣,竟是悉數淹沒在白裙美婦周遭三尺之外。
她肅聲喝道:“劍陣!”
劍,秋水寶劍。
三個人,三把劍。
明晃晃的劍上,在熱浪彌散的夏夜裡卻恣意流淌着一道道徹骨的寒氣。
身未動,劍已至。
三人的身軀交織在一起,彷彿被一根根無形的絲線控制着,倒轉翻飛,形如浮雲飛渡,體態輕盈。
可就是如此慢吞吞的劍勢,卻一次次的差點刺在白裙美婦的身上。
環佩叮噹作響,劍光炫目繽紛。
明亮奪目的劍芒纏繞交匯在一起,組成一張無形無色的絲網,將白裙美婦完全罩住。
黃瀟瀟手中斷劍紛飛起舞,劍氣洶涌噴出,笑盈盈的道:“師姐,這妖精已支撐不住了。”
地涌夫人的身形驀然變得飄忽靈動,變幻無方。她冷哼一聲,纖小的腳掌在地上猛然一跺,院中登時塵土飛揚。
與此同時,她身上的那件薄紗白裙旋即騰空飄起,凝爲一道泛着冷冽銀光的白練,直衝夜空,越飛越高。
嗡!
陰暗靜寂的夜空中,猛地發出一陣劇烈的震顫波動。
那條白練之上,全都是一些密密麻麻的怪異字符,每一個字上都閃爍着寒芒銀光,好似綻放在茫茫夜空中的煙花,耀目璀璨。
靈器!
呂光雙目一瞪,他看得清楚,這片絲綢凝成的白練,其上畫有靈陣,靈氣漫溢間,散發出一股恐怖可怕的威壓。
那白練凌空盤繞在洪素依三人頭頂之上。
藍綾駭然失色道:“雪蠶千絲纏!”
浩蕩澎湃的靈氣自半空中的白練之上驀然散出。
白練似寒冬雪花,飄揚而下,籠罩覆蓋在洪素依三人身上。
頃刻間,那道白練便猶如一條銀絲腰帶,將她們三人捆綁在一處。
洪素依陡覺周身似有一股莫名兇悍的威壓在擠壓着自己,她後背發涼,手中劍勢頓然變緩,腳步也變得踉踉蹌蹌。
她餘光一瞥,只見藍綾、黃瀟瀟二人,此刻也是面紅氣喘,正在咬牙堅持。
洪素依還沒來得及掙扎,這絲綢凝聚成的白練,便倏然收緊,將她們捆了個結結實實。
黃瀟瀟使出渾身解數,卻扯不斷腰間這條薄若紗巾的白練。
地涌夫人冷眸望着被捆在一處的藍綾三人,緊繃的面容也瞬即緩和下來,嗤笑道:“剛纔是誰說讓我受死的?”
“是你!”
她聲音忽然變得淒厲尖銳起來,眼中冷光閃動,她緩步走向此刻已跌坐在地的洪素依,陰惻惻的笑道:“你想怎麼死?”
洪素依這時眼底深處迸發出濃濃的懼意,這‘雪蠶千絲纏’輕柔似霧,卻能將她們三人緊緊縛住,越掙脫反抗,從白練上便越是會逸散出更加凌厲洶涌的氣勁。
她當然不想死。
但她已經死了!
地涌夫人蹲在地上,伸出五指,疾速刺入洪素依的胸膛。
噗!
鮮血噴涌如雨。
她那五根閃着寒光的指甲,宛如五片薄刀,穿過洪素依的胸口。
噗哧!
地涌夫人迅猛而利落的將血淋林的五指從洪素依的胸間拔出。
五個窟窿瞬間出現在洪素依胸膛之上,她、她的臉上還帶着一層深深的茫然之色。
血肉翻飛之際,點點血珠濺射在藍綾和黃瀟瀟臉上。
死亡近在眼前!
黃瀟瀟眼神渙散,嘴脣發白,她哆哆嗦嗦的說道:“別殺我。你不是隻殺男人嗎?那個人是隨我們一起來的弟子,你去殺他,求你放過,放過我!”
地涌夫人的視線隨着黃瀟瀟的目光向呂光飄來。
噗!
地涌夫人五指一伸。
黃瀟瀟已死,她的目中隱隱帶有一絲得意之色,她以爲自己的計謀即將得逞,她也認爲金鼻白毛老鼠精專殺精壯男子。
藍綾的身體周圍,鮮血早已灑了一地。
她身上的藍裙,這時已經變成紫黑色。
藍綾如臨深淵,誠惶誠恐,她使勁的咬住嘴脣,她害怕自己一鬆開牙齒,就會控制不住的痛哭流涕。
“求求你,別殺我,我,我爲你當牛做馬,伺候你。”藍綾嚇得肝膽俱裂,一字字的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
藍綾竟真的沒死。
“我正好也缺一個丫鬟。”地涌夫人口吐紅舌,仿似靈蛇吐着信子,嘶嘶作響,她將血跡斑斑的五指伸在面前,仔細的將那些鮮血舔的乾乾淨淨。
夜,靜的像一潭死水!
哪怕是屋中木桶內早已冰涼的洗澡水也都沒有這般沉寂。
如瀑烏黑的長髮柔順的垂在姜顏胸前,她的頭髮還略微帶有一絲溼意。
客棧裡此刻竟是好像沒有一個人,冷落寥寂。
除了偶爾遠處會傳來一聲低沉的吠叫,院內再無絲毫聲音。
“我還討厭比我年輕漂亮的女人。”地涌夫人望着不知幾時已經站在呂光身旁的姜顏,目如寒霜,冷冷地說道。
呂光微微挑眉,嘆了口氣道:“你這隻妖怪還真是不簡單。”